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八

    兰月盈一颗原本已经放下的心现在又高高提起,马车内藏不了人,根本避无可避。

    谢瑾看过来,这时候他居然笑起来:“难得看到你在我面前真情流露。”

    话音才传到兰月盈的耳边,谢瑾揽住她的身子用力向自己拉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听见他说“抱歉,实属情况紧急。”,整个人就伏在了他身上。

    谢瑾另一手拿下她的发簪,青丝散开,凌乱地铺在两人身上。

    脚步越来越近,已经在马车前停下。

    兰月盈能感觉到谢瑾的心跳与他身上独特的冷香,似乎身处茫茫雪地,万物寂静,猛然间嗅到一股夹杂着冷意的幽香。手上触到他今天那一身浅色罗衣,是异常丝滑的料子,甚至还有他的体温。

    她感觉到谢瑾一头按住她的后脑,她顺着力道靠在了他的怀中。

    接着,马车内亮堂起来,车帘被人掀起。

    那人早已认定谢瑾的车上有猫腻,藏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般场面——

    马车内确实藏着人,却是一位姑娘,衣衫散乱、长发铺散,整个人温顺地都窝在他的怀中,看不清面貌,但瞧腰如弱柳,体态娇柔,是个不寻常的美人。

    谢瑾面若冷霜,脸上是被人打扰的不耐,一手揽住女子的柔软腰肢,另一手护住她的后脑,将人按在自己怀中,是保护又是禁锢的姿态。

    两人在马车内行为亲密,气氛暧昧,实在是引人遐想。

    难怪谢大人一开始被拦下时,不肯让人检查还屡次阻拦,原来是不想让人发现那个风清月霁、为人称赞的谢郎君竟然私底下是这种人。谢大人多次出入城门是在……金屋藏娇。

    似是为印证他所想,谢大人冷声:“看够了吗?还不滚!”

    那人放下帘子,讪讪道:“多有得罪,还望谢大人……”

    被人打扰到,谢瑾不耐烦道:“既然已经查过了,现在可以放本官离开了吗?”

    “是。”那男子方才已经看清,马车内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其他人,只能暗自恼恨,周统领果然是小孩子心性,也不查证清楚就冲上来,弄得他还以为真的逮住了姓谢的小辫子。

    恨恨地咽下这口气,下令周围士兵撤退。

    危机过去,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兰月盈呼吸间全是谢瑾身上的味道,他的手还在腰上放着。察觉之后,腰上手变得存在感极强,甚至隔着衣料也能察觉到他手心的热度。

    就算是从前,两个人关系最近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逾矩过。

    等了半晌,也不见谢瑾松手。兰月盈轻轻一动,好似提醒,谢瑾立即松了手将人扶起来,又拉开距离,看似十分守礼。

    谢瑾拾起落在皮毛上的簪子,轻轻放在小几上,瞟了眼兰月盈,转过身去,道:“方才多有得罪,兰姑娘见谅。”

    说话还是极为客气的拉开距离的,可方才他的松手那样晚,又不是这个意思。

    兰月盈本来要说让他松手的话,但谢瑾松手后立刻转身,又是道歉,再说这件事根究还是因自己而起,真的说出来倒显得自己太斤斤计较、不知恩图报反倒埋怨别人。

    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又重新挽起长发,整理好衣物。

    “刚才情况紧急,我晓得。”

    谢瑾再转过来时,两个人都已经整理好衣冠,像来时那样分作两边,中间隔着一大段距离,但气氛一时之间还不能恢复如之前。

    这种氛围的改变,兰月盈有点儿不安,害怕感情发酵,事情会走向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她能感觉到谢瑾的视线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她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看着自己的脚下,避免任何视线上的交流。

    就在兰月盈如坐针毡,马上又要露出尖刺,来避免两个人再次的距离拉近时,外边车夫忽然开口,算了搅扰了车厢里的空气:

    “大人,现在去哪儿?”

    刚才就是谢瑾在吩咐车夫被周统领打断。

    “去城内酒楼如何?”谢瑾询问兰月盈。

    兰月盈刚才听得车夫询问,打破车内令她不适的氛围,心中是感激万分。又听见谢瑾询问,想到去酒楼便会在这狭小的车厢内少待一会儿,也是求之不得,便答应了。

    同时悄悄掀开小窗的帘子,向外张望,实则是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马车越走越热闹,这边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街边小贩买什么都有,热气腾腾的吃食,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儿应有尽有。

    果不其然,摆满了小玩意的摊子前面围了不少小孩,叽叽喳喳的。在母亲怀里还吃着小手的孩子见了,也兴奋起来,沾满口水的小手挥动起来,嚷嚷着也要去凑热闹。

    那母亲正在只是摸摸他的头,并不往过去走,看来是不打算带着他去看。

    小孩子意识到后,小手挥动得更厉了,着急起来,马上要哭出来。

    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顺手往他嘴里塞了糖,她是知道怎么对付这个要闹的小屁孩。

    兰月盈看得有趣,脸上也露出笑容,听到谢瑾开口询问:

    “你在京都不常出府吗?京都城内比扶阳热闹多了,尤其是逢年过节,街上挂满各式花灯,亮如白昼,各处笑语不断,很是热闹。”

    兰月盈手一顿,他提到花灯是在指元宵节,一年之中,只有元宵佳节满街挂满花灯,各个府上的姑娘都会有机会在夜里出门赏灯游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总觉得谢瑾话中有话,兰月盈回想自己在京都的元宵之夜,未曾见到他,稍稍放心。

    “是不经常出府。扶阳只是一座小城比不得天子脚下。”

    谢瑾听此笑道:“以前在扶阳,你倒是常偷溜出去。现在却安分了,却失了很多乐趣。”

    “以前,年纪小不不懂事,肆意妄为,做了不少莽撞的事情。”兰月盈不动声色,悄悄地将那些话都挡回去。

    “原来是这样,等会儿去了丰乐酒楼,你可要好好尝尝他们家的招牌菜。”谢瑾看起来就像是想到以前,顺口便说了出来,才不是话里有话,才不是暗示以前。

    他开始以进为退,有时候故意靠近一点儿,在察觉时又悄然退回去,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两个人在京都最大酒楼,丰乐楼二楼包厢坐定,谢瑾依言,点了一大桌的招牌菜。

    店小二听了,再三向他们确认是两个人要点这样多的东西。

    用餐时,谢瑾不主动开口,兰月盈也不会主动与他说话。

    兰月盈的的位置正对外面的窗户,抬首又看见那对母子的身影。刚刚在马车上她看了好一会儿,现在一瞧,立马认出来。

    妇人抱着孩子进了家布料铺子,在里面低头挑选,转了一圈后,又出来了。到门口时,瞧见街道上来了马车,那妇人便站住停下来,抬起头往天上看了一眼。

    就这一抬首,兰月盈便认出,这不正是她从前的手帕之交赵楚儿还能是谁?

    两人在扶阳城关系亲密,亲如姐妹,相互倾诉心事。兰月盈对赵楚儿讲自己要撩拨的那个书呆子,赵楚儿对兰月盈讲自家继母又干了什么惹人讨厌的事情。

    有一天,赵楚儿忽然间满脸泪痕地跑来,说自己的继母要把她嫁给一个比她还大十岁的老男人。

    兰月盈先安慰她,让她平静下来,再好好想想这件事还会有什么转机,先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谁知,赵楚儿听了又哭道:“没有办法,已经定下婚期,就在下个月月底。”

    “这是为何?”兰月盈惊讶道。

    “我……”赵楚儿半天没能说出来。

    兰月盈也不着急着询问,想到她平日里与苛待她的继母斗智斗勇,毕竟姜是老的辣,说不定是继母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她难以启齿,便没有追问。

    后来,兰月盈的兄长又遇见了两件棘手的事情,府上鸡飞狗跳了一阵,才安宁下来。

    谁知那天之后,足足有一个月赵楚儿再没来找过她,眼看就要到了婚期,兰月盈知道赵楚儿肯定不会向继母妥协,于是派人去赵府上询问,这才知赵楚儿居然逃跑了。

    兰月盈听了顿时后悔不已。

    她们二人自那一面之后,再没见过,甚至连书信也不曾有过。赵楚儿逃走后,再无音讯,她一个女子也不知会遇见什么事情。孤身在外,如何自保不说,据说她离开时身上什么也带,要如何生活。

    谁能想到,三年之后,在与扶阳城相隔百里的京都,她居然又看见了赵楚儿。

    此时赵楚儿守着妇人发髻,怀里抱着孩子。

    兰月盈站起身后,立刻跑到窗边,想再看清楚。

    街道上,一队士兵走过,接着好几人骑高头大马,将兰月盈想看的人挡得严严实实。她急切不已,生怕自己的失散多年的手帕之交又不见了。

    那队伍真是没完没了,最后面居然还跟有一辆马车。

    马车刚刚驶过,见那妇人抱着孩子已经转身要走,兰月盈很不得站在这儿大喊她的名字。可是街道喧哗,她在这儿喊得声音再怎么大,街道对面的人也听不见。

    是了,现在跑下去追,说不定还有机会。

    兰月盈猛地转身,却猝不及防扑到某人怀中,撞得人鼻子一酸。

    “这是怎么了?”谢瑾面色幽深,盯着她脸上焦急的神色,关心地问。

    余光看见那背影已经看不见了,兰月盈更加着急起来,道:“我方才瞧见一人,似是故人,我得去看看。”

    “故人?”谢瑾听到这二字,不由得询问出声,语气冷硬起来:“什么故人,叫你这样迫不及待?”

    在耽搁下去,兰月盈怕到时候出去便找不见人了,匆匆回应:“她不见了,等会儿在和你说!”

    说着便推开谢瑾,出门下楼去。

    兰月盈一路匆匆,差点儿在楼梯上撞到人,这样跑下去还是迟了。因为对面街道铺子旁边不远处,竟然有好几条小道,无从得知她到底是去了哪里。

    在人来人往的酒楼之前,兰月盈有一瞬间地迷茫,刚才看到的那人好像自己的错觉。站了会儿,又觉得京都是如此大,不知道何时才会再有机会与她在遇见。

    回到包间,谢瑾端坐在桌前,神色不明。兰月盈便是失魂落魄地回来,也没察觉到他神色有恙。

    “找到了吗?”谢瑾问。

    兰月盈摇头,道:“我下去时,她已经走了。”

    谢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压制住自己的翻涌的情绪,缓缓道:“用好了吗?我带你出城吧。”

    接着又带着希冀,又好像是自虐一般,询问:“是什么故人?我帮你寻。”

    这片刻,兰月盈已经想通了,反正现在已经知道赵楚儿与她如今身在同一座城,至少也知道她还活着,还有了家庭孩子。真要寻人也不急于这一时。

    况且,说道寻人,少不得又要劳烦谢瑾,自己劳烦他的已经够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不定日后,在这大街上又遇着了。

    想通之后,兰月盈不再失落,转而欣喜起来。

    “不必麻烦大人了。我和她有缘自会再见。”

    想不到,和她还是她先成了家,先做了母亲。当年两人一起躺在小阁楼的床榻上聊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不曾想,一晃几年,居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真是世事无常。

    兰月盈一直在想赵楚儿的事情,没有注意到谢瑾越来越阴沉的神色。

    一直到出城下车后,兰月盈对谢瑾盈盈拜谢:“今日多谢大人。”

    这时才注意到,谢瑾阴沉的脸色,不由感到莫名,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心情不错的谢瑾为何这时候变了脸色。

    此时已经天黑了,兰月盈想起,莫不是现在天色已晚他回府路途遥远?

    兰月盈正因为今天见到了祖母,还遇到赵楚儿心情无比愉悦,不经大脑思索,忽然间转身问道:“谢大人不如在这里住一晚。反正也是不止一间屋子,待明日城门开了再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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