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间，某村子里。
夕阳已经快要全部落下，只有天边的一丝霞光将安静的村子里蒙蒙照亮。
杨孟西和伏莺几个穿着刚买来的黑衣服鬼鬼祟祟走近一家院子外。
“奇怪，卢立人家的地址就是在这啊，怎么没有灯火？”，鲁无脸上蒙着一块黑布，乌黑的天色中，只露出他一双贼溜溜的眼睛。
他们来之前，还去催收部特意查过卢立人个人信息，确定好位置，他们才来。
蒋尤致此时也是一副我是偷偷摸摸的小贼模样，抬头环顾一圈，缓缓从竹栏杆后站起来，“看起来的确没人住在这。”
“这里很干净，不仅没有升过火的味道，还有些霉味。”，伏莺拉开蒙在鼻子上的黑布，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笃定道。
“没人在，我们还进不进去？”
但杨孟西好像和他们还不在一个频道上，她低头瞅了眼自己身上的着装，活像那种电视剧里飞檐走壁的夜行侠。
她伸出双指，在离她最近的两个人手臂上点了点，“那个，你们觉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姿势是不是有点……猥琐？”
鲁无闻言立即转过头来，有些激动，“猥琐？你看我像猥琐的样子吗？”
说话时，他正双手双脚并用爬过他高半个头的竹栏，但只一只脚跨过去，就整个人卡在了竹栏上。
蒋尤致抱住他那条还没上去的腿，脸上蒙着的黑布已经快要松掉，鲁无还是没爬过去，他用力往上顶了顶，“没废话，快爬过去！”
伏莺静静地翻了个白眼，“有门不走，非要翻人家的竹栏，等会掉下来了就好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伏莺的话太灵验，她话刚落，鲁无就啪的一声掉下去了，隔着一块围栏，杨孟西听到鲁无压低的愤怒声传来，“蒋尤致！”
蒋尤致拍拍手，淡定道，“不好意思，用力过度，用力过度。”
杨孟西叹了口气，绕过蒋尤致，来到门口，蹲下身子在木门两边看了看，站起来伸手将木门右边一块石头翻开，将埋在土堆里的钥匙挖出来，拍土，开门，转动作行云流水。
看的蒋尤致和伏莺又是一阵惊讶，小西是怎么知道卢立人家的钥匙藏在石头下的？
杨孟西回过头看着一脸欲言又止的蒋尤致与伏莺，解释，“我家以前的钥匙也都放在这个位置。”
她轻轻推开门，对上鲁无错愕的眼神，眼里含着淡笑，嗓音平平淡淡，“晚上好，遵守阳间规矩的鲁无少侠。”
杨孟□□有的揶揄语调，让伏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少侠，遵守规矩的感觉如何？”
鲁无来之前非要强调，既然不是干催收，到了阳间就要守阳间规矩，可不能随随便便就闪现进人家的屋子里。
他们说好，都配合，于是就上演了一出明明长得人模人样的三鬼一人，偷偷摸摸翻进人家的院子里。
“咳，这不是想感受感受在阳间当人的感觉么。”，鲁无挠挠头，有些变扭的将脸上的黑丝巾重新绑好，朝他们招招手，“莫再多言，快进来。”
杨孟西无奈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鲁无，眨眨眼。
鲁无又咳了声，将纸接过来在脸上擦了擦，小声嘀咕，这当阳间的人和守阳间的规矩，也不好受啊。
“这里有脚印，走，进去看看。”，杨孟西蹲在地上，借着初露的月光看着地上的脚印，小声说道。
蒋尤致指了指门，用手指做了个一边两个的动作，他们立马理解，走到正门两侧，侧脸贴在门上，想听清里面的动静。
但不知怎的，鲁无突然脚下一个不稳，直接将木门撞开了，嘎吱一声挑动着几人脑海里最平静那根神经。
鲁无大惊，立马解释，“我…不是……我没…这！”根本解释不清！
与此同时，响起声音还有从门里面传出来的一道清脆老鸭子叫声，‘有鬼来啦！有鬼来啦！’
杨孟西太阳穴凸凸凸的跳，她重重摁了摁太阳穴和眉心，这一天天的，尽被这些幺蛾子给搞得神经衰弱。
她用力推开木门，看清里面的一幕后，感觉自己的眼珠都抽了抽。
这个富申！都上了地府销户名单了，还有心情在这k歌跳舞！！
杨孟西曲起手指在木门上敲了敲。
“人生路……”，正在唱歌的富申看见推门而进的杨孟西戛然而止。
“……”
空气中开始蔓延莫名的尴尬。
鲁无扭头看看门外，又扭回来看看门内，简直算得上是两个世界，一个是非常正常的乡野调，一个是非常离谱的夜店风。
蒋尤致背着差别惊到险些拿不住自己的扇子。
伏莺心里默念，奇葩啊奇葩。
“来啦？来了就快进来。”，卢立人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来来来，别客气，都是自己人。”
杨孟西突然问了句，“要换鞋吗？”
她仔细看了看客厅里的地板，啧，地板镶金边，就这地板，不换鞋感觉是糟蹋了这长得这样精致又昂贵的地板。
卢立人摇头：“不用，地板不就是用来给人踩的么，快进来，不然等会有人听见了。”
杨孟西这才走了进去，看着称得上是金碧辉煌的夜店风室内，第一次有些不自由，束手束脚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生怕碰到这些不知真假，摆在各处的古董。
就连一向自来熟，大大咧咧的鲁无都安安静静地在杨孟西身边坐好，他见过阳间夜店风的房子装修，但一般都是假的，但卢立人家的，以他一千多年的人生经历来看，糊在墙上的，都是真‘金银’。
蒋尤致缓缓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朝伏莺招了招手，享受着这难得顺眼的房子。
“大师，你终于来找我了！”，富申猛地丢开话筒，飘到杨孟西身前，激动地想把她拎起来晃一晃。
“大师，我被追杀了！我一个鬼竟然在地府被追杀了！！你敢相信！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是因为我借钱借的多！！！”，他越说越激动。
杨孟西见富申真要开始晃自己，赶紧扒开他捏住她衣袖的手，“冷静点，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先坐下，不要激动。”
‘啵’，开酒瓶的声音。
几个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卢立人默默举起酒瓶，“你们也来一杯？”
鲁无刚想站起来走过去，说好啊，就收到了几双锐利的视线，将抬起来的屁股放回去，撩了撩头发说道，“不了，今日来有重事在身，谈完再喝也不迟。”
蒋尤致满意地点点头，这是催收师的风度。
杨孟西收回视线，问富申，“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被追杀的？”
富申撑着下巴抬头思索，想了想道，“什么时候？就是我借完钱后的第三天就有人来找我了。”
杨孟西再问，“找你时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说，让我老老实实去轮回，不然就要我魂飞魄散。”，富申说这话时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杨孟西拧了拧眉，老老实实去轮回，不然就要被魂飞魄散？
这群人怎么这么阴？
“就说了这些，没说其他的了？你就多到他这里来了？”
“就这些。”，富申忽然想到什么，感激地朝卢立人看去，有感而发，“还好之前我被立人老弟大追几天几夜，锻炼出了我逃跑的腿法，不然我当时就被他们抓住了。”
卢立人一口老酒被他呛得吐了出来，他什么时候变成他老弟了！
杨孟西问他：“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富申靠近杨孟西，瘪瘪嘴说道，“什么人，还不就是天地银行的那些人。”
他余光一扫顿了顿，瞅了几眼坐在那的其他三个催收师，跟杨孟西挤挤眼睛，手背放在嘴角边小声说，“我怀疑追杀我的就是你们催收部的人，不然怎么我一借钱就有人来杀我了，肯定是你们信贷部有人不想让我活着还钱，想把我借来的钱抢走！”
杨孟西看向富申的眸色深了深，他首先怀疑的是信贷部，因为最先收到借款名单的是信贷部。
这样怀疑倒也没错。
而会计部不会被怀疑的原因是，在地府，人人都有自己的银行账户，全都录入会计部的系统里，催收部就更不会被怀疑了，谁会没事想着追杀自己的kpi对象？
地府天地银行各部门涉及到的用户不仅仅是内部员工，还有整个地府，这在地府应该人人皆知。
富申说的话，蒋尤致也听见了，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他站起来踱步到杨孟西旁边，笃定说道，“故意的。”
杨孟西知道他在说什么，“嗯。”
富申不懂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他现在更关心自己的安危，“那我该怎么办，我听那人的意思是，我已经被地府除名了！”
天晓得他一个游荡了几百年的孤魂野鬼突然有一天被通知他已经被地府除名了，这样的通知对于他来说就跟天打雷劈似的。
“别急，总有解决办法。”，杨孟西眼珠转了转，淡淡跟富申说道，“既然你已经被除名了，回到地府会引起想杀你的人的注意，我看你在这呆的也挺开心的，不如就先呆在这？等地府查清了你在回去？”
富申一听她让他别走，就更急了，“那不行，那我得呆到什么时候去？况且立人老弟这儿已经被我玩遍了，我总呆在阳间也不是个事。”
卢立人立即瞪了富申一眼，不知好歹的东西，早知道就不收留他了！
杨孟西看着激动的快要跳起来的富申，漫不经心的说道，“我有一个办法不仅能让你在地府恢复账户，还能让你对追杀你的人泄愤，就是有点冒险，你想干吗？”
富申打量杨孟西几眼，见她是认真说的，他安静下来，问她，“什么办法？”
杨孟西颔首，“你是我们唯一知道的一个被销户还活着的魂魄，他们也知道你还活着，只是现在还没找到你而已，既然都知道，不如……”
“不如什么，现在还卖什么关子？！”，富申跳了起来。
杨孟西笑了声，“不如就拿你去引他们出来。”
她抽出一张卡片给富申，“这是地府一处住宅，不会有人到这来追杀你，你要是想清楚了，就到这来找我。”
富申身影钉在原地，缓缓接过卡片，沉默不语。
几个人走出这间充满皇室意味的夜店风乡村小屋子，走在来时的泥土小路上。
“为什么富申看见你并没有意外，好像知道你要来找他似的？”，鲁无不解，就算小西催收过他的款，也不一定就知道他被追杀，“他看起来还挺相信你的。”
蒋尤致和伏莺没说话。
杨孟西就走在鲁无旁边，她抬头看了看圆月，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知道我认识白无常。”
那天在银行一楼，白无常因为阎洲的原因对她的态度隐隐有些尊敬，后来富申也看见过徐巴玥对她的态度。
“他也知道如果我知道这件事，我会来卢立人这里找他。”
鲁无吸了口气，“那这个富申是故意躲到卢立人这里来的？！那我们之后咋办？”
杨孟西突然挑了挑眉，“放富申钓尤家。”
说完，她反过头朝蒋尤致说道，“能帮我准备一份假的借款人员名单吗？”
蒋尤致没问为什么，直接说，“这份名单有什么要求吗？”
“要有普通的魂魄和厉鬼，还要有第一次借款与第二次借款之分，会计部和人力部那边的资料还要去补全。”，杨孟西掰了掰手指。
鲁无晃晃头，“这个好办，我们去求求蒋家大哥就行，但是人力部这里还是得我们自己把名单加上去。”
杨孟西点点头，“那就再去把那两个人打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