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觉得我在要挟你?那你也可以要挟我啊。你想在我这得到什么?”

    今天约好的集市,去不成了。

    堪堪坐上马车坐席,衔辞趴在窗沿,下半张脸的样貌都挡在了窗后。洛弦垫凳站在其外,身旁巡过的小孩们聒噪,嘴里还嚷嚷着游戏口诀:

    小鸡小鸭,你要我的什么,咕噜咕噜扯!

    我要你的左眼!

    划拳输的那个孩子闭上了左眼,连去追赶其他的孩子。他们又继续嚷这那句:小鸡小鸭……

    鬼使神差间,衔辞缓缓探出一指,点在洛弦的心口,眼中还残余着迷恋:“你就像云衫蜃景一样,一点都不真实。”

    可明明摸得着不是吗。而且,还很没礼貌。

    “抱歉。”衔辞撤回手,欲拉上窗,又猛然被人拽拉住头,撞入眼帘的,是洛弦,还有她那如同质问的话:“不真实吗?难道过去就是你认同的真实?”

    面对近在咫尺的洛弦,衔辞不能前倾,又不敢后退。

    “对我来说,那难以脱离。”衔辞自是知道应当珍惜当下,他又何曾不想继续享受洛弦在侧啊。可经历过的创伤,怎会被时间覆盖得轻易,这过程痛苦,他也想为自己争取一点甜头:“如果我一直这样,洛弦,你还愿意待我吗?”

    “我愿意啊。那作为交换,你愿意,为我挽簪吗?”

    小鸡小鸭,你要我的什么,咕噜咕噜扯……那群孩子已经跑远,只留童声回荡在客栈前。

    “……我愿意。”

    那是一场躲于窗棂之后的吻别。此散虽为他们自愿,也无关家庭,可往后的相聚相离又该如何呢。他们是可以忘乎所以,不在乎世俗,可‘名声’二字,真的太沉重了。

    洛夫人: “送走了?”

    洛弦:“嗯。”

    洛夫人的筷子吧嗒一放,拿起座旁的帷帽就往头上带,一边疾走一边喊到:“小二,牵马!”

    洛夫人远去,留得洛弦在原地疑惑,正打算起身跟上时,却被洛老爷按下:“吃早饭。等会儿你还得替你娘管理账目呢。”

    在马车行过城门关前,衔辞都一直沉寂在刚才的心悸中。

    “亲……”衔辞低着脑袋,不可置信得用手指点了点额头,然后,又捂住嘴:“亲了?”

    刚才,是先被亲了眉心,再亲了——

    怎么办……惹祸了……这算惹祸吗?他们好像是你情我愿,但……不管了,反正就是惹祸了!

    衔辞埋着几乎是烧出焦味的头,脑子止不住去回想。他现在的情绪很复杂。脸色虽然灼得烫耳,可往下,凉意从后脊一直蔓延到脚底,引得他泛抖。心率和呼吸一样乱得不行,嘴角却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那是一种让他可怕的窃喜。

    “完蛋了……”

    “这不是挺好的嘛。”

    衔辞抬头看,原来是他啊。

    金夕飘在半空,傲气凛然:“贪婪事都是有甜头的。你是飞蛾,若只是一味的担心亡灭,连对烛光的向往都不敢有,那才是可悲呢。”

    待车外马蹄声声伴随女子一声“架”奔驰而过,金夕续言:“至于别人怎么去议论你扑火自焚,你又不是为他们的言论而活的,大可都以花盖耳,不听就是了。”

    先前,在洛弦与那小王爷交谈之际,衔辞早早躲进了散步在那古村门口的路人之中,强稳住脚,跟着进花间挂祈福的人流,绕到来了神明石龛。

    在树冠之下,衔辞大喘起气。他抓着自己心口的衣衫,想要稳固心率,可那惶恐不停,偏不从他思绪,百般斗争无果后,他靠上石龛,坠落一般无力卧下。

    “呜……”在猛然垂下头后,他再没忍下眼中泪,不由低泣。手,好麻,脚不怎么能动。好像全身的力气就只有眼睫与嗓子似的。

    “喂,你在这干嘛?躲雨吗?”

    闻声,衔辞抬眼望,就见着一个八九岁样子的男孩。

    他站在树的庇护下,衣着干净,站那儿阴雨绵绵的天里,深邃的远山前。虽说是可以那么描写他的脱俗,但这孩子整体看来,穿得还是普通农户家的麻布短衫。深布衣,倒像是为了不显脏穿的。

    “喂,跟你说话呢。”金夕

    “我……”刚说出一个字,衔辞顿感不妙。这喉咙吃紧,怎么也凑不出下一个字。

    “哦,你是个结巴。”金夕倒不管衔辞,转身就跑去树冠之外,向天空招呼着:“雨哥!这少洒点!有人躲雨呢!”

    【那个孩子,】对于金夕的一系列行为,衔辞不理解的吃惊,可仰头一望,这树下的滴雨是比刚才滴得缓了,【是怎么回事。】

    金夕:“你叫什么名字?衔辞?你刚才干嘛哭啊?”

    衔辞他……很懵……这孩子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而且,都已经唤出来了,那还有问的必要吗?

    “哦,原来你是那种的啊,好特别哦。是吃换胎药导致的啊?”

    或许这些话,对金夕来说就只是叙说事实。可衔辞,他该怎么想:【换……胎药……】

    这就是衔辞与金夕相识的开始。虽然,是单方面的。

    “你来做什么?”

    “哟,不结巴啦?”衔辞那马车跑得颠晃,金夕飘着容易撞脑袋,就自觉落了对坐,拿起小桌上的核桃开敲:“蹭车,顺便送送你。你跟那小姑娘说清了没啊?”

    “不比你伶牙俐齿,什么大道理都能说。”衔辞怎么不算贴心,见他敲着费力,还给他找了找榔头。

    “没说啊?”金夕抛一颗核桃仁进嘴,边嗑边唠着:“那你俩那死出。难道,她猜出来了?”

    “嗯,好像是吧。”

    “咦~她接受能力也太好了。你准备准备,从了吧。”

    “我没说我不从,可当初我之所以同意成为她的西席先生,就是为了规避这些的啊。”衔辞按住自己的肚子:“而且,就算我愿意,洛弦也愿意,那个孩子又该怎么算呢。”

    听见房门被敲响的声音,孙姨赶脚去迎接:“夫人?”

    只见洛夫人三步并作两步,绕过孙姨急匆匆走入厢房。

    孙姨紧随其后跟着,语声乱了不少:“夫人,怎么了?”

    洛夫人进入屋后,左右顾寻见摇篮中熟睡的婴孩 ,将其抱起:“孙姨,陪我去趟衔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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