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尤妮丝的心里总是装不下事情。
即便孤身一人被困在敌方首领的房间里，她也能睁着眼睛发呆到一半，就开始昏昏欲睡。
然后她真的睡着了，脑袋先是一点一点的试探着，最后终于屈服于困意，往下一坠。
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的片刻，很快就消失不见，因而没能惊醒尤妮丝。
……
尤妮丝最后是被汽车颠簸醒的。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刺耳的鸣笛声。
她晕晕乎乎地刚从座位上爬起来，就看见瓦妮娅翘着二郎腿，染了玫红色指甲的手指夹着酒杯，另一手正在翻文件。
瓦妮娅也注意到了尤妮丝的清醒，合上文件，骂骂咧咧一句：“这群乱按喇叭的兔崽子们……迟早把你们全杀了。“
一如既往的暴躁。
尤妮丝眨眨眼睛，努力回想自己睡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想到一半，就被瓦妮娅打断：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尤妮丝：“车里空气不好，感觉有点缺氧。”
瓦妮娅：“没问你这个，你昨天在诺斯特拉那个臭小子那里睡了一晚上，你记不起来了？！”
尤妮丝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瓦妮娅冷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迂回提问：“你知道把你赎回来花了多大价钱吗？”
这话说得有点吓人，尤妮丝情不自禁地往后退，小心翼翼地试探：“一个亿？”
瓦妮娅仍然冷笑。
“两亿？”
瓦妮娅不说话。
尤妮丝不敢置信地提高了嗓音：“不会是三亿吧？你愿意为我花三亿？！”
瓦妮娅抬起文件就拍了过去，尤妮丝低了低脑袋，纸张从头上划过。
“这次的代价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瓦妮娅没好气地道，“他不要戒尼也不要武器货品，反而问我愿不愿意和他谈合作。”
尤妮丝努力地思考着姐姐的话，不明所以：“你答应了？我们以后不打诺斯特拉了？”
“没有。”瓦妮娅回答，“之前那个老头在的时候，我们和诺斯特拉结下过那么多仇，随随便便就因为对方换了首领而忘掉的话，会被其他人看笑话的。”
“那你没答应？”尤妮丝继续努力地理顺其中关系，“那说到最后，什么代价都没支付呀？”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你难道不知道免费的人情才是最贵的吗？”瓦妮娅咬牙切齿，“你这几天都别闲着了，到我办公室来打下手，好好跟着我学习！”
再不好好教育尤妮丝，瓦妮娅真怕她哪天就因为缺心眼被人卖了，还美滋滋地帮卖自己的人数钱。
一想到自己怎么也打不通尤妮丝电话，于是大半夜带着手下去要人，到了地方才发现当事人正美美地躺在对家床上睡大觉的场景——
瓦妮娅就觉得抓狂！
她都没有心情问尤妮丝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用问都能猜到，尤妮丝的回答自己一定不乐意听。
还是别问了。
把知道相关情况的家伙统统封口，假装无事发生就行了！
瓦妮娅这么想着，阴沉着脸，再次打开了文件。
……
因为姐姐的命令，尤妮丝只好用纸箱装着自己的必需品，搬着它到瓦妮娅的办公室外面报道。
大家都听说了尤妮丝被调来协助瓦妮娅工作的事情，特地给她腾了张办公桌，尤妮丝坐下来。放好纸箱，才问：
“我要做什么？”
“等待瓦妮娅小姐的命令就好了，尤妮丝小姐。”隔壁办公桌的助理回答。
尤妮丝“哦”了一声，乖乖坐着等了半天，没等来瓦妮娅的光顾，于是拿起笔认真地在空白文件纸上涂鸦起来。
一张乱七八糟的画画完，周围人还是忙忙碌碌，尤妮丝左右张望，找不到自己能插手的空隙，她试图帮过忙，但对方总是行色匆匆地拒绝然后走得不见人影。
尤妮丝于是开始戴上耳机，用电脑看电视，一边看还一边转悠着办公椅，觉得这份新工作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之处只在于不需要她打架。
但她其实更擅长也更喜欢打架。
把追的电视剧最新集数看完，尤妮丝又开始无聊了，她打开手机，翻动着通讯录，思考着该找谁聊天打发时光，一个滑稽的备注映入眼帘：
【古拉拉】。
其实应该是【酷拉皮卡】，但她喊着喊着就喊成了乱七八糟的昵称。
想想就觉得丢人，她从一开始就告诉对方自己是尤妮丝·玛蒂尔达，想必他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还在看着自己发疯。
尤妮丝不高兴地哼哼两声，点开备注，删掉原本的昵称，输入他的本名。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还不够，于是点开对话框，准备控诉他一顿。
办公桌上的电话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尤妮丝刚抬起头来，就听见隔壁的助理催促地对她道：
“尤妮丝小姐，这个电话就拜托您应付一下吧，问清楚对方的身份和意图记录下来就好了。”
助理好像在忙，一边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边时不时地从抽屉里找出不同的纸张摆在面前，然后继续敲敲打打。
尤妮丝很配合地说了声“好”，然后接通了电话。
“你好，”她努力回忆着自己的助理是怎么工作的，依样画葫芦地磕磕巴巴道，“这里是玛蒂尔达小姐的……嗯，请问有什么需要？”
然后通话那边却沉默了一瞬，才开口：“尤妮丝？”
声音很熟悉，尤妮丝马上就反应过来对方身份：“你？……你打电话来想干嘛？”
“我是来找瓦妮娅小姐的，”相较于尤妮丝的诧异，他的声音很冷淡，公事公办，“请她好好考虑我的提议，时间不多了，希望她能够在今天下午之前能够给我回复。”
“什么提议？”尤妮丝下意识地问道。
对方没有选择回答，而是避开了话题，道：“我会等到那时候的，期待你们的回复，再见。”
然后就挂了电话，留下尤妮丝对着听筒里的忙音感到委屈。
电话里另一头的声音明明就是酷拉皮卡没有错，但他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和她说，明明昨天他们还待在一起聊过天。
这也太冷漠了。
尤妮丝不高兴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他们本来也不是一路人，甚至还是敌对势力，牵扯在一起才是个错误……错误个头啦。
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尤妮丝把刚点开的酷拉皮卡的聊天框的文字全删了，转而挑出了一个做鬼脸的表情。
——我们才不会和你合作！
她一边记下来酷拉皮卡的电话，打算等会儿敲门通知瓦妮娅，一边故意对他这么说道。
以前还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尤妮丝也给他发过好些信息，但酷拉皮卡总是不怎么回消息，偶尔回消息也总是要过上大半天。
这次牵扯到帮派合作，他回得飞快……这么说吧，尤妮丝从来没想过她能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这句话出现在他的名字下面。
酷拉皮卡：这很重要，不要赌气。
尤妮丝：你在电话里怎么不说？你刚才怎么就知道瓦妮娅和合作？
她发完信息，惦记着自己还有工作，把手机揣进兜里，敲响了瓦妮娅办公室的门。
瓦妮娅的声音很不耐烦：“进！”
尤妮丝小心翼翼地从门后探出头：“姐姐……”
“什么事？”瓦妮娅头也不抬，“饿了就去楼下买吃的，渴了自己去倒水喝，设备坏了找后勤。”
尤妮丝：“……我在你心里会找你就是因为这些吗？”
瓦妮娅停下动作，挑眉，终于抬眼看向尤妮丝，故作高傲地扬起脸，眯着眼冷声回答：
“不，还有一种，你要给我按摩，然后让我给你涨薪水。”
尤妮丝：“……”
不想承认，但是瓦妮娅说的确实是她经常会干的事情。
过！
这个话题过掉！
尤妮丝掏出手里的记录本递上前去，义正词严：“不，这次我是有正事，诺斯特拉的新首领刚才打电话来了，他让你下午以前给他提议的回复！”
瓦妮娅意外极了：“原来你真的有正事。”
尤妮丝讪笑，小步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地就帮瓦妮娅捏起了肩膀：“是啊是啊，我一直有，而且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我的薪水确实很久没有……”
“打住。”瓦妮娅举起手，示意她停下，“你谈这个就伤感情了，东西留下，你出去吧。”
尤妮丝：“……”
小气鬼。
她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这才重新走出去，手机也在这时候才终于振动了一下，斟酌措辞半晌的年轻首领终于给尤妮丝发来了回信。
酷拉皮卡：我一开始就叫了你的名字。
对话被打断了一阵子，尤妮丝想不起来刚才自己在问什么了，有点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手指在键盘上跳跃着打出一个问号：
你难道连我名字也记不住？
——全然不知道屏幕另一端的对话者正在为她摇脑袋。
明明是她控诉自己只知道提瓦妮娅和合作的，他想要纠正她，他从一开始注意到的就是她。
但她似乎领不了这个情。
没关系，那就算了吧。
酷拉皮卡妥协地顺着尤妮丝的脑回路回答：记得住。
尤妮丝再次发出一个问号：所以你想说什么？
酷拉皮卡：没什么。
尤妮丝：？
酷拉皮卡：记得和瓦妮娅说这件事。
尤妮丝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刻就回答：当然啦！我才不是为了私事影响公务的人！
酷拉皮卡：嗯，你很可靠。
……！！
这句表扬来得太突然，虽然仔细品品好像有点敷衍，但还是一瞬间就击破了尤妮丝的防御。
他竟然说自己可靠！
他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夸自己工作可靠的人！
尤妮丝开心地握住手机，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个圈，高兴地和一旁的助理搭话道：
“我工作是不是做得很棒？刚才有人夸我了！……话说，你真的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接电话泡咖啡和复印文件都可以，把我也能做的任务分给我吧，我会好好全部做完的！”
助理被吓到：“跑腿打杂也可以？真的吗？”
“可以，”尤妮丝信心满满地回答，“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说到一半，她又忍不住，摆出神秘表情，小声地炫耀道：
“刚才有人夸我哦，他说我很可靠……他说得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