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乔安一下楼就见到堵在大门的张凯阳。

    她跟之前一样假装没看到，从他身边走过，被张凯阳抓住了手。

    “继续抓着，我能打房东一次电话，我就能打第二次，你信不信他老人家等下又拿扫把下来赶你。”许乔安也不挣扎，只是掏出了手机。

    张凯阳这次没松手，像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一样突然把她手机夺走，又捂住了她的嘴，拉着许乔安强行进了车里。

    许乔安想开门，但已经被锁住，她摇下窗户，冲那些急急忙忙赶着去上班的人喊：“救命啊！谁能……嗯！”

    张凯阳一把将她拉回来，在她嘴里塞了个馒头，在她愣神的一秒钟，一踩油门驶到大道上。

    “你有病啊，我要去上班，扣我工资你赔我啊。”许乔安骂道，“张凯阳你就说你是不是有病。”

    这一个月，张凯阳也学会了见招拆招：“对，我有病，病很重，医生诊断过了，爱上你就是我得病的原因。”

    许乔安：“……”

    果然每天出门前还是得看黄历，一大早就遇到衰神这一天都得倒霉。

    张凯阳在一家茶餐厅门口的停下：“一起吃个饭吧，我有事问你。”

    “行。”许乔安下车后，却立马冲到旁边的便利店跟老板说着什么，张凯阳停好车过来，就看到便利店老板娘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张凯阳：“……”

    在便利店老板娘的护佑下，许乔安成功打车离去。

    “小伙子，我看你人模人样的，怎么能做出这些事呢？要不是人家姑娘心善，看你可怜，不让我报警，你啊，就该进去呆几天。”便里店老板年转身回来还不忘责骂张凯阳，“真是世风日下。”

    张凯阳：“……”

    许乔安这家伙！

    然而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张凯阳还是在许乔安下班时逮住了她，这次他学会了，叫上了自己的助理，全程盯着许乔安。

    助理妹子坐在许乔安身侧有些尴尬的笑着，她也没办法，老板的命令不能不听。张凯阳给她下达的指示就是不能让许乔安跑了。但是，人家一个正常的成年女性，怎么盯。

    她很想说，老板，打工人的命也是命啊，您饶我了吧。

    注意到许乔安看向自己，她赶紧露出个标志性的笑容，许乔安微微眯了下眼睛。

    “你跟你老板这么久，没发现他是个神经病？”许乔安问她。

    助理继续保持微笑，心想您这话我不知道怎么接啊姐姐，我老板就坐您前面呢。

    但不回答很不礼貌，生怕惹怒了许乔安，如果她生气了老板肯定也不会放过自己，她只好说：“额……许小姐您渴不渴？我给您拿水。”

    许乔安：“……”

    “对不起，许小姐，我得完全任务，不然老板会把我这个月绩效扣没的，拜托您了，谢谢！”助理不好直说，但是夹在两个火药桶之间，她更难受，如果钱还被扣，那她可肉疼死了。

    许乔安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上面显示着这句话。

    “张凯阳，我就答应你这一次，我不跑，但你最好一次性把事情都说清楚。”许乔安用力捶了下张凯阳的椅背，“下不为例。”

    助理听到这话后，立马眼角含泪，对许乔安非常感激。

    到了目的地后，助理第一时间溜了，她虽然想听八卦，但命要紧。老板性格好，平时不发脾气，但发起脾气来特别吓人，现在就是处于爆发的那个临界点，而旁边的美女姐姐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赶紧跑才是正事。

    而且这天气，看起来要下暴雨。

    餐厅里都是人，许乔安这次也不阻拦他点餐，爱怎么点怎么点，她也饿了，正好可以吃一顿。外面响起了惊雷，她往外看去，她这靠窗，能看到外面灯火璀璨。

    “颜一什么时候回来？”张凯阳给她倒上了酒，问她，“是今天吗？”

    “你又动用什么关系去查了？张凯阳，你闲得发慌吗你？”许乔安忍住火，“没错，颜一是今天回来，下午到的，然后呢，你要怎么做？”

    “许乔安，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的，自从颜一离开后，阿川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喝酒喝到胃出血，我们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能让他回到正常生活的只有颜一。”张凯阳耐着性子跟她解释，“我只想问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但你一直在避开我，我是真没办法了，才用这方法。”

    许乔安直截了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颜一为什么突然和阿川分手，你和姗姗肯定知道点什么，颜一也不说，你们都瞒着，就算是阿川做错了什么，你们让他死也死得明白一点，可以吗？”张凯阳一想到林予川那样子就头疼。

    许乔安没说话。

    “那晚颜一在海堤跟他提了分手，他来我这哭得多惨，我和赵一峰都看不下了。”张凯阳劝着，“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抱着活的希望生活，阿川什么也没有了，当年他回国第一时间就是找颜一，找了三年，你就看在这份上，能不能告诉我，颜一到底为什么这么心狠，把他一次次推开。”

    “张凯阳！”许乔安一下子火就上来了，猛拍了下桌子，周围有人看过来她也不在意，“你说颜一心狠，到底他妈是谁心狠，谁骗了她，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张凯阳深呼吸，咬牙：“阿川骗她什么了？”

    “行，你想知道对吧，我告诉你。”许乔安胸口起伏，气的。每个人都认为是颜一的错，把罪名挂在她身上，行，既然这些人想知道，她也不会再隐瞒，她道，“我一件一件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你说林予川在你那哭得跟傻逼似的，那你知道，颜一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你只知道林予川现在醉生梦死，要死要活，颜一当年是什么状态，就跟死人差不多，你知道吗？你清楚吗？你们都想着她为什么不接受林予川，因为她怕了。”

    “颜一她怎么了？”张凯阳微微蹙眉，问她。

    许乔安把酒喝完，缓了一下才开口。

    “当年我们回校确认志愿没多久，颜一他爸出轨的对象带着只比颜一小两个月的弟弟上门挑衅。她理想中另一半对象的标准，她爸，出轨了十八年，骗了她和她妈十八年。当时林予川在忙他的事，行，能理解，颜一不想他担心，一句话也没说。她家乱成一团，她爸妈在闹离婚，她爷爷那边全都是不省心的三天两天去烦她，连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离家出走，那些人都把这事怪在她头上，她当时为什么不去旅游，就因为这个原因。”

    许乔安想起来就心疼，当时他们四个人在外面玩的时候，颜一一个人在承受这些，一句话也没说，她就自己默默受着。

    张凯阳没料想过会是这事：“对不起，我不知道。”

    “道歉早了，你和林予川一直都有联系对吧，那你知道他身边有个青梅竹马叫宁筱吗？”许乔安问他，见他点头，那就好办了，“宁筱用林予川的手机把颜一约出去，跟她说林予川要陪她去美国，谢谢颜一在她不在的三年帮忙陪着林予川。而那段时间，林予川不是一直在忙吗？就是忙着陪宁筱。颜一呢，刚知道被老爸骗了十八年，又发现喜欢的人骗了自己三年，把自己当成别人替代品，你让颜一怎么想。”

    张凯阳听懵了：“不是，予川他奶奶得了胃癌，为了不影响他高考一直隐瞒，直到高考结束了他奶奶的朋友才告诉他，那时候病情已经很严重，他一直在医院照顾，根本走不开。阿川和他爸关系不好，那段时间他爸又回来逼他，他根本没心思去理别的事，只有跟颜一聊天的时候才能喘口气。宁筱她爷爷跟阿川爷爷是朋友，又是副院长，很多事情可以帮忙，阿川什么时候陪她了。”

    “那他不还是出国了。”许乔安冷笑，“有差别吗？他在美国陪着青梅竹马一起上大学，颜一呢，她妈妈因为她爸的事，得了抑郁症，颜一不知道，还是她妈自杀被送去医院，那边给她打来电话她才得知这一切。她都准备退学回去陪着她妈，她妈不肯，说自己没事，颜一就每周坐三个小时高铁回去陪她妈。那时候她爸妈离婚，她妈只争到了一套房子，积蓄都用在了给她妈看病治疗和请护工上，颜一没课就在学校的肯德基兼职赚路费，一点一点的攒。”

    许乔安深呼吸，把心里那股悲愤忍下来，即使是现在，她都不愿想起颜一经历过的这些。

    她仍然记得，颜一跟她和姗姗说的时候，脸上的平静，只有心彻底死了的人才有的淡漠。

    “大三那年，颜一专业课多，每天都压得很满，时间不够用，她妈状况也好一些，跟颜一说要回家，颜一把她妈送回了外婆家。不到一周，她接到电话，她妈半夜一个人去了海边，再也没回来。那时候颜一一个人坐在海边，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你想过她当时多么无助吗？”

    张凯阳深呼吸，心里一颤，他只知道林予川过得艰难，却不知颜一更甚。

    许乔安缓缓吐出口气，继续道：“她外婆因为她妈的事情一病不起，在她大四那年也走了。她外公受到了刺激，平时挺正常的，像是把她外婆和妈妈都忘了。但是一看到颜一，他就会想起那些伤心事，老人家受不了刺激，住了几回院，颜一为了她外公，现在都没回去过，她唯一能回去的地方也没有了。我和姗姗拉着她去过我们家过年，但她不想麻烦我们，这两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出租屋里过，感觉到孤单的时候就跑去车站那坐上一天，因为那里人多。”

    “她妈走后，颜一回到学校，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睡，在宿舍晕倒被送去医院，第二天我赶到医院，她就盯着天花板，只跟我说了一句话，她累了。她外婆走后，她连哭都不哭出来了。”

    张凯阳默默听着，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许乔安：“这就是你们要的真相，你们三个一直追问的真相，我们为什么不说，说出来就是在颜一心上割刀子，你懂吗？你们每一次询问，都是逼着她想起那段她这辈子都不想回忆的几年。当年她只跟我说她妈不舒服，要经常回家，兼职只是兴趣。当时我没多想，毕业那天别人家人朋友都来了，颜一谁也没通知，没有一个家人来，我还是逼着她，她才和我们说了这些。她一个人忍受了四年，这四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想过吗？”

    “对不起。”张凯阳心里很难受，高一他就知道颜一很坚强，但没想过她会遭遇这么多事，他轻声道，“阿川他爸一直想带他去美国，他都没答应。毕业后选择出国，是因为他奶奶，他爸要接他奶奶去美国治疗，他奶奶舍不得他，他只能跟着去。一开始他的打算是跟学校申请延迟入学，把奶奶送去美国后，情况稳定了他就回来，根本没打算在那边待四年，更不是因为宁筱。”

    许乔安喝着水，平复自己的心境，听着他讲。

    “林奶奶不想颜一担心，一直不让他说。结果奶奶情况不乐观，颜一又跟他提了分手，他那时候已经处于绝望的状态。到了国外，奶奶病情没好转，他只好在美国申请了大学，一边上课一边陪护，大三那年林奶奶走了，毕业后他就带着骨灰回来，开始找寻颜一。他自始至终爱的都是颜一，从来没有第二人，也没有替代一说。他要是把颜一当成宁筱的替代者，就不会回来，而现在宁筱回国了，他依旧选择放弃了他的事业，他的一切。他只要颜一。”

    “所以你说，这一切都是误会？”许乔安现在脑子很乱，不管是回忆起颜一经历的那些，还是张凯阳说的，这些信息一下子塞入到脑海中，她没那么快能接受反应过来。外面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一道道闪电在天空划过，“张凯阳，就这么一个误会让他们分开了七年吗？多么好笑。”

    “对，没错，就是误会。”张凯阳靠在椅背上，也在捋着头绪。

    一分钟后，两个人突然坐直，像是猛然醒悟过来。

    许乔安看着张凯阳：“误会？”

    “对！”张凯阳也清醒过来。

    两人同时拿出手机，往外面冲。

    “你不用送我，我去找颜一，你去找林予川。”许乔安边打着电话，边拦车，“别管我了，快去。”

    “你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张凯阳进了车，猛打方向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