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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春桃,你夫君重生了

    春桃当然知晓,可现在不是特殊情况吗?收了庞大哥那么贵重的一个玉扣,说了请他吃烤全羊的,即使他不来,自己也该送条羊腿过去。

    要不然,显得她这人,就是嘴上说说而已,没诚意。这不是春桃做人做事的风格。

    “三郎明日不是要上值吗?等他回家,我早就会来了。”春桃继续劝道:“我不去深山,就在西山上转转。往年那边会有山羊群,我去碰碰运气。”

    又问栓子:“你想吃羊肉面不?”

    栓子蹲在窗下,串捡着柿子蒂,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只听见吃肉,便干脆回应:“想!”

    “羊肉面好吃吗?”

    “那当然。”春桃给予肯定回答,将目光投向周老爹:“爹?”

    “你晚上跟三郎说,他同意就行。”

    “您不说,他不会知道的,我快去快回。”

    周老爹沉默,像看傻瓜一样的看着春桃。孩子,就算我不说,你明日掂只羊回来,三郎会不知道吗?这孩子,顾头不顾腚的。

    算了,小两口的事情,他们自己处理。

    第二日。

    春桃一早上像个粘皮糖一般追在周怀林身后,直到将他送到院坝上,这才笑容满面的朝他挥手:“夫君,路上小心!”

    周怀林牵着马,顿住脚步:“娘子,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儿吗?一早上就怪怪的。”

    “哪儿有?”春桃简直是拿出了毕生的演技,眼睛瞪得溜圆,眼尾几根纤长的睫毛都快要飞出去了:“对你好你也要说,哼,我回去了,你自己走吧!”

    一扭身,蹬蹬的回屋,走到院子中,回头朝他瞪来一眼,皱皱鼻子:“哼,人家关心你嘛,狗咬吕宾宾,不识好人心。”

    “娘子,是吕洞宾。”周怀林被她逗笑,纠正说。

    “吕洞宾,吕宾宾,不都姓吕吗?都是吕家人,没差啦!”

    “对!都是吕家人,娘子教训的是!”周怀林留下一句,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当即翻身上马离开。

    听到哒哒的马蹄声,春桃一路小跑到院坝上,伸长脖子,只远远望见周怀林的影子。她撒欢的背起门后的竹筐,挎好弓箭,朝正屋喊了声:“爹,我走啦!”

    “别往深山走,注意安全!”

    “知道啦!”春桃的声音远远飘来。

    短靴踩在厚厚的干枯枝叶上,嚓嚓作响,惊起树梢的野雀,吱喳叫着,成群的呼啦啦飞走。

    树叶快要掉光了,阳光倒是可以照进地面,树干交错的影子落在春桃身上,她抬手挡着阳光,顺手擦了下额上的热汗。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又顺着山壁绕去西面。一条细窄的小道环绕在山腰,脚下便是十多丈的深渊,最窄处,只能容下半个脚掌。春桃放轻呼吸,贴着山壁,小心翼翼的踱去另一面。

    绕过这座山,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斜坡,斜坡上覆着浅浅一层草皮,都快要入冬了,这里的草皮还是青绿色。上面分布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浅浅埋在地面,大的有房屋一般,小的也有西瓜大小。

    山羊们掩在石块后,三三两两一堆,有的悠闲吃草,有的卧着晒太阳,还有头顶着头打架的。

    “啧,怪舒坦的!”春桃搭弓射箭,微眯起左眼,瞅准那只屁股最肥的,卧在地上晒太阳的山羊,嗖的就是一箭,正中脖子。利箭扎穿脖颈,鲜血顺着箭身滴落。

    “射中了!”肥羊吃痛,四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周围的山羊受到惊吓,撒开蹄子,一窝蜂的朝树林奔去。

    春桃毫不迟疑,快速又补上一箭,这一箭虽然射偏,扎到了山羊肚子上,可它挣扎这会儿,血水早已染红脖颈的白毛,跑了不过三五米,便一头栽到地上,呼喘着粗气,四蹄抽搐。

    春桃飞快跑上前去,背好弓箭,抽出腰间的绳子,将山羊的四条腿,前后交叉,两两绑起,这样它便是挣扎,也无法挣脱,这是春桃的猎户爹教她的方法,百试百灵。

    拔出箭矢,将箭头插进泥土里,小心蹭擦掉上面的血液,直磨得肩头光亮,这才反手放回腰间的箭筒。春桃一共就剩三支箭,所以,每一支她都格外爱惜。

    原本有五支的,射飞一支没找到;还有一支扎到野鸭翅膀,被带飞了,没追回来。

    食肉动物的嗅觉都极其灵敏,春桃不敢耽误,山林中的血腥味不知会引来什么大型猛兽,单是一只,她倒是不惧,就怕它们成群结队的出没。

    将山羊放入垫着干草的框中,背起竹筐,春桃原路返回。这次经过山壁时,她走的更加小心,屏住呼吸,双手抠着山壁,紧贴着慢慢移动过去。直到跳下山壁,她才长长舒了口气。

    收获总是让人开心的,更何况是得偿所愿。顺手折了两树杈棕褐色的拐枣放进筐子,每一株都像棵小树一般支棱在她身后。

    果实探过肩头落在她颊边,随着她的走动,一抖一抖的。好似只要一扭头,就能吃进嘴巴里。她眯起眼睛,顺手掳了串,扔进嘴巴,五官当即蹙成一团,迅速吐出残渣:“呸呸呸,好酸!”

    扭头望了眼自己的拐枣小树,不死心,又揪了一串。这次她小心多了,只掰了一小节,牙齿慢慢磕在上面,做好了随时吐出来的准备。牙齿刺破表皮,一股新鲜的甜味蔓延开来,伴随而来的便是点点酸涩。可在甜味的加持下,这点儿酸涩,可以忽略不计。

    “我就说,不可能都是酸的。”

    折了跟直溜溜的树枝,一路用树枝甩着路旁枯黄的秋草,芦苇从中折段,泛黄的苇絮随风飘扬。春桃脚步轻快,嘴里哼着小调,不时摆出舞剑的动作,对着路旁的秋草一阵开战,吼吼哈哈的给自己加上音效,开心的像个去春游的小朋友。

    直到,她看到路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怀林脸黑的像是刷了层锅底灰,薄唇紧抿着,一双眼睛乌沉沉的望着她,一眨不眨。

    春桃心中咯噔一下,原本欢快蹦跳着,这会儿也老实了,小手伸到胸口出,小小摇摆着打招呼:“嗨……”

    周怀林气结,你还好意思嗨?他今日去了衙署,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便没等到酉时初,提前下值了。还真让他猜对了,回家一看,自己小媳妇果然不在。

    “爹,春桃上山,您怎么不给我说一声?”

    “你问我呀?”周老爹没觉得如何,春桃猎户出身,又不去深山,有什么问题?反倒觉得自己儿子大惊小怪的没出息:“一会儿就回来,急什么?”

    周怀林跟周老爹解释不清,总不能告诉他,春桃前世便是死于深山中吧?一扭身,脚步匆忙的往山脚下走去。

    “爷爷,三叔怎么了?”

    “呃……发癫吧……”

    “发癫是什么?”

    “……你长大就知道了。”

    山脚的小路上,两人大眼瞪小眼。

    “夫……夫君,你提前回来啦?”

    “我不回来,还不知道你这么胆大包天?不是答应我,不一个人上山的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就自己一个人进山去?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早上分明就是巴不得我快点走,是不是怕我耽误你进山?还说什么关心我?狗咬吕宾宾,骗子!”周怀林真是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质问的春桃手心发热,出了一手的虚汗。

    看来,真是把人惹炸毛了。

    春桃在身侧蹭蹭掌心,咽了下口水,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这才小跑过去,伸手去抱他的胳膊,周怀林就跟背后长眼睛似得,快走两步避开了。

    这一路,一个追,一个躲。翠花婶子远远瞅见了,啧啧两声:“小两口,真会玩儿!”

    野山羊还在流血,取个木盆接住羊血,放去后院菜地畔宰杀,溅出的血渍比较好处理,鞋底蹭蹭就行了。没用春桃管,等她做好晚饭,周怀林已经一声不吭的把羊拆分好了。

    晚饭吃的比较沉默,春桃蔫耷耷的,夹一筷子鸭肉,瞅一眼周怀林。周怀林一见春桃的筷子要往自己这边来,便端起碗扒饭。一顿饭,腊鸭烧萝卜,他一口没吃。

    春桃像个电量不足的娃娃,没精打采的。

    看她这样,周怀林心里也难受。可他就是压不住心里的那股火气,与其说火气,更准确来说是恐惧,他怕一切会照前世的轨迹继续。能做的,也只有努力规避。

    之前周怀林提议,在镇上置个宅子,一家人搬去镇上生活。周老爹说什么也不同意。那天,他少有的强硬和气愤:“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就在这里,死了我得埋在你娘旁边。你想搬去镇上就自己去,老子不去!”

    其实,他搁不下埋在后山的陈氏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心里始终有所期盼,念着有一天,二儿子和大女儿可以推开院门,喊一声:“爹,我回来了。”

    周怀林又何尝不知,他也托人打听了,可惜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如今别的地方,还有小规模的战役,掌权者总要将所有火焰都熄灭,还要再浇上一盆冰水,让他们没有死灰复燃的一天。所以,消息打探不易,流通起来更是滞后。

    有时候,周怀林甚至会怀疑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可看着春桃的笑,触着她温热的身体,嗅着她身上皂荚混着阳光的淡淡香味,他在心中祈求,如果这是梦,请不要叫醒我?

    春桃之于他,是不同的,不仅仅是爱。

    周怀林默默收好方桌,端着碗筷去厨房清洗,身后周老爹用烟袋锅子磕了磕桌面,清着黄铜烟嘴里的烟渣,朝一旁吃拐枣的顺子说:“大男人,要有胸怀,不要斤斤计较。”

    “嗯,我记住了爷爷。”栓子乖巧点头。

    这话,周怀林知道,爹是说给他听的。

    他早就不气春桃了,只是在生自己的气。周怀林觉得,都是自己做的太少,不够关心她,才会让春桃对别人的一点点好意,就要十倍百倍的还回去。

    “洗脚了。”周怀林端着盆热水进屋,将木盆放到椅子前,盆里的热水氤氲起袅袅水汽,缭绕在两人眼前。

    春桃眼巴巴的瞅着他,像只犯错的小狗,两只手绞在一处,小声问:“夫君,你不生气了吗?”

    周怀林朝他张开双臂,春桃重重扑他怀里,委屈的像个孩子,啜泣道:“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自己进山了,你别不理我……”

    抽声哽咽,春桃哭的周怀林心都碎了,搂住她,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对不起春桃,是我不好,我不该凶你,不该不问缘由就说你,都是我不好,不该不理你,不该不吃你夹给我肉,都是我不好,不哭了好不好?”

    春桃吸吸鼻子:“我以前,真的一点儿都不爱哭。”

    那是因为你的心找到了停泊的港湾,有了依靠。人只有有所依仗,才会任由情绪脱缰。

    他温柔的擦掉她腮边的泪水,认真道:“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春桃摇摇头,将他之前说过的话还了回去:“夫君,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

    “傻!”

    “我才不傻!”

    屋内油灯燃烧,散发出昏黄的亮光,墙上映出两人相拥的剪影,随着烛火的跳跃,微微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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