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前段时间诸事纷扰,以致于霍之邈到了大年初二那天才发现,霍之盈在刻意避免与自己接触。

    他觉得奇怪,认为霍之盈肯定背着他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只是他前去试探了两回,都没试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之后他让人去查霍之盈的动向,也没查出什么异常的地方。

    他虽困惑,但也没有去深究,而是留了个心眼。

    不过半月,谜底就揭晓了。

    当时他去某国出差,翻译助理叶新雨和总助林枫随行。

    由于他对自己的感情状况三缄其口,故此没几人知道他现在是单身状态。

    叶新雨自然也不知道。

    回国那天,由于天气原因,他们搭乘的航班延误。

    霍之邈和林枫在机场的咖啡店喝咖啡,叶新雨则去逛免税店。

    等叶新雨拎着大包小包地走回来,林枫就去柜台给她点了一杯摩卡,二人就她买的东西闲聊起来。

    霍之邈就在一旁看他们聊,基本不搭话,权当消磨时光。

    是说到某支很好用的除皱祛疤药膏,叶新雨就顺口问了百无聊赖的老板一句,当初在香云里酒店是谁这么过分,把徐涟涟的手臂伤成那样。

    彼时霍之邈的脑子嗡的一响,怔愣地看向叶新雨。

    那时,徐涟涟见了他就只说了分手的事情,他便顺势认为是霍文哲弄伤她的手臂。

    叶新雨也懵了,“她不是说会跟您——我马上去找酒店经理确认监控情况。”

    很明显徐涟涟没有跟他说这件事。

    林枫已经翻出香云里酒店经理的电话,跟叶新雨一起确认当晚还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香云里酒店的休息间,他们请来了那位意外目睹整件事情经过的工作人员。

    她的记性不错,加上她对那件事情的印象很深,所以能对当时的情况进行八成还原的描述。

    霍之邈沉默着听完,尽量克制表情地抬手松开领带,跟叶新雨低声吩咐了几句后,让他们都先出去,他要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门关上以后,他摸出一根烟点燃,烟雾缭绕下,夹着香烟的指尖轻微发颤——被徐涟涟气得。

    他怀疑那只小白兔是不是长这么大以来,都没有干过打小报告的这种事情。

    什么都不说。连受了这种委屈也不说。

    她可能这辈子也无法像薛怀真那样,干净利落地动完手后,还要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再让陆涯替自己讨回公道。

    他当然知道她并非是任人欺负的脾性,只是她反击前,大概会先纠结这算是互殴还是正当防卫,符不符合程序正义,遵不遵循公序良俗。

    大学的寒假还没有结束,徐涟涟还没有回燕京。

    霍之邈看向窗外春寒料峭的城市街景,越想越气,恨不得将远在苏市的人拎到面前狠狠教训一顿。

    烟雨朦胧的高尔夫球场。

    薛怀真坐在偌大的遮阳伞下喝茶饮,陆涯颇有兴致地挥杆打球。

    余光瞥见一个渐行渐近的人影,陆涯将高尔夫球杆杵在掌下,侧身看向来人,吊儿郎当地问:“来一局?”

    霍之邈面无波澜地直接掠过陆涯,走到薛怀真对面的椅子坐下,“我们聊聊。”

    陆涯立刻扔下手里的球杆,蹽到薛怀真旁边坐下,跟她肩膀挨肩膀,目光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人,“聊什么。”

    霍之邈完全没搭理跟刺猬一样的陆涯,而是简明扼要地跟薛怀真说了霍之盈和徐涟涟之间发生的事情。

    但现在他出手不合适,所以希望薛怀真能出面对付霍之盈,并且先不要跟徐涟涟说起这件事。

    薛怀真清楚那姑娘就这脾性,便答应下来,说她会处理。

    霍之邈说了声“谢谢”,便起身离开。

    一旁没被正眼瞧过的陆涯,看着霍之邈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明白什么似的,“啧”了一声,随即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这孙子……”

    霍之邈说的那些话,即是说给薛怀真听的,也是说给陆涯听的。

    他请薛怀真出手对付霍之盈,那霍之盈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在这期间薛怀真要是遇着什么事,陆涯能置之不管吗?

    陆涯一管,这件事就完全变成了薛怀真和霍之盈之间的私人恩怨,不仅教训了霍之盈,还不会让霍之盈怀疑到徐涟涟身上,而且霍之盈会继续提心吊胆地避着霍之邈,简直一举三得。

    所以刚才霍之邈说的那声“谢谢”,也是对陆涯说的。

    陆涯看向正在联系苏望秋的薛怀真,目光渐渐温柔,半是喟叹半是感慨地说薛怀真现在就是他的死穴。

    薛怀真转头看他,良久过后,她朝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你活该的。”

    说完她就看向手机,继续跟苏望秋聊事情。

    陆涯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也跟着笑起来。

    *

    仲春的夜里,月光黯淡,星辰稀疏,云层厚得似乎在酝酿一场雨。

    此处的春樱开得正好,粉白相间、娇艳欲滴的花瓣一簇簇地堆叠在枝头,空气里都是清甜的花香味。

    “啊……你知道吗,据说樱花能开得这么好,是因为地底下埋着尸体。”

    “……”

    徐涟涟看着面前被自己的话冷到的人,尴尬地轻咳两声,她的手攥着挎包的肩带,“既然你没有要说的,那我——”

    霍之邈盯着想走的人,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敢挪一步试试。”

    樱花树下,栏杆前的徐涟涟,认怂地将刚迈出去的左腿收了回来,语气有些无奈地再次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要不是他站在那里对她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却始终不说一句话,她也不至于为了避免气氛持续尴尬而胡言乱语。

    他最后还是叹息一声,说:“霍之盈的事情,为什么只字不提?”

    她蹙眉想了一阵,接着小心翼翼地问:“唔……霍之盈是……?”

    几步外的人迈着步伐气势汹汹地朝她靠近,她搭在挎包肩带的手瞬间收紧,略显慌张地往后一退,腰背抵在栏杆上。

    铁制的栏杆下,是需要沿着石阶而下的高台,她背后是空空荡荡的晚风,眼前是黑夜中繁花团簇的一棵棵樱花树。

    他的两只手撑在她的腰侧,将人困在双臂之间。

    强烈的个人气息,强势入侵本该是陌生人的社交范围距离。

    他抬手轻抚她的左手手臂,“香云里酒店卫生间的事情,手臂受的伤,都忘了?”

    他看着她先是蹙眉思考,随后双眼瞪圆,才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她。”

    目光变得柔软,抚在手臂上的手掌往上一抬,落到她的头顶上轻轻摩挲,他边问:“当时不是跟小叶说了要告诉我吗,为什么没说?”

    他的这个举动对现在的她来说,太过亲密了。

    她强行压下心里翻涌而起的、不应该再有的悸动,抬手不着痕迹地拨开他的手,随意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被她拨开的手停顿在半空中,他抿起唇,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随后把手重新放回栏杆上,尽力忽视心底泛起的那点酸涩。

    她低着头,不跟他眼神相触,“呃……当时……应该是忘了。后面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再提的话,没证据的情况下,会像是在污蔑对方一样。而且……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所以就算了。”

    听完她的话,他的呼吸变重了几分,“不是有一个目击证人吗?这时候怎么不提你的程序正义和公序良俗了?”

    她惊愕地抬头看他,这下明白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了。此刻也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她努力保持平静:“因为,也不认识她是谁……嘛。”

    尾音有一点虚。因为当时只想着要跟他分开,所以能不让他帮忙解决的事情,她都靠自己消化掉。

    他沉着目光盯她,轻哂道:“是,你什么都能忘,什么都能说你不清楚。唯独要跟我分开这件事,时时刻刻记在脑子里,费尽心思也要实现。”

    被翻旧账的人默默别过头,抬手摸了下鼻子,不为自己辩驳,也不吭声。

    夜色幽静,潮湿的晚风裹着樱花和草木的清香,从树下彼此沉默的二人之间滑过。

    随后,滴滴答答的轻音从上空往下,渐次变响。

    清凉的雨点先是落在脸颊上,之后是鼻尖,接着通过听觉、触觉、嗅觉等感官结合,脑子得出“下雨了”的结论。

    他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手掌朝下地遮在她的头顶上。

    他看着自己的手,轻微皱眉,但没拿开。

    她脑子完全空白地愣住了,手心溢出细微的汗。

    过了半分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出门前查过天气,所以放了一把折叠黑伞在挎包里。

    她像是终于找回自己的脑子一样,手指摸索着拉链拉开,将存在感明显的折叠伞拿出来,“……我带伞了。”

    他的脸色一沉,语气也很阴郁:“你什么意思。”

    她扯着他的袖口,将那只遮在自己头上的手拉下来,然后在狭小的空间里侧过身撑开伞。

    握住伞柄的手举高,让它能撑在两个人的头顶上。

    这是单人伞,至多能遮住两个人的头顶不被雨淋到,其余地方都在接受着春雨的沐浴。

    因为霍之邈的手搭在她身后的栏杆上,所以他是一个倾身弯腰的站姿,她要撑伞遮住他,不算费力。

    他看着自己的手被她拉开,又看着她撑开伞遮在头顶,面色微愠,松开搭在栏杆的手,故意站直腰。

    他身量高,她跟他之间的身高差距不小。他这忽然直起腰,她便下意识地跟着快速举高手臂。

    太过突然的随之向前倾导致身形不稳,她有点往前扑的动势,正想往后稳住脚跟,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

    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他的面孔近在咫尺。

    徐涟涟怔愣地看了他几秒,回过神后,想将其推开。

    察觉到她的意图,搂在腰间的手臂立刻收紧,他垂眸看她,威胁道:“再动下试试。”

    他身上的气息变得很危险,她便不敢再动了。

    他不指望这种时候她能说出些什么动听的话来,于是先开口说霍之盈和当初倒红酒的霍之英一样,都是对他不满但又不敢对他动手,所以让她遭受了无妄之灾。

    “抱歉。”他说。

    春季的衣料不算厚,二人身上的温度在紧贴的衣料中传递、交融。

    眼眶莫名酸胀起来,眼底浮起温热的水汽,她轻咳一声,努力将哽在喉咙里难受咽下去。

    缓了几秒后,她故作镇定地说:“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没过去。”他继续往下说了托薛怀真帮忙的事情,霍之盈在苏望秋举办的晚宴上,被她二人联手教训了一顿,沦为名媛圈的笑话。

    现在霍之盈已经跑去国外避风头,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

    他最后说:“这才是过去了。”

    眼眶里的水汽越积越多,颇有溢满将坠的意思。

    “嗯。”她应了一声,“谢谢。”

    粉白相间的花瓣随着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撑开的黑色伞面上,落在他们的身上,落在沥青路上。

    水雾缥缈,春雨绵绵,浓郁的夜色里,樱花似乎开得更娇艳了。

    没能忍住的眼泪顺着脸部轮廓滑落,滴在雨花飞溅的沥青路上。

    他呢喃地叫她:“涟涟……”

    “都过去了。”她仰起头,打断他几近融于雨声的轻语,“已经,都过去了。”

    那件事也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好,全都过去了。

    “那你哭什么。”他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痕。

    她很犟地回:“反正不是你期盼的那些。”

    他的脸上立刻浮起愠怒的神色,紧接着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横在她腰间的另一只手臂再次收紧,低头重重地吻了上去。

    握着伞柄的手越收越紧,用力到指节弯曲处泛红。

    他越吻越深。

    成就一个酸甜苦涩尽有,湿雨朦胧且樱花四落的春夜。

    *

    大二下学期,专业课程变得繁重起来。

    加上沈玉洁跻身流量小花行列,回寝室的时间愈发的少,所以徐涟涟待在寝室的时间多了起来,回明月湾的时间变少了。

    春夏相交之际,天气越来越暖和,校园里到处可见成双结对的情侣。

    李室友和刘室友也分别有了对象,她们回来能聊的八卦就更多了,比如互相秀秀恩爱,或者吐槽自己的男友。

    恋爱话题偶尔会引到徐涟涟身上,由于懒得解释且可以挡掉不少不必要的桃花,她会笑眯眯地回一切都挺好的。

    她常常会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个春夜,也常常用“只是因为那些画面太具电影感了,我也只是拿来当灵感素材而已”的借口来搪塞自己的脑子。

    大剧院最近排的一出音乐剧叫好又叫座,徐涟涟偶尔会去帮忙。

    一日她在乐队充当钢琴手,到了要开场的时间,台下的观众席却依旧只有稀稀拉拉一小撮人。

    明明门票一早就被抢空了。

    焦急无用,章老板决定不管有没有满座,台下有观众就必须要演完。

    两三个小时的音乐剧,顺利演完。

    不多时,就有一个身穿高级西装且眉目清朗的帅哥,走到幕台下笑容温和地跟章老板道歉并解释,原本买了这出音乐剧的大量门票是要给公司团建用的,结果公司临时有其他要紧事,员工都没法来了。

    他的老板觉得很对不起负责这场演出的每一个人,所以希望能请所有人去五星级酒店吃饭,以表歉意。

    巨幕全景落地窗透映晴朗无云的天际,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街景。

    安排好酒店招待大剧院众人的林枫,跟坐在集团总部总裁办公室的霍之邈汇报情况。

    林枫描述徐涟涟见到是他之后的反应,可以浓缩成一个成语“怒火中烧”来形容。

    霍之邈挂了电话后,姿态闲适地靠在真皮办公椅上,欣赏窗外的风景。

    她之前固执地认为,只要离开他就能回到平静的生活。实际人生如孤舟行船,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平静。

    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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