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好奇么?

    当然是有的,楚楚很想知道,她到底输给了什么样的人。即使从前江楚楚一直追着唐珂,但也有许多人要娶她,楚楚感觉她还是有些讨人喜欢的。

    虽然那些人可能是看中她的脸。

    看着神情激动的秀荷,楚楚问:“是谁啊?”

    “这个……”秀荷声音小下来,“我暂时还不知道,只是听到一点风声。府上有处禁地,就与先夫人有关。”

    禁地,听起来就很神秘,但楚楚一瞬就没了那个心思。去了也不一定能知道,再说,唐珂娶了谁,好像和如今的她关系不大。

    所以楚楚给拽着她衣袖,准备带她一起去的秀荷心上泼了一盆冷水,她说:“我不去。”

    秀荷疑惑,“你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吗?甚至为此都不与大人说话了。”

    “谁说的?”楚楚恼羞成怒,“他的事同我有什么干系!我才不去,你若好奇的话,就自己去吧。”

    “不去就不去,生什么气啊……”秀荷其实比楚楚八卦多了,她从小就是村子里面传信的一把好手,没少与邻里街坊一起闲话。

    还有,上次明明她在唐珂面前提了这件,他也没责怪,这让秀荷更好奇了。

    但也为了楚楚着想,不然她也不会一得到消息就来寻楚楚。可楚楚不去,采清更不会和秀荷一起去,她也不敢自己去。

    秀荷撇嘴,小声嘟囔了几句,最后去简单洗漱一下,之后和楚楚一起睡了。

    楚楚当初用脚受伤的名义搬到了这里,因为秀荷这离楚楚的隔间很近。

    可秀荷这里是小床,而且没有能睡的小榻,楚楚只能与秀荷挤在一张床上。总不能把桌椅拼起来睡吧,那样楚楚更受不了。

    楚楚脚不舒服,但她后半夜时还要起夜去喝水,所以楚楚住在外侧。

    后半夜楚楚醒了,不是因为口渴,而是秀荷睡得太死了,一条腿横过去,直接压在了楚楚身上。

    楚楚原本换了地方就睡得不安稳,虽然都是小姑娘,力气也不算大,但楚楚还是被秀荷吵醒了。

    外面的天儿,已经有了些光亮。

    楚楚将秀荷的腿挪了回去,随后她坐起了身,再无困意。

    她起身时,看了一眼里面的秀荷,秀荷睡姿很不好,将被子都踹得到处都是。楚楚回头,将秀荷压在身下的被子拽了出来,又给她盖好。

    做好这些,她才穿上外衣和披风,出了门。

    冬夜寒风瑟瑟,云城又潮湿阴冷,楚楚刚到外面,脸颊就有些发冷,但这样的风也让人更清醒了。

    她已经许久都没做活了,虽然和从前江楚楚的日子比不了,但楚楚感觉现在还是挺好的,如果见不到唐珂就更好了。

    外面落雪纷纷,大颗的雪花打着转儿飘下来。楚楚伸手,将其接住,雪很快在她手心融开。

    这样的雪,让她想起了往日。

    唐府和江府离得还算近,两家隔着一条街。如果正式走的话,楚楚从江府侧门出去,绕好几个圈才能到唐府的侧门,再进去七拐八拐才能到唐珂住的院子。

    但若不走寻常路,那就近得很。对唐珂来说,翻几个墙头就到了。

    不同于寻常女儿家对此十分忌讳,楚楚习惯了唐珂总是翻墙来找她,其实就连楚楚也认为正常走太过麻烦。

    是何时开始的呢?

    好像是在楚楚十三岁,她姐姐刚被找回来时。

    那几个月,楚楚很少出门,她想不通为何姐姐不喜自己,为何父亲和母亲,会轻易相信姐姐和一个外人的话,一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她。

    楚楚心情不好,唐珂每次邀她出去,都会被拒绝。

    也是这样一个落雪日。不过,燕都的雪可比云城下得大多了,也很冷。雪夜没有一个庇护所,人在外面呆一晚上,恐怕会被冻死。

    所以,楚楚才会在唐珂深夜敲她窗子时那样震惊。

    楚楚有个贴身的侍女秋云,不过平常睡得比楚楚还熟,那晚,最先听见动静的是楚楚。

    楚楚悄悄起身,没惊醒秋云,唐珂敲窗子的节奏,楚楚认出来了,所以她知道是唐珂。

    楚楚可不傻,即使去开个窗子也要把披风穿好,不然很容易着凉的,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病,最讨厌那股药味。

    楚楚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外面的唐珂也有耐心地一直没再敲,楚楚整理好,这才推开了窗子。

    窗子是檀木制的,三交六椀菱花格子,是楚楚指定的样式,她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可再好的窗子被推开时,也会响得吱呀一声。

    外面的寒风给楚楚吹得打了个激灵,她不知道外面还下着这样大的雪,雪花飘进来时,有一片正好落在楚楚眉间,很快化开。

    却流进了楚楚的眼里,楚楚被迷了眼睛,等她缓了缓,再次抬头时,却被吓了一跳。

    唐珂一身黑衣,发丝都高束起来,这样俊俏的少年郎应当是极好看的,带着朝气与不羁。

    可他却是狼狈,头破血流的,外面太冷了,青丝间的血都凝成一团,顺着他脸侧留下的血也被冻住,唇都被冻紫了。

    楚楚没忍住那声惊呼,“唐珂,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快点进来,受了伤,这么晚还在外面,不要命了啊!”说着,楚楚就用手去拽唐珂的衣袖。

    秋云虽然睡得熟,都没听见唐珂敲窗子的声音,但她主要的活就是晚上给楚楚喂水,所以对楚楚的声音很是敏感。

    这时,听见楚楚的声音,秋云也清醒了过来,冷风一吹,她见不光楚楚站在窗子前,外面还有个漆黑的人影,顿时被吓到了。

    楚楚也知道秋云定然会醒,所以在拽唐珂衣袖的时候,回头喊了一声,“秋云,没事,是唐珂来了。”

    秋云这才不再害怕。

    楚楚拉着唐珂衣袖,他却没动。两人都还小,向来没那么多忌讳,楚楚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子,拉住唐珂的被冻得像冰的手。

    楚楚先愣了一下,但也没松手,反倒对着唐珂皱眉说,“怎么还不进来?”

    唐珂被冻得声音都发颤,却说:“男女有别,这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能给我拿些伤药么?”

    楚楚却歪着头看他,“男女有别,那你前些日子,在床上推我的时候怎么不说?”

    秋云差点被楚楚的话给吓死,“姑娘!”

    怎可胡乱说话。

    唐珂也挺尴尬的,瞬间后悔他当初为何要与楚楚闹。

    他比楚楚大两岁,当然不像楚楚那样天真。楚楚说这话,实在是太容易引人误会,其实两人就是普通的打架。

    打架时,楚楚一口咬住他的手不松口,他只好推着她的头。

    “咳、咳——”唐珂鼻尖都被冻红了,也咳嗽了几声,被冻得受寒了。

    楚楚拉着他的手用力,那态度俨然就是要他进去,完全没顾她身后侍女疯狂带着暗示意味的咳嗽。深更半夜,还是要注意名声的。

    但唐珂还是被楚楚拽着,从窗户跳进了屋。

    楚楚在他进来后,直接把窗子关上了,外面实在太冷。

    楚楚的屋子里面暖暖的,她牵着唐珂没松手,将别扭的他拉到熏笼旁边,“喂,你先烤烤手,我记得好像有从云城拿过来的伤药,我去找一下。”

    说完,楚楚便走了。唐珂知道楚楚很宝贵从云城她外祖母家送过来的东西。懒惰如楚楚,那些东西却都是她自己动手整理的,所以侍女也是找不到的。

    秋云没能成功劝住楚楚,也只能随着她,但见唐珂这样,她也去旁边拿过一盆还温着的水,端过来给了唐珂。

    唐珂将两只手都放了进去,亲眼见着丝丝缕缕的血在水中晕开,他突然想到,楚楚方才牵了他,手上也沾到了血,等会定然要嫌弃的。

    她向来喜欢干净,受不了这些脏的。

    唐珂真没来过楚楚的闺房,见到有侍女与楚楚同住,他有些诧异,不禁多看了秋云几眼。他知道,楚楚是不喜欢旁人贴身伺候的。

    秋云看出了唐珂的疑惑,感觉这没什么可避讳的,楚楚还没回来,她就回答了唐珂,“姑娘每晚夜间都要喝水,老夫人为了姑娘睡得熟些,才送奴婢过来。”

    唐珂这才知道楚楚还有如此习惯,老夫人是楚楚的亲祖母。

    唐珂觉得,那是江府中对楚楚最好的人了,但前几年过世了,不然,楚楚在府上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楚楚回来了,拿了一个粉色的小药箱,一看就是哄女儿家用的。

    唐珂问:“这是谁送你的?”

    楚楚说:“是我表哥啊,他说我从小就调皮,经常受伤,所以上次从外祖母家回来,表哥送了我这个。”

    “哦,”唐珂顿了一下,“那你表哥还挺有心的,不过,这个药箱太大了,不太方便,这样多的药,也容易失效。”

    楚楚感觉唐珂说的也很有道理,所以楚楚说:“也对,那这个药箱你拿走吧。”

    她将药箱放在了小几上,凑过去,仔细端详了一下唐珂头上的伤,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砸的。

    不过幸好,没伤在脸上,脸上只是流下来的血,方才在外面被冻住了,如今到室内自然化开,楚楚拿帕子一擦就掉了,“我看你倒是经常受伤。”

    唐珂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边,楚楚踩在矮矮的脚凳之上,拿那个干净的帕子给唐珂头上的血全都擦掉了。

    唐珂余光瞥见那抹粉色,“这样幼稚,我怎么用?”

    “爱要不要,不要拉掉。”擦完,楚楚顺手就把帕子扔了,走过去,见那手盆里面有血。

    唐珂说:“抱歉,我方才用了。”

    秋云拎了下另一个铜水壶,却发现里面空了,她上前,“姑娘,我去后面重新烧水,再兑一盆来。”

    楚楚却直接将手放了进去,简单洗了洗,她不在意道:“没事,别麻烦了。”

    唐珂有些惊讶,楚楚脸上一点嫌弃的样子都没有。回想起来,楚楚应该很早就知道他手上有血,却仍愿意拉他进来。

    原来,衣裙沾上一点灰都要换掉,之后还会赌气半天的楚楚,如今手上沾着脏污的血,却一点嫌弃害怕都没有。

    唐珂心中突然有点异样的感觉。

    楚楚扫了他一眼,“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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