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程教授就要跪下去，姜末淮立即扶住他，“老师，您何苦呢？”他为难的撇过头，“在我眼里您一直是德高望重的，您居然向我下跪。这……”

    “因为老师和师母真的不能没有孩子呀。”

    姜末淮叹气，“您知道的，我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摇的人。”姜末淮看着程教授满脸泪水也于心不忍，尽量回避他的视线，“尤其是这件事，这是我十几年来的心病，您知道吗，因为他我弟弟受了多少苦，一个天生自闭症的孩子又经历了那么严重的心理创伤，他二十几年的人生才做了几年的正常人啊，现在您却让我饶了罪人，对不起，我做不到。”

    程教授看着姜末淮决绝的样子，闭上了眼睛后退两步，“真的不行吗？”

    “我记得老师和我说过做律师之前首先要会做人。老师，无论是大学还是在锦禾您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得，您是您，程远恒是程远恒，我不想因为他这件事情伤害到您，尽管……”尽管这件事也有程教授的参与，但是姜末淮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他说：“我会坐实他的故意杀人罪，但是如果他真的被判处死刑，我不会让您一个人孤独终老。”

    程教授仿佛没有听进去姜末淮的话，连连摇头，“我不会让他被判死刑的，我不会。”

    “老师！”

    他依旧喃喃自语，“不行，我不允许。”但是程教授也不再恳求姜末淮了，迈着沉重的步伐想要离开。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姜末淮叫住了他，“老师，您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程教授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您一开始就知道了吗？”

    昨天程教授一直没有回答姜末淮这个问题，如今在法庭上看着这位老师，姜末淮想他应该很早就知道了，这些年来，像父亲一样照顾自己也许是对自己曾经罪孽的补偿。

    回过神来的姜末淮听程教授辩驳：“对于公诉人提出的故意杀人罪，我方认为我的委托人程远恒车祸后的行为属于过失致人死亡，原因如下：当年的程远恒只是一个未成年人，并未取得机动车驾驶证，车技不精，面对变故后慌乱之中导致二次撞击并非有意。”

    话落，姜末淮便拿起扩音器，“根据目击证人提供物证，程远恒现场存在殴打行为，请问这也是慌乱之中的行为吗？”

    “不好意思，对于殴打行为这个词语我方并不赞同，根据照片显示程远恒拿起灭火器击打的是窗户，而且是后座位窗户，本次事件中丧生的是驾驶员与副驾驶，如果我方当事人是故意行为，那么为什么偏偏他所击打的后座位的小孩子幸存？”

    “对方辩护人是想仅以后座位的乘客幸存为理由否认程远恒的故意杀人行为？请问这是什么因果道理？”

    “您误会了，我方并不是想仅以后座位乘客幸存为由否认，而是根据现有证据推断事实。”

    “现有证据？根据事故调查结果现场车轮痕迹证明二次撞击十分猛烈，请问一个未成年人是如何做到在慌乱之中先倒车后前进这一连串的动作？”

    “想必对方当事人在生活中一定是个冷静的人，其实人在慌乱之中任何事情都做的出来。”

    “那么请问对方辩护人，慌乱之中杀人呢？也是过失伤人吗？”

    这时审判长叫停了姜末淮和程教授，他问程教授：“请问被告人一方现在是否是想否认二次撞击的故意性？”

    “是的，审判长，我方认为我的当事人二次撞击是过失导致。”

    审判长看向公诉人：“请问公诉人，认定二次撞击为故意杀人的事实证据是什么？”

    公诉人回答：“审判长，根据事故调查报告以及受害人姜末森证词，被告人的二次撞击是在车子已经停稳后再次进行的。”

    程教授打断，“不好意思公诉人，您刚刚说是根据受害人姜末森的证词？”

    “是的”

    “据我所知姜末森患有严重精神疾病，他的证词审判长需要慎重考虑。”

    姜末淮接道：“姜末森的心里疾病已经痊愈。”

    审判长看向姜末淮，“请问原告人可否有证据支持。”

    姜末淮拿着医院的诊断记录交给审判长。

    审判长看后点点头，“的确可以证明姜末森的心理疾病已经痊愈，请问被告方还有什么异议？”

    “审判长，尽管姜末森已经恢复正常，但是当年的他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故，如今又是时隔十几年，又怎么能保证他的记忆是完全清晰的呢？另外我还有一点想说，在场的人可能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我的当事人和我的关系，他是我的儿子，大家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因为那天他和我这个做父亲的吵架了，负气之下才离开家，所以车速过快，并非是有意飙车，造成这场悲剧是意外，那时的他更没有心思策划一场二次碾压。”

    “程教授”姜末淮开口叫他，“原因重要吗？重要的是他造成了二死一伤的悲剧，他毁灭了一个家庭。而且事到如今，我们一句抱歉都没有听到。”

    “对不起”程教授立即开口，“我知道说什么都无法挽回这场悲剧，真的对不起。”

    姜末淮转过脸不去看程教授，“审判长，我不同意对方辩护人的话，这里是法庭，一个讲究法与理的地方，我们所做出的一切判断应该以事实作为依据，根据我弟弟姜末森的回忆以及目击证人的证词，我方认为故意杀人罪成立。”

    “可是目击证人在哪？”程教授说：“现场监控并没有证明目击证人的存在。”

    “现场监控位置偏移，且年久失修画面失真，看不到目击证人很正常，就连被告人都没有照到正脸。”

    “据我所知，现场监控只记录下了一次撞击，并没有目击证人所说的二次撞击。”

    姜末淮立即抓到了他话中的漏洞，“程教授，您刚刚不是还承认二次撞击是程远恒慌乱之中所致吗？为什么现在又不承认二次撞击？”

    程教授摇头，“我不是不承认二次撞击，我只是在推断二次撞击的合理性，这场事故我不在现场，同样你也不在现场，包括公诉人、审判长都不在现场，我们只能以最真实的证据也就是监控视频而推断现场情况。”

    “那么我们就问一下被告人，你承认二次撞击吗?”姜末淮看向程远恒。

    程远恒有些慌了，他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回答，看向父亲，父亲眉目紧缩，点点头。

    姜末淮又问：“那你又出出于何种心理进行的二次撞击？”

    “我不是故意的。”程远恒立即说道，“我哪次撞都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发生事故呀。”程远恒越说越激动，“我真的不想……”

    审判长叫停了他，“请被告方重申你们的诉求，是主张二次撞击为过失还是主张不存在二次撞击。”

    程教授也有些慌乱，他调整好情绪，“审判长，我方主张二次撞击为过失所致。根据现场监控只记录一次撞击，这次就是二次撞击，可见是对方车辆缓慢进入监控领域，并不猛烈，如果是故意为之这速度过于慢了。怎么可能会是故意？”

    法庭现场再一次播放监控，监控很简单，就是姜末淮父母的车子被撞进来，速度确实不快，也很快就停止了，而且姜末淮父母的车子也只能看到副驾驶那一侧。

    程教授继续说：“根据监控也可以看到车子另一侧是沟渠，如果我方当事人想杀人完全可以再加一把油门直接将车子撞进沟渠，不需要停在这里。”

    审判长皱了皱眉，其实程教授说的也有道理，那一边就是深沟，如果真的撞进去那么对方三人必死无疑，他看向公诉人和姜末淮，“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公诉人看着监控没有说话。

    姜末淮看了眼程教授，转而对审判长说：“审判长，我这里还有一段视频，您可以看一下。”

    姜末淮所提供的视频是李思佳所录，当时她正在拍照，看到这边发生车祸，不下心按下了录制，虽然慌乱之中角度不是很好，但起码能够清晰的看到第一次撞击后发生的事情，视频开始时画面就很惨烈，姜末淮父母的车子侧翻着，画面静止了大概有五分钟，程远恒才倒车而后再一次撞了过去，这一次撞击又将姜末淮父母的车子扶正，同时车辆前排也完全瘪了下去。视频到这里就停止了。

    审判长看向姜末淮，“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我是开庭前才拿到的。”

    程教授手心全是冷汗，看向姜末淮，“这视频的真实性？”

    “这视频和照片都是目击证人李思佳提供，原本她不同意出庭作证，也只给我了一张照片，也就是之前交给警方的，一直到开庭前我才劝动目击证人出庭作证，她才愿意把这段视频提供给我。”

    “目击证人可以出庭？”审判长问。

    姜末淮点头。

    看着李思佳走来，程教授看向程远恒，这一刻他知道他输了。

    李思佳在法庭上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也正是因为她的证言彻底坐实了程远恒的故意杀人罪。

    审判长一锤落下，宣告了最终的审判结果，程远恒被判处无期徒刑。

    这和姜末淮的设想基本相同，他只给了自己两个结果，死刑或者是无期，其他的他都不会接受。

    审判长问程远恒是否上诉，程远恒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