第 20 章

    南秋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一个接一个的梦境压得她喘不过气:

    小时候父亲潘恒冷漠无情的嘴脸,潘晓杰的吵闹哭声,那位阿姨的细声尖笑,母亲的夜半垂泪……

    接下来是高考前的紧张,考后一分之差错失了与学长同校的机会……

    后来又模模糊糊出现了大学时男友的那张伪善的脸,还没看清楚就忽地扭曲变形,丑陋无比……

    她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地方,找不到出口,像是暗夜中的迷宫,她只能原地打转。

    这时,隐约有一个声音出现,

    “南秋……”

    “南秋。”

    “我可以到这儿吗?”

    那声音清澈、透亮,像一缕破晓的阳光劈开了黑暗。

    她看到一个发着光的身影朝她走来,高大但清瘦,莫名的熟悉感让梦里的她觉得安心。

    “我可以到这儿吗?”他试探着行进,向她伸出手。

    光又亮了一些,暗又褪了一些。

    她看清了那些组成迷宫的,都是刚才出现过的梦境片段,一圈一圈,一层一层地围着,看不到尽头。

    她很想抓住那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那般,带着她走出这片迷宫。

    她想向前一步,却发现双脚已经深陷泥潭,低头看看,这泥潭沼泽正在向外扩散。

    “不可以。”她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要过来了,你走吧。”她转过身背对着那道光。

    不久,周围又渐渐黯淡下去,再次陷入黑暗。

    ……

    ……

    “南秋?秋儿?”王颖坐在床边叫着她的名字。“怎么了?这么难受吗?怎么都哭了?”

    南秋还没有从梦境的窒息感中缓过来,迟迟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感觉好一些了吗?”王颖已经化好了妆,换好了衣服,“快四点了,我准备出门,你能行吗?”

    “嗯,我没事,你去吧。”南秋侧躺着,努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来,“止疼药起作用就好了,我真没事儿。”

    “那,他……”王颖扭头朝后方看了看。

    南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霍承站在卧室门口,她下意识地起了身,斜靠在床头。

    王颖又接着说:“中午他给你泡了红糖姜茶,我给你端过来的时候看你已经睡着了,就没叫你。刚刚我想着出门之前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听到你跟我们搭话,还以为你醒了呢。”

    南秋脑子还是一团浆糊,猜测可能是自己说梦话了?

    “那我先走了,那位小朋友,你看着处理吧。人家给你带了粥和十全大补的鸡汤,还有各种水果和药,但是特意叮嘱我,你这几天不可以吃生冷水果哦。”王颖站起身冲着她笑了笑,又低声说了句,“隔半小时就跟我报平安啊,不然这小子要是对你做点啥,我就是引狼入室的罪人了。”

    南秋无语地瞪她一眼。

    王颖出去时,还特意对霍承低声嘱咐:“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你陪着她。要是有什么过分的举动我可是她的紧急联系人,小心我报警哦。”

    霍承乖乖站在卧室门口点头:“颖姐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王颖走后,屋里的空气陷入沉默。

    “我可以进来吗?”他试探地问了一句,微微举起手里端着的杯子,“红糖姜茶,热的。”

    其实南秋不喜欢别人进她房间,除非是王颖这样从大学起就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彼此生活习惯都完全了解的室友兼闺蜜。

    连一起合租的室友嘉嘉和李哲都从来没有进过自己的卧室,大家都只在客厅交流。

    可是现在她也实在没力气自己起床去接过那杯茶,而且在刚刚经历过那种窒息感,有个人过来陪自己说话也能好一些。

    她点了点头,指了指床边的书桌,示意他可以放这里。

    随后又看向书桌边的椅子说到:“坐这儿吧。”

    霍承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没有四处打量张望,眼神只集中在手里的杯子上,将它缓缓放在书桌上之后,他看着南秋:“今天没经过你同意就来了,但我电话里听你声音真的很担心……能原谅我吗?”

    南秋被他突然的道歉可爱到,低声道:“谢谢,麻烦你跑一趟了。”

    “刚才,你说梦话了。”霍承低着头。

    “是吗?我说什么?”

    “我想进来看看你,但颖姐说女孩子的卧室不能随便进,得经过你同意才行。那我想着只站在门口应该可以了吧,结果我刚问了颖姐,你就说’不可以,别过来,你走吧’,直接给我拒绝三连……”

    南秋听他描述的时候,看着他轻握杯子的手,看着他的脸,有些出神。

    “如果是做梦的话,那应该不是对我说的吧?”霍承轻声问道。

    “哦,做噩梦而已。”

    她靠在床头的靠枕上,一直在回想刚才的梦境。

    那种绝望、窒息、努力挣扎后又亲手把光熄灭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霍承原本想多与她说说话,苦思冥想讲点什么逗她开心,可是看她现在脸色极差,说话也有气无力,跟自己刚来时看到的状态完全不同——那时她脸色苍白但看上去仅仅是身体虚弱,可现在总让人感觉她精神也十分萎靡,似乎还带着几分痛苦和哀伤。

    屋里拥挤,可能抬手就会碰到桌角或者杯子,他将椅子挪了挪,紧贴着床边,微微张开双臂。停顿了一秒,终于将她拥在怀里。

    “只是噩梦,醒来就好了。”他轻柔而缓慢地拍了拍她的背,像安抚小孩子一般,“不怕,我陪着你呢,让噩梦都走开。”

    霍承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羊绒衫,手感极佳,此刻与他的体温融为一体。

    南秋措不及防地被他抱住,身体不自觉地僵硬,随后又好似陷入了柔软的云朵中,温暖、有阳光晒过的香气。被这样的云朵包裹,她不自觉地抬起手,回抱了那团云。

    她眼皮依然很沉,脑袋也迟迟不肯清醒,甚至恍惚间又回到了梦里的那个迷宫。

    只不过这次,原本背对着光、已经要被泥潭吞没的她,渐渐被云朵托了起来。

    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那一层一层缠绕着自己的迷宫围墙渐渐变矮、下沉,最后成为自己脚下微不可见的一粒尘。

    ……

    /

    南秋一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躺下去了,被子盖得严实,还……

    紧紧握着霍承的手?

    什么情况?!

    来不及思考,她赶紧将手抽回被窝里。

    “你醒了?”霍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感觉到南秋松开之后便放下手机询问。

    “嗯。”南秋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自己是怎么又睡着的,只觉得这次睡得很熟,休息得很好,肚子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我……睡了多久?”她问。

    “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吧,现在刚五点。”霍承看着她。

    南秋一想到刚刚睡觉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坐着,自己还握着他的手,就觉得离谱又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好拽了拽被子,把自己挡上。

    “感觉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南秋点点头,又摇摇头。

    “干嘛,姐姐你是害羞了吗?”霍承一手支在床边的书桌上托着腮,一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她,“刚才你可是抱着我睡着的。我好心把你放下,想让你一个人安静休息,你还拉着我手不让我走。”

    南秋又拽了拽被子,企图捂住耳朵。

    “你还说‘别走,我会掉下去’。”霍承故意靠近了些,模仿着她的语气——慌张、依恋、不舍。

    南秋恨自己为什么会说梦话!

    明明以前从来没有这种习惯,好死不死,今天两次说梦话都被这小子听到。

    哦,不仅说梦话,还梦游拉人家小男孩的手。

    他叫一声姐姐,仿佛就是在拿一记重锤提醒自己是个变态!

    真完蛋,这个家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我去洗把脸!”她掀开被子飞身下床,直奔卫生间。

    霍承见她身手如此敏捷,想必已经恢复不少,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一些。

    他一边回味着刚才的拥抱与牵手,一边起身去厨房,准备把带来的饭菜热一热。

    “姐姐,想喝粥还是鸡汤?”他路过卫生间的时候吼了一嗓子。

    “鸡汤。”南秋慌乱地回答,“谢谢。”

    南秋躲在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因为之前在床上痛得打滚,现在已经比鸡窝还乱了。

    面黄肌瘦,好像被饿了一个月似的。

    啊!昨天只是喝了一点点酒而已,谁能想到姨妈会提前造访,还这般作妖呢……

    她擦了擦脸,忽然想起王颖走之前的嘱咐,赶紧打开手机,一看果然有好多条未读消息:

    「怎么样了?霍承有好好照顾你吗?」

    「喝姜茶了吗?我跟他说你很抗拒那个东西,但他说想试试」

    「他跟我说你睡着了,那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靠!听说你睡觉还拉着人家手?我一走,进展就这么快了吗?」

    「等你醒了给我从实招来。」

    「好了,演出开始了,不跟你多说,回去等我好好审问你」

    南秋看得两眼一黑,只回复了一句:

    「醒了,别瞎说,别瞎猜,什么都没有。」

    她简单梳洗后,感觉自己终于有个人样了,这才出来。

    “谢谢你啊……”她走向餐桌,看着桌上一大碗鸡汤和几盒菜,“这些都是你,买的?”

    “嗯,我买的。”霍承点头。

    他没敢说,这些其实是打完电话之后飞奔到家里厨房让厨师做的。

    还好平时母亲苏兰茹喜欢吃一些养生又清淡的饭菜,而且今天正好菜谱上有参鸡汤,厨师提前炖好,本来是家里晚餐要上的,被霍承抢了先,打包了一大碗。

    他还反复问厨师,女孩子生理期喝鸡汤好不好,这个菜能不能吃、那个菜会不会加重腹痛……

    但这一切手忙脚乱,都被他面带微笑的一句“买的”掩盖过去。

    南秋看着装菜的都是家用的保温餐盒有些疑惑,但这会儿实在是太饿了,已经顾不了许多,便开始大口吃起来。

    “你也一起吃啊,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不用,这些都是给你的,我中午吃太撑,现在一点都不饿。”

    霍承在一旁看着她吃饭,笑得很欣慰。

    “姐姐,你是不是很喜欢抱我啊?”他忽然轻飘飘地问出一句。

    “咳……咳咳……”南秋的一口鸡汤还没咽下去,差点喷出来。

    霍承见状赶紧拿纸巾帮她擦。

    “我自己来,自己来。”

    她接过纸巾,惊魂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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