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在找到萧凌之前，路瑶想了很多，自己有把柄在他手上，不管如何都不要惹怒对方。

    她告诉自己，要冷静。

    可这份理智也就止步于见到萧凌后一刻。

    她在主殿找到了他，除去萧凌，禁军统领也在，她闯进去时，两人还在谈事。

    见她过来，两人都带着诧异，不过很快，注意到她脸色的萧凌，让赵统领和其他人先行离开。

    殿内，就只剩下路瑶与他。

    萧凌坐在主位，他居高临下，在没旁人的情况下，也没伪装的必要，他不再装作与她亲密无间，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遥遥相望对峙。

    半响，萧凌端起茶杯轻抿了口：“怎么，皇后不去探望奸.夫，反倒来朕这干甚？”

    不说这事还好，一提及这事，路瑶原本压抑的火，瞬间被点爆了，她紧闭眼又睁开，咬牙一字一句蹦出来：“今天的事是不是你安排的？”

    不要以为她没看到，在刺客出现那一刻，萧凌脸上可没半点意外，他像是早就知道，从容不迫与他的人慢慢后退。

    而且刚才收尾的时候，她也发现了，那些人的伤口不致命，几乎都是皮肉伤，稍微养个几天就行。

    就连她那，哪怕当时夏花不冲过来以身挡剑，最后落到她身上，也只是刺伤手臂，并不会致人死地，要知道，以宴席那个混乱程度，想要做到这点，除非一开始，刺客们就在有意控制刀剑，他们不为取人性命。

    那，他们的目的何在？

    路瑶这一路上都在想，最后关头，她终于想清楚了：他们是为了阻止这场赏花宴。

    而会这么做的人，除了萧凌，她想不到别人。

    原本要是没牵扯到他人，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过去了，毕竟她只求苟命，可偏偏却因为自己连累夏花差点丧命，这就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萧凌挑眉，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可那悠闲的态度却明摆着告诉路瑶一个事：她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是与不是，她又能奈他如何。

    是，哪怕真是萧凌做的，就凭借路瑶，她又能做什么，杀了他？别搞笑了，现在殿内看着是只有他们两人，可谁知道，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到底藏着多少暗卫，别说杀了，她想要伤他一丝皮毛都难，那天晚上，萧凌能被她捶中也是意外。

    她只能在这无能狂怒。

    路瑶胸腔上下起伏，足以看得出她现在的怒气值。

    萧凌看得有趣，他歪了下头，突然开口问了个莫名的问题：“皇后这么生气，到底是因为朕伤了你的情郎，还是差点伤到你？又或是......因为那个小宫女？”

    他说的时候，视线一直落在路瑶脸上，似是在观察她脸上神情的变化，前面还没什么，在提及夏花，她呼吸倏得重上几分，他看到她紧紧握着拳头，身体紧绷，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再给他一拳，就像那一夜一样。

    想到那夜被打的经历，萧凌的脸突然黑上几分，他撇开眼，不再看路瑶，不过观察到这，他已经不需要她的答案。

    路瑶硬梆梆回道：“和你有何关系？”

    她抬眸，如今再看到萧凌那张惑人的脸，纵然再惊艳，她却再也感觉不到初见时的砰然心动，剩下的只有怒火与憋屈。

    可她又能做什么，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别提其他人，一想到夏花被抬走时鲜血淋漓，生死不知的状态，她手指头就忍不住颤，还好还好，夏花最后被救回来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路瑶眨眸，眼睛里水光里一闪而过。

    萧凌没有错过这一瞬，原本上勾的嘴角拉平，他面无表情看向路遥，微微眯眼，神色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他打量了会面前的人，许久才道：“帮朕做事，朕护你周全，包括之前你做的那些事，朕都不再追究。”

    路瑶本想呛他，想得美，她才不干，可在话出口之前，最后的一点理智及时制止住了她。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萧凌作为男主角，是取得最后胜利的人，她对上萧凌，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刚才一气之下，她揭破了萧凌做的事，已经把自己牵扯进了这些事，哪怕后面再装傻，萧凌恐怕也不会相信，如果不同意加入萧凌的阵营，她作为那个随时都可能发生变数的因素，后面，萧凌真的会允许她存在嘛？

    路瑶低下头，其实最好的选择已经摆在了她面前，那便是答应萧凌，可大概心里还堵着那口气，她没有立马答应。

    隔了好久，久到萧凌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才听到一句小声的“可以”，随即就看到底下的女人，抬起头直直看向他，再次重复了句：“可以。”

    两人达成协议，萧凌便不耐烦赶她离开，正好，路瑶现在也不想看到他的脸，她打道回府，回了自己寝宫，她第一就绕去了安置夏花的房间。

    之前几个大宫女都是住在下房，下房背阴又容易潮湿，路遥就让人把夏花的东西搬到了偏殿的房间里，方便她养伤。

    她回来的时候，夏花已经醒了，冬雪坐在床边给她喂药，两人看到路瑶，就要起身行礼。

    路瑶赶快制止：“坐下坐下，都别动。”

    她就在旁边等着，等冬雪喂完药，出去后，她才坐在夏花旁边，她仔细瞧着夏花的脸。

    小宫女挽着双髻，为方便躺下，已经散了大半，身上衣裳是最常见的浅绿色宫装，在袖子衣领周边有细致的花草绣纹，这是一等宫女才有资格穿的，代表着她的等级。

    她脸是偏圆，一双不大不小的杏眼，饱满的双唇，这是一张格外讨喜又容易获得别人信任的脸。

    哪怕路瑶曾经多次想要警惕她，可到现在，她看着对方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心里余下的只有愧疚，不管如何，她都欠对方一条命。

    她摇摇头，不想让自己再陷入这些负面情绪，看夏花睁着眼精神还好，她陪她说着话：“太医来看过，只要好好养着，不会有太大问题，等会我让春桃把玉肌膏拿来，你到时候涂在伤口处，就不会留疤了。”

    夏花摇头，立马拒绝：“主子，这怎么使得。”

    路瑶直接板起脸：“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就听我的。”

    夏花这才同意。路瑶说了几句就没再待着，她看得出来，夏花现在整个人很疲惫，需要的就是休息，她让春桃和冬雪轮班照顾夏花。

    在养伤的这些天，她动不动就过来陪夏花说说话，这儿不像是现代，躺床上无聊时还能玩玩手机，只能干躺着，路瑶怕夏花无聊，便搜罗了不少话本，有事没事就给她念。

    刚开始，夏花被她这一举动惊得差点爬下床跪谢，也多亏她早有预料，先行按住了人。

    这些天，她也算摸透了这些人的性格，也不商量，直接下了命令，果然，再之后，夏花不再反抗。

    只是这些话本念多了也无趣，写来写去都一个套路，什么落魄秀才救下贵女，然后两人一见钟情，却遭遇了众多阻拦，最后在秀才的诚挚真心下，终于抱得美人归。要不就是市井小子意外窥见贵女真容，从此情根深种，却奈何两人身份差距过大，只能苦苦痴望，谁知一日贵女家遇难，被卖入怡红院，多亏市井小子相救，才能避开被糟蹋的命运......

    路瑶将话本翻来覆去，只觉得这些故事里总结起来就一行字：男人的臆想。

    但在旁边的春桃却不觉得，听得双眼泪汪汪，她被话本中主角的爱情感动。

    路瑶：“......”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无奈，夏花接过话，她说起曾经发生在身边的一个故事，原本还沉溺在话本主角伟大爱情的春桃也被吸引了过来。

    她越听越入迷，最后忍不住发问：“夏花姐姐，你之前不是在路府，怎么会知道这些？”

    夏花很坦然，她看了眼路瑶：“十岁之前我都在春满楼，后来被主子看中才被卖入路家做丫鬟。”

    春桃啊了声，哪怕她身在皇宫，但也听说过春满楼，这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家青楼，她一下卡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路瑶虽然不知道夏花口里所说的春满楼是何地，可看春桃表情也猜得到一二，她诡异沉默了几秒后，果断转移话题。她想到了夏花的名字，其实自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想说了。

    “夏花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真好听，我曾经听说过一句话：生如夏花之灿烂，给你取名的人大概也是希望你以后如夏花一般，灿烂奔放活着。”

    春桃顺应她点点头，两人都笑着，看似没将夏花刚才说的话放在心上，春桃甚至还在追问路瑶自己名字可有什么含义，当初她被送到路瑶面前，这名字可是她取的。

    啊这。

    路瑶卡带了，这她怎么知道，那是原身取的名字。顶着春桃期待的眼神，她绞尽脑汁想有关桃的诗句，最后随意找了句最耳熟的应付她。

    春桃自然听得出来，噘着嘴哼哼。她们两人在边上打笑，却没注意到，自路瑶那句话说完后，夏花呆滞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