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那天——

    这一天是周五。

    下午五点半，期中考试终于结束，广播里学部主任刚刚宣布今晚没有晚自习，直接放学回家。

    “这次题出得难死了啊！”

    “是啊，我这次数学估计又是两位数了……”

    “唉……对了你这周末有什么打算啊？出去玩吗？”

    “我前两天在网上看见一家新开的披萨店，好多网红打卡，一起去吗？”

    “好啊……”

    几个同学簇拥着从门口挤出去，聊着周末的计划。

    结束了一天考试的余迩和同桌胡蝶在教室边聊天边收拾着东西。

    此时已经黄昏，太阳已落下一半，但远处地平线处露出的太阳一边仍照耀着天空，把天空由蓝色渲染至昏黄，还称得上是明媚。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静祥和。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窗外的树开始微微摇晃，树叶发出娑娑的摩擦声，起风了。

    一阵风从窗户缝挤进来，吹在余迩脸上，带来一阵舒爽的凉意。

    突然，窗外一道耀眼的闪电闪过，天空骤然由昏黄变得暗沉，窗外茂盛的树冠疯狂摇晃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和瓢泼大雨，几秒之间，雨声淹没了一切。几乎是同一时间，教室内和走廊里成排的LED灯也全灭了。

    教室里那些还在收拾东西的同学被吸引了注意力。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开始下这么大的雨。”

    “不知道啊，我今天早上看天气预报明明最近一周都没有雨的。”

    “灯怎么全灭了？”

    “短路了吧，刚刚雷电好恐怖。”

    “学校这设施真是不行，一下雨就短路，该整修了吧。”

    “是啊。”

    ……

    几个在收拾东西同学聊着天。

    不对，这不正常。

    余迩微微抬起头。

    她看向走廊对面的教室，无一例外，灯全部灭了。

    什么样的雷电能同时使这么多并行的灯全部同时短路？

    余迩又看向门口，果不其然，门口写着高一18班的班牌指示灯也全灭了。

    这就更不对劲了。

    班牌上的小灯是最特殊的灯，各班班牌的小灯都是由各班的物理课代表根据上课讲的电磁感应原理组织设计的发电机供电的，加护了多种学校提供的聚合材料，绝不会轻易受高压影响。

    电磁感应原理。

    既然电没问题，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磁场出问题了。

    但是，要多严重的磁场变化才会形成这种程度的影响？

    余迩不停歇地整理着手里的东西，脑中飞速运转着，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余迩，天气突然变得好奇怪啊，看样子待会可能有暴风雨，我们赶紧走吧。”胡蝶有点害怕。

    “好。”余迩背上包，从讲台旁边的班级共享雨伞筐里抽了一把伞，和胡蝶一起走出教室。

    她有些担忧地向学校大门口看过去，哥哥明天要出差，答应今天带她去学校对面的商场吃烤肉。考试结束已经十几分钟了，雨又下得这么突然，哥哥很可能没拿伞，淋着雨在学校门口等她。

    余迩加快了脚步。

    她们走到大门口，这里熙熙攘攘站着不少家长在等孩子，冒着大雨也在唠家常，热热闹闹的，各种颜色的伞挤在一起，莫名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

    余迩深呼吸一下，吐出一口气，撑着伞站在原地，努力辨认着哥哥的身影。

    “余迩，我妈妈在地铁口那边等我，我先走了啊，周一见。”胡蝶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喊道。

    “好，周一见。”余迩冲她挥挥手。

    找寻了一会儿，接到孩子离开的家长越来越多，喧嚷的人群越来越稀疏，余迩却始终未找到哥哥的身影，不安再次涌上心头。

    她挤出人群，走向对面的商场，也许哥哥已经在商场烤肉店避雨等着她了，余迩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加快脚步走过去。

    实际上，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余迩走到路边，正要过马路，望向不远处的商场，脚步陡然止住。

    全黑。

    窗户全是黑漆漆的，整栋楼没有一丝光亮。

    商场和学校一样，断电了。

    商场的大门倒是开着，但一眼望过去，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任何人出来。

    这怎么可能？

    这种大商场一般都有备用电源，停电绝不会使它整个瘫痪，而且这是市区最繁华的地带，平常哪怕是深夜，商场内也亮如白昼。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备用电源出了问题，那大家也会赶紧往外走，一定有不小的人流量，怎么会如此冷清。

    人都去哪了？

    余迩借了路边水果店老板的手机试着给哥哥打电话，几声音调有些奇怪的嘟嘟声后自动挂掉了，无人接听。

    “怎么啦小姑娘？家长没来接你？没事，要不先来避避雨，待会雨小了再走？”水果店老板一边把外面的水果抬进屋里一边热情地招呼她。

    “不用了，谢谢您。”余迩谢过水果店老板，迅速打车往家赶。

    哥哥不在学校门口，也不在商场，手机也打不通，再联想到刚刚的停电，余迩有些心慌。

    回家的路上，余迩努力按耐乱成一片的心跳，在脑中理清思绪：向来守时的哥哥却没按照约定来学校，也许哥哥在家被什么突发状况耽误了。

    会与奇怪的天气和磁场有关吗？

    天空黑压压一片，遮蔽了最后的光亮。明明才不到六点，外面却和深夜无异。司机不得不降低车速，打开车灯，本该刺眼的远光灯却在这奇怪的天气下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到小区门口后，余迩下了车，一口气跑上楼，把钥匙插进锁孔。

    门开了。

    哥哥明天出差要带的旅行箱立在玄关处，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并无异处。

    “哥哥，你在家吗？”余迩站在客厅喊道。

    无人应答。

    余迩推开哥哥卧室的门，没有人。

    她推开所有的门，还是没有人。

    哥哥从来不会不接电话，也没有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习惯。刚刚上楼时，她看到哥哥的车还停在楼下，说明哥哥还并未出发去学校，可哥哥去哪了？怎么会不见呢？

    不知何时，窗外的雨停了，天空不再暗淡黑沉，不远处的路灯也亮起来了，似乎一切都与往常一样。

    但余迩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余迩站在客厅，感觉脑子有些乱，身体也有些无力。

    她后仰坐向沙发，却不小心误触了电视遥控器，电视屏幕亮了起来。

    “各位市民下午好，刚刚A市突发大范围停电事故，以桦文中学为中心，附近340平方千米范围内电路全部受到影响，初步认为与天气有关，具体原因有待……”

    “下面插播两条突发事件：A市立南区桦文商场内部分店员及顾客于下午5点40分左右失踪，其余人员昏倒在地，已派出急救人员前往现场；同一时刻，A市停电范围内一辆靠备用蓄电池正常运行的4号地铁在轨道上离奇消失，千余名乘客不知所踪，已派出消防搜寻……”

    4号地铁！余迩猛地站起来。

    这是胡蝶乘的那列。

    余迩打开手机，找到胡蝶的号码，拨了过去。

    可透过话筒传来的，却是和哥哥相同的奇怪的嘟嘟声。

    无人接听。

    在奇怪的嘟嘟声中，余迩感觉头脑有些恍然。

    不知为何，她很确定地意识到，哥哥和那列地铁如人间蒸发一般，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