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洹，你们门派都被我们屠完了，你还不放弃反抗吗？”

    男人脸上尽是得意，像是隐忍多时，终于换得翻身之日般。

    倾洹着一身黑衣，神色淡淡：“韩韫，只有你才配得上反抗一词，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会被你们困住？”

    韩韫并未露出担忧的神色，好似早就料到倾洹实力的强大。

    他哈哈大笑，轻蔑地看了倾洹一眼：“你自是可以脱身的，只是你的爱徒可就不一定有这样的运气了。”

    倾洹依旧不为所动：“你什么意思？”

    韩韫笑着：“还不担心吗？你以为你用结界保护她，她就不会被我发现了？”

    倾洹面色不算好看，他瞥了一眼韩韫：“是吗？以你的实力，怕是要了你半条命也无法使结界破损半分。”

    韩韫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玩笑：“确实如此，那你猜猜看，霍雨会舍得要我这半条命吗？”

    倾洹那无情的面具被一双无形的手掀开了，面具之下，是深深的忧虑，还有无数的痛楚。

    倾洹认命般闭上眼，问道：“霍雨在哪？”

    韩韫：“就在我旁边啊。”

    倾洹顺着韩韫那边，看到了一个与他衣着相似的人。

    那人在韩韫旁显得如此瘦弱，却又意外地刺痛了倾洹。

    韩韫似乎注意到了倾洹的神情，笑着解释道：“霍雨已经被我下蛊了，现在只会听我的话。”

    一瞬，倾洹试着原谅过去霍雨因韩韫而顶撞他、以及破了结界保护韩韫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原本都在心里扎了很深的刺，如今他却自愿为霍雨一根一根地拔出来，尽管血肉模糊，尽管止于师徒。

    不过，韩韫接着补充道：“不过之前我可没给她下蛊，是她心甘情愿的，我没有逼迫她。”

    一句“心甘情愿”再次将那些拔出来的刺狠狠地刺了回去，没有任何余地，而这一次刺得更深更疼，而他好似失去知觉般，未做出任何反应。

    卸下了冰冷面具的他，只剩狼狈、不堪。

    韩韫：“你猜我给她下的什么蛊？”

    韩韫带着笑，似乎这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

    倾洹皱着眉头，好像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可只有倾洹才知道，他不敢猜是哪种蛊，因为只要是被种蛊，其过程很是痛苦，更别提一些顽劣的蛊。

    他无法想象霍雨被种蛊时，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倾洹看淡过这世间无数人的生老病死，但他却不敢去想。

    他的胆怯仅限于霍雨。

    韩韫没有什么耐心地揭晓了答案：“你听过苗疆对痴情人喜欢下的蛊毒‘梦存’吗？”

    “梦存”分三种，同时痛苦程度也依次递增。

    第一种，只求“痴”，钟情于母蛊之人；第二种，只求“忠”，听从且绝不背叛母蛊之人；第三种，既求“痴”又求“忠”，第三种虽“痴”“忠”两全，母蛊与子蛊同存同亡，子蛊之人在接受子蛊时要承受非常人可忍受之痛，如若承受不住便会暴毙而亡。

    倾洹的眼皮跳个没完，他刚想说些什么，韩韫笑意浓浓地开口道：“你应该猜到了，我下的就是最强的那个。”

    倾洹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我的小雨，那会有多疼？

    韩韫达到了他的目的，便提条件般开口道：“做个平等的交易怎么样？”

    倾洹嘴角绷紧：“你的心理战术拉的挺长。”

    韩韫没理会倾洹的讽刺：“可是我达到我想要的效果了不是吗？毕竟我把握住你的软肋了。”

    倾洹直言道：“你想如何？”

    韩韫摇了摇头：“别着急啊，我很想知道位居暗阁榜首、能力超群的你，为什么会沾上情爱？你不应该是无欲无求的吗？”

    倾洹没有回答韩韫，只是在等待韩韫的要求。

    韩韫：“我很羡慕你们入红尘的人，但同时我觉得你们太过愚蠢，连最简单的取舍都不会，原本是可以蔑视世人的人，却喜欢如此渺小之人，居然还会割舍不断一份情？”

    倾洹淡淡道：“韩韫，入红尘者不谈利弊，只求心之所向。”

    韩韫一脸无所谓道：“我没你们那么高尚，所以我入不了红尘。”

    韩韫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游戏，他咧着嘴道：“倾洹，你想知道你的爱徒到底喜不喜欢你吗？”

    倾洹拒绝道：“很幼稚。”

    韩韫思考了两秒后，开口道：“很幼稚吗？我觉得挺好玩的，我挺好奇的，你为了她做到这份上，她会不会对你有那么一点点感动呢？”

    怜悯般的感动吗？

    韩韫：“哦，忘记告诉你了，她的意识是清醒的，也就是说她能清楚地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倾洹心漏了一拍，却又觉得无奈。

    她知道了又能如何，无非就是徒增烦扰罢了。

    韩韫：“那么游戏开始了——现在你只有听我的指令，她才能活下来，我们只有四个时辰时间。”

    韩韫顿了顿：“我只有两个要求，自废灵力、武功，再自断双腿。”

    倾洹没有犹豫，答应道：“好。”

    平平淡淡，宛如一件不能再小的事。

    可韩韫身旁的人，在那声“好”应下后，猛地抬起了头。

    倾洹的心狠狠一震，韩韫勾着唇，似乎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韩韫：“开始吧。”

    倾洹很干脆利落地剥离灵骨，灵力与武功同时丧失，他躬身半跪于地，嘴角溢着血。

    韩韫很是欣赏：“直接剥离灵骨啊，果然是有胆魄。”

    灵骨的剥离会让人有被撕开好几片的痛感，做到灵力跟武功同时丧失，如若需要武功与灵力剥离，除非对被剥脱者有绝对的压制，不然必须要等上三个时辰。

    即使韩韫给了四个时辰的时间，但倾洹依旧选择了那个最痛苦却最快的方法，好似想知道当时霍雨到底有多疼，又好似是他不敢赌那一个时辰会不会出什么差错，他永远不会将她置于相对危险的境地。

    韩韫觉得很是过瘾，仁慈地说道：“要不休息一会吧？”

    倾洹没有理会，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抽出了腰间的那把剑——霜华，那是霍雨亲自为他铸的剑。

    倾洹想起霍雨起剑名对他说的话：“师父，你觉不觉得你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清冷皎洁，寒若冰霜？”

    因她一句皎洁，他的剑微沾一滴鲜血，如今这第一滴竟是他的。

    即使武功灵力尽失，倾洹也能将剑以极快的速度插进自己的大腿，两边皆是如此。

    当倾洹双膝跪地的时候，韩韫旁边的霍雨的眼神慢慢开始聚焦，而眼泪早已在一滴一滴往下掉了。

    倾洹见此，没有力气地笑了笑：“这是在可怜师父吗？小雨听话，别哭了。”

    霍雨拼了命地想摇头，却无法动弹。

    倾洹的嘴唇苍白，他咳了两声：“还剩最后一盏茶时间你就自由了。”

    韩韫瞳孔微微放大，突然反应过来了些什么：“你剥离灵骨是为了渡蛊？可是渡蛊需要媒介才能成功。”

    韩韫目光落在那把剑上：“这是霍雨的剑？”

    霍雨的唇都快咬破了，她为师父铸的剑沾上了师父的血，最后竟用在了保护自己身上。

    韩韫额头的青筋暴起：“你一开始就在耍我？”

    他怒不可遏，正准备上前，一股强大的灵力将他困于原地，而他身旁的霍雨已经离他很远了。

    韩韫抬头看向倾洹，不可置信道：“你提前设了结界？”

    倾洹没什么力气回答韩韫，只是看了他一眼。

    韩韫简直要发狂，他根本没想到倾洹会有后招，也没有想到倾洹会比他疯的还彻底。

    韩韫深吸几口气道：“倾洹，你冷静一点，你徒弟喜欢你，你这样让她怎么办？”

    倾洹微愣，却没有改变主意：“路已尽，我这样的人不配与她同行，如果她真的喜欢我，那我只是她的一次错误选择，她会遇见更好的人，比我懂得如何去爱的人。”

    被推出去的霍雨瞬间了然倾洹想做什么。

    她奋力抵抗这残余的子蛊，却只是徒劳，突然耳边响起了声音：“小雨，如今师父已然是个废人，这样结束便是师父最后一场体面，所有人都有这一劫，而师父最大的遗憾是只能保护你这最后一次了。”

    最后的传声，他没有问他们之间的任何，只是告诉她不是你的错、替我保护好你，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顷刻之间，一股灵火从天而降，宛若凤凰雨，洒满整个结界内。

    火能将一切灼烧，把所有的珍贵的、不珍贵的无差别烧毁，两道明明灭灭的身影慢慢被火吞噬。

    霍雨眼眶发红，试图再次冲破这残余的子蛊，下一秒，她吐出一口鲜血，却将残余的子蛊尽数逼出。

    她一遍又一遍去尝试打破倾洹设下的结界，手心全是血，但她却顾不上一点，将身体的灵力调到极限，一掌击在结界最脆弱的地方。

    “嘭”的一声，结界四分五裂，霍雨快脱力了，但她却一直在跑，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霍雨到了结界前，还没开始破结界，只闻一声响破云霄的爆炸声，眼前瞬间化为虚无。

    霍雨愣住了一下，随后她瘫软在地：“师父......你这次为什么不等等小雨了？”

    她眼泪止不住下流，她看着结界里全部都被夷为平地，只剩下了那把沾着血的霜华剑......

    清冷皎洁、冷若冰霜最适合形容师父了，不过师父对我可不冷若冰霜，我最喜欢他了！

    对救命恩人的喜欢跟对师父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救命恩人哪有师父重要！我对师父的喜欢是长长久久的！

    原来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就像是她身上跟裹了刺般，即使每次靠近，都会被扎的浑身是伤，但依旧甘之如饴。

    如今，便是这份喜欢的极限了，我的□□腐朽承载不了这份永恒的爱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