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遭，曲佳收敛了一些，但眼睛还是时常盯着陆安和许清如，他们说说笑笑，吃着烧烤，甚至卫泽兰这样的人都中途给他们送过食物，甚至是许清如先夹。曲佳笃定，卫泽兰本意就是想送给许清如的，碍于陆安在旁边罢了，便一并送了。

    没办法，别人都搬出“女朋友”的名号了。

    卫泽兰是什么样的人曲佳再清楚不过，连自己坐他旁边都会被驱赶，现在却能主动给其他女人送食物。她盯着许清如，想从她身上窥探出吸引卫泽兰、笼络陆安的东西。

    却不敢只在一个地方待着注视，太引人注意，所以她便假装自己忙起来，一会儿拿水果，一会儿看看烧烤。

    看到许清如动动嘴唇，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又撩了一缕耳边发别在耳后，陆安便笑了，明眸皓齿，那么好看。一时失神，想拿烧烤的手却摸到了高温的烧烤架：“呀！”

    疼得一时失声，也回了神，但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花衬衫男顺着声音看去，看到她左手捏住右手手心，还端着餐盘大步边走边问：“佳佳，怎么了？”

    楚可是一直在观察在场的人，自然曲佳的动作都收在了眼里。在角落摇摇头，心里暗叹道她实在过于蠢笨，面上却和善又关切，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楚可看到大家都在看着她，脑瓜一转，觉得是个好机会，可怜道：“我刚刚不小心碰到烧烤架，烫伤了，实在...是有点疼。”

    “烫伤！”楚可故意提高声音了，表示担心，“这还没事儿呢，快让我看看。”

    楚可的反应实在是推波助澜了，大家都围了上来，曲佳暗喜，自己跟卫泽兰从小就认识，父亲又跟郭家交好，郭卫两家有如今的关系有一部分原因是父亲的牵线，此次出来游玩父亲也作为长辈拜托了郭宇凡和卫泽兰照看自己，如今要是负伤回去定是不好的。当时只是指尖碰到了一下，很快就缩回了手，此刻只有一点点灼热感，要是再装一下，说不定泽兰哥会担心，对自己也多上心一些。

    眼看卫泽兰就要走近了，许清如却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她面前：“我看看。”

    曲佳皱眉，看着她。

    心里不乐意极了，她来凑什么热闹。

    而许清如看她表情，还以为是不信任自己，又说：“我是神经外科医生，专业领域虽然不在烫伤这方面，但这点问题，应该还是能看的。”

    楚可一听是医生，喜上眉梢，要是曲佳真在这儿出现问题，郭宇凡也不好交代，连忙道：“太好了，还麻烦许小姐帮忙看一下。”

    这话一出，曲佳只觉得头皮发麻。她讨厌许清如，不想给许清如看，又怕她真是医生，看出来什么端倪。可这么多人都看着，她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于是，僵硬地扯开一个笑容，伸出烫伤的手。

    许清如伸出手，抬着她的手背，抬高了些，光源清晰，看清楚了，便离了手，说：“指尖有点微红，没有起水泡，建议现在去冰敷一会儿，应该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曲佳就知道她会坏事，皱眉说：“我的手明明很疼。”

    陆安站在许清如旁边，看着许清如查验伤势，听到曲佳这不怀好意的语气，觉得许清如真是诊断错了，不应该是“问题不大”，明明是“脑子有病”，抑制住气露于面，抢先许清如一步，看着曲佳，问她：“很严重？”

    “我......我觉得有点......严重。”陆安盯着自己，只觉得眼神过于冷峻，曲佳心里有点发慌。

    陆安勾起嘴角，冷着音，嘲讽道：“赶紧去医院吧，还能抢救。”

    卫泽兰在人群中笑出声，曲佳觉得一时脸热，气恼：“你！”

    楚可适时得拉住曲佳的手，往客厅走到：“曲小姐，我们快去客厅冰敷一下吧，烫伤是要先降温。”曲佳也觉得此刻不能站在那儿了，臊得慌，任由楚可挽着进了客厅，花衬衫男也跟在身后。

    自家跟曲家交好，曲佳也一口一个哥哥地喊着，周围的人都知道，看着曲佳被嘲讽，自己却无动于衷，传出去多少是有点不好，奈何曲佳又是这般蠢笨，郭宇凡心里有团怒气，却有种不知道往哪里挥拳的无力感，打量着许清如，没想到陆安处处维护她，带着若有若无的讥笑，问：“许小姐真是医生？”

    许清如不想多做解释，只说：“对。”曲佳的态度摆在那里，她可能也是在这个岗位待久了，一有伤患就下意识去查看，可能也是受恩师的教导——病如果真分大小，最好在是小病的时候就能及时发现和处理，同样，做人，勿以善小而不为。

    一提许清如，就像触动了陆安的开关，他嗤笑一声，问：“郭总这是什么意思？”

    郭宇凡笑了两声：“陆总也太过敏感了些，不过是问问。不知许小姐在哪个医院高就？”

    许清如知道他话里有话，无非是想知道她是哪个圈层的人，不想说太多，他想知道什么就直接点明：“谈不上高就，就是简单工作、普通生活。”

    “哦？我倒是觉得许小姐不简单，能得陆总赏识。”郭宇凡语气轻浮，端着红酒杯，自然是把许清如认作风尘之女。

    陆安脸色不好，刚想发作，许清如却低笑一声，挽住了陆安的胳膊：“我确实眼光高。”抬头又对陆安笑笑，“所以他是真的好。”

    陆安低头看她宠溺笑着，空着的左手握上了右胳膊上她缠着的手腕：“谢谢你赏识我。”

    这下换郭宇凡脸色不好了，赔笑着，饮了一口红酒。

    眼下到这儿，眼睛不瞎的人的现在都看得出来，许清如明明就是陆安的主导者。不说许清如在哪儿，陆安就跟到哪儿，也不说一有指向许清如的矛头，陆安就马上跳出来护着，单是看看现在，许清如说什么，陆安都顺着说，还甘之如始的样子。就知道，许清如和楚可不一样。

    而陆安，大家也越发好奇。能让郭宇凡不好受的前提下郭宇凡还忍让三分的人，单单只是上了几次热搜、创办的新公司热度居高不下、成绩可观的人吗？瞟上他的腕表，价格实在不菲，创立新公司的效益变现得这么快？想想，估计也是他们这个层级的富二代吧，或许跟郭家有什么关系，所以郭宇凡才忍让，可那忍让却又跟忍让楚可不同，似乎还带有敬意。

    卫泽兰这时候也知道了，许清如跟楚可不一样，许清如不是别人的附庸物。

    可他确实少见这种情况，平时商业宴会带女伴，有名有脸的定是带名正伴侣或者未婚妻，未婚也未定亲则会带“助理或秘书”、“公司副总”或其他岗位较为合适的女伴，极少见带“女朋友”的，因为他们的婚姻也是一门生意，这种恋爱关系就表示着还不稳定，是容易影响自家生意的股价、投资、招商等。撇开宴会不谈，私下聚会大家就放开多了，带的女人也就随意多了，照片是不能拍的，“女朋友”是不会存在的。

    许清如怎么可能是附庸物，他不免得暗自心里笑笑。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她穿着米白的连衣裙，裙料不知道是什么，有细细的褶，衬得两只手臂细嫩软滑，她一笑，右边就有淡淡的酒窝，她因为躲避烟雾凑过来的一瞬，风一吹，有淡淡的、缥缈的幽香。卫泽兰承认，许清如是极漂亮的，是媚媚的那种漂亮，笑或不笑，媚好像就在骨子里，这样的漂亮，他一开始便错误、先入为主地以为是个漂亮的附庸物而已。可后面，卫泽兰发现她是聪明的、友善的、通透的、毫不怯场的、理性的、也是隐隐带有攻击性的，这些美有种吸引人的魔力。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在这个局里，只有聪明人有选择权。

    更聪明的人，不止猎——物，还猎——人。

    就餐结束后，同主人家致谢道别，郭宇凡还客套着说一见如故，以后都是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回怀城再聚还要参观可茶总部，陆安微笑应承说下次他做东。

    出了门，许清如还不想直接回家，想绕着这个度假小别墅区走一圈，陆安给她披好衣服，牵着她，适应她的脚步走着。

    “我觉得你们的世界很奇怪，不知道怎么形容。”

    陆安看了她一眼，饶有兴趣：“嗯？”

    “就是利益化太明显了。”许清如顿了一下，又说：“每分钟都像在博弈。”

    陆安笑了笑：“我总不会让你输的。”

    许清如却对这个不在意，走着橡胶路，路灯透过树叶洒下星星碎碎的亮片，凑一凑，也算照亮了这条路，认真地问：“你有真心朋友吗？”

    陆安想想，说：“我初中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除了亲情外，似乎所有的感情都掺着功利性。但我后来想通了，不能先用利的眼睛去看这个事情。如果你想收获什么，就先付出什么。”

    “怎么说？”

    “不能一开始就认为别人是抱着功利心与你相处的，当然，前提是你自己要有一个明亮的眼睛能辨别。比如你想获得友情，便不要为了利而获得友情，真诚待人，大概率是会得以相同的回报，但并不是百分百，也要勇敢接受自己在那错误率里。”

    “但你现在这个阶段，仿佛离不开功利性。”

    “对。”陆安毫不否认，“但是对于生意来讲，功利性也不是坏事，功利性换而言之就是只相信自己。”

    “我理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许清如叹一口气，说：“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有点累。”

    陆安没说话，两人牵着手走了一会，许清如说：“你知道刘梦，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今天说的简单工作、普通生活也是真的。”

    前后不搭没有逻辑的话，陆安却隐隐有点害怕。

    许清如又说：“我有点心疼你。”

    “我觉得你在这种环境里并不开心。”

    “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聚会，我不喜欢别人像挖金矿一样贪婪地、自私地、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地，掘着你身上的秘密和资源。”说着说着，许清如就越发心疼他，他的聚会和自己的聚会完全是两个兴致，刘梦常说聚会是为了放松解压，而陆安的聚会，只是增压和掠夺。场上的每个人打着好友的旗号，心里却盘算着功利的事。原本想着来只是维护人际，或许有利陆安的公司，现在看来并不是维护人际那么简单。

    “我也看出来了，曲佳，她对你有意思，也对卫泽兰有意思。”

    “你说，对你有意思，难道不应该是因为你品性德良、优秀聪明吗？她目的性也太强了，因为你有名有利？”一想到曲佳，许清如就不禁冷笑一声，当年许立强是否在酒局上也遇到这种人，一迎一合，倒是把家里的妻女忘得干净，痴痴得沉在温柔乡里。

    “你追我的时候，我觉得你的心就像一个小孩儿，很纯粹。”

    “我现在觉得你很不容易，心疼你，别太累了。”

    陆安听完，心里发紧的，他也是不喜欢的，可是没办法，即使自己不创业，像许清如说的普通生活，也是没办法的。四面楚歌的滋味他也尝过，但人总是要长大的，他一直在蜜罐里长大，成年了他也想给予他所爱的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温暖的蜜罐。

    外人只看到他有甜甜的蜜罐，只有许清如，说心疼他这个蜜罐里有蜜蜂尾巴，蛰人疼，心疼他不容易。

    他想逗她开心，不想她为了这些事发愁，他不得不承认，许清如看得很远很深，已经开始有愁思了，而他只想她快乐：“曲佳看上我，六成应该也有我的帅气。”

    许清如果真笑了，瞥了他一眼。

    陆安继续撒娇似逗她：“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品性德良、优秀聪明吗？我的帅气竟然没有一丝作用？”

    许清如突然停下脚步，牵着的手并未放开，抬头认真看着他说：“不止这些，我喜欢你是因为你真的很好，你让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拥有一段爱情是特别温暖和治愈的事情。”

    陆安忽然低头吻住她，温柔舔舐，又搂近她，唇齿缠绵。

    好一会儿，许清如有点站不住脚，搂着他的腰，在他怀里甜甜笑着：“或许跟你一起淌一淌感情这趟水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