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颜仟仟才微睁眼眸,迷迷糊糊地从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一只手臂为枕承着颜仟仟的脑袋,另一只手臂环上颜仟仟的肩膀,用细长的手指护着头部。
颜仟仟被抱得很紧,距离近的甚至可以看见脖颈上的细小绒毛。
此人脖颈白皙,喉结处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生得刚好,似瑜似瑀,似乎有种特殊的引力看得颜仟仟目不转睛,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抚摸。
指尖刚刚触碰,喉结突然滚动了一下,吓得颜仟仟以为他醒了,赶忙缩手回去,闭上眼睛赶紧装睡。
也不知是空气稀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过了十几秒,见此人好像没有醒来的迹象,颜仟仟才敢缓缓睁开眼睛。
纯黑色的T恤,熟悉的似栀子花香般的气味,以及那颗黑痣,所以颜仟仟从昏醒时便知此人是奚潼,自然也不慌乱。
见奚潼还沉睡着,颜仟仟也没有惊扰,先是把他轻轻转向一边,自己从木筏上坐了起来,见自己身上披着一条毛毯。
方才想起来,这是在昏睡之前柳遇拿出来的,再联想他先前的举动,果然是有备而来。奚潼应该是在昏睡之前,把剩下另一条给她披上了。随之将毛毯掀起,转手披在了奚潼的身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
颜仟仟这才得以环顾四周。
小木筏依旧平稳的漂浮在水面上,只是周围的场景全部都变了个样。
断桥呢?江旁边的公路呢?
木筏的四周一望无边,四周都是水,除了水还是水,感觉这不是一条江,而是一片海,没有边际,四处汪洋。海面白光冉冉,波光粼粼,如星河般耀眼夺目。
可今天明明是无月夜?
星光会有这么亮嘛?
颜仟仟心中差异,抬头望去。
万里无云,漆黑的夜空里竟一颗星星也没有,一轮明月,高悬空中。
!
这究竟是哪?
今天还是今天吗?
按常理来看,就算位置变了,月还是月,无月就是无月,圆月就是圆月,不会因为位置的变化,除非时光流逝,日月更替。
“姑娘,醒了?”
听到此声,颜仟仟才想起来,木筏还有柳遇在,果然刚睡醒的人意识都是迷离的,于是又抬头看着天空确认了一下。
一轮圆月。
所以并不是自己眼花了。
此时柳遇的声音又幽幽地传来:“眼见为实,姑娘莫要怀疑自己。但姑娘也要在该怀疑的时候,保持清醒。”
闻声,颜仟仟向木筏的西南角看去,柳遇坐在木筏边上,白衣楚楚,与月光交相辉映。
那根紫红色的蜡烛燃了大概有一半的样子,依旧燃着青红火焰交织的颜色。
颜仟仟:“道长,此话何意?”
柳遇轻笑,指了指天空的一轮明月:“所实。”
又指了指还在昏睡的奚潼:“所实。”
颜仟仟歪着头,右手撑着下颌:“道长,这是什么意思呀?一点也听不懂诶!”
柳遇也没有做过多解释,平静地望着海水:“听懂与否,姑娘心中自知,该怎么做,还需看姑娘自己。”
说着把自己的长发束起,高挑地扎了起来,想着海面喃喃道:“哎!又多事了。”
颜仟仟看着奚潼侧脸,神情有些复杂,她知道柳遇在说什么,奚潼的身份确实很神秘,不是最近,是从很久以前起,她便知道了,但她依旧把奚潼当做一个普通人,从不追问,就算她知道他在掩饰。
那些拙劣的掩饰,恐怕连奚潼自己都知道是瞒不了颜仟仟的,但二人还是彼此默契的,你不问,我便不答,那些秘密就像被无法揭开的禁忌一般永远被封印在那里。
颜仟仟把奚潼身上的毯子向身子底下掖了掖,小心地将散乱的刘海拨正,也没理会柳遇刚刚的那番话。
她像是中了蛊一般。
要说古怪,木筏上这个白衣长发,把带他们来这个地方的东西更古怪吧。
先是稀里糊涂地进行了一场割影移植,又阴差阳错地知道了无月夜命案,现在又来到了一个不明所以的……海?
这一晚上的经历也太丰富了吧!
颜仟仟指着柳遇身边叠放整整齐齐的枕头毯子,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遇悠哉悠哉地转身,看着颜仟仟指着自己的装备,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个嘛,怕着凉啊,不是也给你们准备了吗?我可是有团队意识的,不是那种只顾自己的人,更不是那种随便拿着刀威胁同伴的人。”
?!!!!
见柳遇嘲讽自己,颜仟仟一步上前,直拳出击,向柳遇伦了过去,结果打到一个软绵绵的枕头上。
只见柳遇身后的影子化成了一条细长的手臂,将抱枕操控过来,挡住了颜仟仟的一拳:“姑娘,不是每次偷袭都会成功的。”
颜仟仟气得闷哼了一声,刚刚说她装做听不懂,他自己不也一样嘛。
大力出奇迹,动静闹得还挺大,小破木筏也跟着晃动了几下。
这一晃,奚潼也跟着晃醒了。
睁眼后,发现颜仟仟不在自己身边,惊得立马坐起。
转过身子,看见颜仟仟在木筏的一角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柳遇,心中这才得以安稳,平静环顾,查看状况。
然后将毯子折叠起来放在一边,冷冷地问道:“我们昏睡了多久。”
看到奚潼醒了,颜仟仟便坐了过来,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柳遇坐在床头,仍平静地面向海面:“按照外面的时间来算,大概过了不到10分钟。”
颜仟仟疑惑:“外面?”
奚潼则很平静,右腿屈膝,右手臂随意搭了上去,迎着月光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悠悠地问道:“这里是……幻海?”
柳遇也不惊讶,他早就料想到奚潼应该知道这是哪,便回了句:“正是。”
可颜仟仟却全然不知,依旧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接着问道:“幻海是哪啊?”
又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这个月亮,还有这个江面,不对,应该是江面,是不是……和这个幻海有什么关系嘛?”
颜仟仟问得语无伦次,不过这次可不是装傻,而是真得不知道这个幻海的来历,甚至连坊间传说也没有听过。
奚潼解释道:“可以把幻海理解成为另一个空间,但并不是四维的平行时空。这个空间仍无外界相连,信息共享。只是这个空间的时间比我们日常要快很多。”
颜仟仟:“通俗点说,我可以理解成为,天上一日,底下一年嘛。原本的一天,要在这里过上一年是吗?”
奚潼:“可以这么理解。据传闻,幻海是通往冥界的一片海,茫茫无际,不知起源,不知流向。”
颜仟仟看向柳遇:“我们不是要去幽影岛嘛?这看着不像有什么岛的样子,莫非马格力什么的草,是海草?”
“是马格力西亚尼利仙草,”每到这个仙草的名字柳遇都会强调一遍,接着又说:“幽影岛自然要去,马格力西亚尼利仙草仙草也是要摘的。”
颜仟仟看着海面问道:“道长,能分得清方位嘛?”
柳遇一脸茫然:“啊?我没说我能分得清啊!”
?!
颜仟仟每次都有种想一拳打死他的冲动,但还是耐着性子咬牙切齿地问道:“那我们怎么去幽影岛啊?”
柳遇:“等。”
啊?!
颜仟仟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等?”
柳遇:“对,等。”
颜仟仟有些嘲讽:“等它自己过来嘛?”
柳遇:“姑娘好生聪慧,就是等它自己来。”
啊?!
颜仟仟再一次震惊。
奚潼反应平平,注意力都中西南角的蜡烛身上:“是这根血烛的原因吧。”
被奚潼这么一说,颜仟仟真觉得那蜡烛留着的红色烛液,如同鲜血一般,甚至嗅到一股血腥味,于是问道:“血烛?不会是血做吧。”
柳遇:“是血做的。”
颜仟仟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仍轻描淡写地问道:“是鸡血?鸭血?不会是人血吧!”
柳遇:“姑娘,好眼力。”
颜仟仟瞬间觉得脊背一凉,整个身子有种向后倾倒的趋势,感觉柳遇的眼神里似乎冒着幽绿色的暗光。
下一秒,又觉得后背一暖,奚潼的掌心在后面稳稳地接住了她的背,好像还写了两个字:莫慌。
柳遇又接着笑到:“姑娘,这就怕了?放心,我未杀人,也未割肉,这血是我自己的。”
又侧过头看向奚潼:“况且,我可没那么凶残。”
这话明显是说给奚潼听的,但颜仟仟不明何意,只感觉好像有股凛冽的寒光擦过她的耳畔,直奔柳遇。背部仍有一股暖流传来,奚潼写了两个字:“放心。”
不知为何颜仟仟的心也安稳了许多,接着问道:“为什么要加人血呀?”
柳遇:“因为人血的味道可以吸引它们过来呀。”
它们?
颜仟仟心里咯噔了一声,假使说这血烛是真的可以吸引幽影岛过来,柳遇完全可以用它,而这个它们,显然是成片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祟,颜仟仟感觉四周平静的海平面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盯上他们了。
于是问道:“它们是什么?已经在我们周围了嘛?”
柳遇抬头看着天空的圆月:“没有,还未到时间。”
颜仟仟跟着上瞧,还是一轮圆月,没有变化。
就在下一秒,天空骤变。
奚潼低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