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发怒

    阙从洲走进内间的时候,就看到刘娘子和婢女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那红木架子床。

    此时妃色纱帐已经被人掀开,锦被凌乱地拖在地上。

    被褥中一个清丽娇美的女孩香肩半露,正抱着自己盈盈落泪,显然是刘娘子等人的突然闯入,让女孩吓坏了。

    阙从洲无意间看了她一眼后连忙背过身去,挥挥手让人把蝶衣放了进来:“伺候你家小姐更衣。”

    说罢,他便踱步去了外间的正厅。

    隐约听到里头刘娘子刺了一句:“欧小姐就在屋里,怎么不知道吱声呢?奴婢们都以为这屋里没人呢。”

    女孩娇娇弱弱道:“蝶衣该是跟你们说明了我在睡觉才对,你们……”

    女孩的话并未说完,被一阵剧烈地翻弄声给打断了,想来就是刘娘子不想继续听下去的刻意为之。

    此时整个芳兰院灯火通明,刘娘子带着婢女们里里外外搜查着。

    她们似是对“欧蝉枝”抱有一种天然的敌意,搜屋子仔细到几乎要掘地三尺。

    而逍遥不是欧蝉枝,一点不想惯着她们,穿戴整齐后状似无意地绊了刘娘子一下。

    “哎呦!”那刘娘子重心不稳,一头磕在了柜子上,她捂着额角恶狠狠瞪向逍遥。

    然而不待她说什么,逍遥便歉意道:“我在这闺房里,倒是碍着娘子了,这就出去。”

    看着刘娘子只敢瞪眼,却不敢明面上发作的样子,逍遥心里暗爽,她故作虚弱,被蝶衣搀扶着走出了内室,抬头时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中。

    是阙从洲。

    她行了一礼,男人却一声不吭,只盯着她瞧。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在灯火晃过的瞬间还隐约浮现出一抹幽绿,漂亮得不像凡人的眼眸,像是天外仙人。

    尤其是在他盯着人看时,好像有种魔力能洞察一切,能看穿对方心底所有的秘密。

    逍遥心里有些发慌:“阙公子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阙从洲轻轻摇头,收回了探究的目光,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想斟茶,却发现壶中空空如也。

    他的贴身小厮智渊见此,抬步就要去一旁的抱厦厅为他备茶。

    逍遥心下一惊:夜行衣正藏在那儿呢!

    眼见智渊要拐进去了,逍遥忙喊住他:“怎好劳烦大公子的人。”

    她盯向蝶衣,一双水眸中似是别有深意:“蝶衣,你去煮茶来。”

    蝶衣瞬间领会,道了声“是”,有些不情愿地走进了抱厦。

    阙从洲见此,捏着茶壶的手指一松,那紫砂壶“咚”一声就磕在了桌上。

    逍遥头皮一炸,扭头看去,只见阙从洲瞥着她,慢悠悠地站起身往抱厦走去。

    逍遥不动声色地跟着,在靠近阙从洲时脚下一绊,惊呼着向男人直直摔去。

    阙从洲手指蜷起,迟疑瞬息还是接住了她,本以为扶一下逍遥就能自己站起来,没想到逍遥不但不起身,还赖在他身上推不开了。

    低头见女孩捂着心口小脸苍白,端是一副羸弱不堪的样子,阙从洲笑了一声。

    这一声透过胸腔传到了逍遥耳边,震得她寒毛都要竖起来。

    她指尖微动,一根淬毒的针滑出抵在了阙从洲腰腹上,她想:干脆在这儿下手把人毒死算了!

    怎料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身体腾空而起,她竟是被阙从洲给横抱了起来!

    逍遥差点尖叫出声,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阙从洲就已经抱着她走进了内室,手一扬像扔麻袋一样把她给扔到了床上!

    陷进被褥的逍遥目瞪口呆,看到那狗男人身形摇晃,一副马上就要晕倒的架势,咳嗽两声后头也不回地就那么离开了。

    一旁的刘娘子在屋里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到,只好带人跟着阙从洲离去。

    走之前还瞪了逍遥一眼,嘴唇蠕动小声骂了句什么、

    逍遥耳朵好使,清清楚楚听到她说:“不知羞耻的小蹄子。”

    这气得逍遥想上去一巴掌打歪她的嘴,但想了想还是忍了下去。

    她在屋里生闷气,蝶衣正在抱厦里惶惶不安。

    刚刚蝶衣进去时,正好看到一个圆脸婢女在四处翻查着。

    她避着圆脸婢女,谨慎地看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还以为自己会错了意,就跪坐在金丝竹席上,随手拿出案桌旁的风炉和茶具准备煮茶。

    然而在打开风炉时,吓得她差点叫出声。

    那炉子里面正塞着一件黑黢黢的衣服和面巾!

    蝶衣冷汗倏地就流了下来,她手指颤抖,强行镇定下来往里面填碳,密密实实将那衣服给盖住。

    此时圆脸婢女似是看出了她的异常,狐疑地走了过来,蝶衣额头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余光瞥见阙从洲也正要往这边来,她立马点燃炭火,将填好水的水壶坐了上去。

    圆脸婢女站到她身旁:“做什么呢?打开让我看看。”

    蝶衣昂起头:“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要煮茶。”

    说着她将茶釜抬起一条缝,露出了里面的碳,碳还未全燃,风炉里黑洞洞,打眼一看是没有任何怪异之处的。

    圆脸婢女点点头,转头见阙从洲也在,于是行礼道:“大少爷安,抱厦厅没有问题。”

    阙从洲点头却并不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看着风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可蝶衣就是觉得他已经发现了里头的秘密。

    她脸色发白,微垂着头不敢和阙从洲对视,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黏在身上让她又冷又热,坐立难安。

    她快哭了,头一次希望阙从洲能赶紧离远点,若再不离开,炉子里的衣服烧起来就要出味道了,到时候她和那冒牌货就是个死。

    时间一点点过去,风炉里劈啪作响,蝶衣已经不需耸鼻,就能闻到一丝怪味,阙从洲却依旧站在门口。

    就在她实在忍不住,想开口说点什么把他们请走时,刘娘子过来了。

    “回禀大公子,芳兰院没有任何异常。”

    听那语气,似是还有点失望。

    蝶衣缓缓抬头看去,只见阙从洲“嗯”了一声,利落地转身而去。

    一大帮人乌泱泱跟着他一起离开,芳兰院登时就静了下来。

    蝶衣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软,歪倒在了席子上。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手指依旧颤抖,忽地眼前人影晃动,她如惊弓之鸟般抬头看去,见来人是逍遥才长松了一口气,咬着牙骂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疯了吗你!”

    逍遥不理会她,直接灭了风炉,拎着那被烧破了洞的衣服转身离开。

    她那无所顾忌的模样,让蝶衣心里“呼”地烧起一股火,这股火让她瞬间有了力气,清晰了头脑。

    蝶衣起身追上去,跟着逍遥转进小厨房内,见她把衣服怼进灶台里,然后一把火点燃后就坐在那发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蝶衣心里那股火直冲头顶,她再也忍无可忍,薅起一旁的菜刀“砰”一声劈在了逍遥身侧。

    逍遥被她吓了一跳,抬头便看到蝶衣那张气得通红的脸,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像我在端午时吃的龙虾。”

    “龙……龙虾。”蝶衣心头梗了一下。

    逍遥哈哈大笑:“对,龙虾,又红又张牙舞爪。”

    蝶衣抓狂地尖叫,可她刚发出第一个音阶又生生憋了回去,在小厨房里转了好几圈后,她喘着粗气提刀对着菜墩就是一顿乱砍,似是将其当成了逍遥的头一般,剁个不停。

    逍遥看着她如此行为笑得更大声了,把眼泪都给逼了出来:“你果然不敢暴露我的身份。”

    话落,蝶衣竟倏地停了手,她弓着腰一动不动,缓缓拧过头盯住了逍遥,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灯火下泛着恶毒的光,活像一头发疯的恶狼。

    逍遥歪斜在炉灶旁,不但丝毫不怕,还抬起秀眉,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来。

    那翘起的嘴角、弯起的眉眼,甚至是每一笑纹,都在宣告着她对蝶衣的嘲弄,任谁看了都会说她一句嚣张讨打,更何况是正在气头上的蝶衣。

    蝶衣的眼眶被怒火烧得猩红,她脸皮抽搐全身都抖了起来。

    只听“砰”的一声,她拔出菜刀,压抑着尖叫向逍遥劈去。

    逍遥依旧笑着,懒懒地抬起手腕,轻轻一抖,银光闪烁下牵丝刃飞窜而出,划过那柄菜刀后钉在了房梁上。

    蝶衣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举起刀要蓄力往逍遥身上看,怎料那菜刀忽然断裂为二,半个刀身砸在青石砖上,发出叮咚声响,砸得蝶衣打了个哆嗦愣在当场,那些怒、那些怨、那些恨竟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手里剩下的半个菜刀也脱手摔了下去,差点砸到她的脚面。

    可她不敢躲,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前方,在偏头换了一个角度后,终于看清了两步外,那条纤细却又锋利无比的牵丝刃,它横在那里似是随时能将她一分为二。

    就在这时,逍遥站起身,拍了拍衣裙沾到的炉灰,状似不经意道:“你不会以为,你那些小心思没人知道吧。”

    蝶衣猛地抬头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逍遥收了牵丝刃缓缓走过去,凑在她耳边说,“比起是我,其实你更想代替欧蝉枝对吧。”

    逍遥眸光缓缓滑落,直视着她的双眸,注意到蝶衣眼神躲闪,她冷笑了一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愿意替我遮掩,跟着我来到了白鹤山庄,并不是怕回到欧家没法交代,也不是怕受到惩罚。”

    “而是害怕欧蝉枝已死之事曝光天下,你便再没有机会能进入白鹤山庄了吧。”

    “或者说,你害怕欧蝉枝死了,两家无法联姻,你就不能做陪房了。”

    “你觊觎阙从洲。”

    这几个字砸得蝶衣脑袋嗡嗡作响,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像是想要逃离此处。

    可逍遥不肯放过她,对着她步步逼近:“哈,真可悲,她拿你当好姐妹,你却包藏祸心如此龌龊,若她还活着定是无法发现你的虎狼之心,不知何时被你反咬一口。”

    “你刚刚拿刀向我劈过来的时候,到底是想劈我,还是劈她?”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