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

    裴时戎没有说话,只是四下扫了一眼裴怀章帐中留着地副将和掌书记。

    裴怀章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随意地摆了摆手,周遭人会意,恭敬有礼地退了出去。

    裴怀章这才将手里玩弄着的棋子模具扔在眼前的布防沙丘里,坐在一旁置着的胡椅里,语气如方才一般:“神神秘秘的,这么久才回扬州看你老子,在江州那边到底有什么事?”

    裴时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也并不打算拐弯抹角,裴怀章这人,他再清楚不过了,于是抱臂立在一旁,反问裴怀章:“如今天下这形式,你对江州做何打算?”

    裴怀章轻轻叩在胡椅扶手上的指尖顿了顿,眸光再次转向裴时戎时,带上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惊异:“什么意思?”

    “江州民生富庶,谢朗玄治下无私公明,襄阳王已经打算和谢家合作了,若是都督您打算将其作为盟友,扬州与江州毗邻,确实可取,但若不想合作,不若先发制人。”裴时戎嗓音低沉。

    “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么?还特意将我手底下的人屏退,你在江州就听了这些有的没的?”裴怀章眸色一暗,以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看着裴时戎。

    裴时戎很冷静地与他对视,薄唇轻张,“都督先听我将话说完。”

    裴怀章不以为意地扬了扬下巴,但裴时戎接下来的话属实是他不曾想到的。

    “我在江州寻阳,不论都督以后打算与江州和还是打,我都能与你里应外合。”

    裴怀章显然不相信,像是听见了笑话一般扯了扯嘴角:“燕昭回来复命的时候说你在寻阳城外的一处庄子里,你我当年的确是在江州分开的,你莫说你先前不愿与燕昭回来,是这些年在江州认了那个没儿子的谢朗玄做爹?”

    裴时戎垂了垂眼,平声回答:“不是。”

    但也差不多。

    他的回答完全不出裴怀章的意料,但裴怀章并没有再问下去:“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权当你方才是少年心高气傲,如今既然安定下来了,便给我好好留在扬州,傍晚随我见个人。”

    “谁?”裴时戎下意识地出声问,他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意味。

    对于这件事,裴怀章并不吝回应,“豫州庐江郡守。”

    裴时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裴怀章,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豫州从北秦手中收回来不久,都督暗弱,若之后群雄逐鹿,豫州是绕不过的,此时庐江郡守孟坚亲自来宣城,多半是裴怀章想日后先与豫州联手,再计划并入囊中。

    裴怀章未曾犹豫,本来这些事就不打算瞒着他,见那个庐江郡守,也是与自己这个儿子有关系,本想着今日再遣人去江州找他,没想到人自己先庐江郡守到了宣城。

    “这结盟,向来裙带关系较为牢靠,孟坚有个女儿,今岁刚刚及笄,他此番前来宣城,是带了孟家娘子的八字的,剩下的,我想不必我多说了。”裴怀章从一旁抽出自己的佩剑,轻弹了下锃亮的剑身。

    裴时戎攥紧了拳,面上却波澜不惊,反倒是轻笑了声,随手拉过旁边的一把胡椅,便坐了进去,左腿搭在右腿上,黑漆漆地眸子盯着裴怀章的侧脸:“都督真得要舍弃江州来争取仅仅是有可能攻略的豫州吗?”

    “我与谢朗玄素无交往,再说他谢家本就是江南名门,瞧不上我们这种跟着南渡过来,靠军功起家的人。”裴怀章说这话的时候,隐隐听得出几分怨气。

    “父亲错了。”裴时戎似乎自己也没意想到自己会这么叫裴怀章,为了掩饰尴尬,他放开了交在一起的腿,身子微微向前倾。

    他这一声突如其来的“父亲”,叫裴怀章不得不怔愣一瞬。

    他已经有十余载未曾听过这个称谓了。

    裴时戎的声音又回响在他的耳侧,“谢朗玄并不等同于谢家,除了他们那些高门里的龃龉,他必然有自己的考量,要不他为何在江州盘踞这十余载,他若真得与建康谢家一条心,那以他的才能和名望,为何不回到建康?”

    裴时戎连续的问句让裴怀章的思绪不得不回笼,他忘了将手中的剑收进剑鞘,看着裴时戎:“接着说。”

    裴时戎轻咳了声,“我这次回来扬州,是想与你商议日后怎么对江州,商议对策,不日我还要再回江州,在寻阳伺机而动。”他在中间停了停,手指半蜷,“至于庐江郡守那边,还望都督想办法推过去,毕竟我想,相对于庐江郡守的次女,谢朗玄的独女价值更高些。”

    说完,他只觉着心中一阵钝痛。

    他接近谢归荑的的确确是因为想要弥补前生,但他在裴怀章面前,绝不能表现出对谢归荑有半分情意。

    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不能叫任何人捏住自己的软肋,否则不但可能被人威胁,更重要的是会对谢归荑不利。

    裴怀章来了兴趣,第一次正面看裴时戎:“怎么,你在江州无官无名,想娶那谢朗玄的独女,莫不是她心许于你?”

    听到这里,裴时戎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连眸光也温和了些,“以后你便会知晓的,我只问都督一句,愿不愿意把我放进江州,而后将其扩充为自己的棋盘?”

    他将自己在江州的作用和地位于裴怀章面前弱化成一颗棋子,就是不想让裴怀章对他起疑。

    若是裴怀章并不应允,那他便自愿舍去裴怀章的儿子这条路,另寻跳板,布属于自己的棋盘了。

    裴怀章自然不愿这么直接地便答应了他,只是模棱两可地答了句:“能争取到江州,最好。”

    前世与裴怀章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他这话什么意思,裴时戎不用多想也明白。

    “那便劳都督着人建立你我之间的联络方式,如有机会或异动,我会及时来信。”裴时戎这么说着,敛衣起身,做足了告退的姿态。

    在他转身的瞬间,裴怀章突然出声:“什么时候走?”声音有些哑。

    裴时戎放缓了步子,“现在。”说罢便掀开了帘子。

    燕昭侯在外头,见着他出来了,走上前去问:“主公下一步什么打算?”

    “去豫州庐江。”

    算来他若路上昼夜兼程,直接取道庐江,见豫州都督再南回寻阳,应该不会让谢归荑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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