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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为妻(上)

    如果说公孙杗的故事是阐述那个所谓自由的时代,那么豆娘的经历,就更偏向于,无视掉自由时代的束缚,从而更好的活着。

    社会承诺给女性的自由,是与男子对等,这本身就有夸大。在这样一个自由的时代下,本是自由的公孙杗活得并不自由。反而是豆娘这种本就受过压迫的女子,更会去享受那个时代,避免触碰这那个时代的边界。你可以说公孙杗是不知足,也可以说豆娘是苦中作乐,忙里偷闲。

    或许豆娘对公孙杗的体贴让人觉得她自甘奉献,是个傻子。但,她其实是一个十足的利己主义者。

    她一切付出,从表面看是为了公孙杗,实则受益的,是自己。只要是能活着,陷入轮回又怎么样。至少,她还能有幸遇见杗姑娘。

    (写着一段时忽然想起来隔壁的墨旱莲和旱花……)

    公孙豆娘形成这样性格的条件有很多,其很大原因是——她是蛇。

    为了活下来,她适应了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再是活过百年纪,化为人形。就此期间,她可不知道吞了多少生灵。你还当真觉得,她一直是那个在黄泉花道中,求黑无常放过她的小女孩吗?

    “你好?”

    某户宅院外,有片被树荫挡了阳光的阴暗墙角,一条白蛇正缩在那角落。面对来人的问候,它在战栗中,吞了最后一条同族。

    “你活过百年纪了?”一位头戴黑幅巾的女子将它堵在角落。她将自己身披的大衫卸下:“可需要我帮忙?”

    谁料还没等她把大衫给白蛇盖上,那白蛇就已经化为垂髫年的幼童,身上还穿着一件不知大了多少的红裳。

    大多数活过百年纪的妖,原本的皮毛都会变成心中执念者的服饰,起到一定保护自身的作用。但,有一类动物就有些特殊了。

    “看来是我多虑了。我还以为,你为蛇,冷血,不会有心念之人呢。”  虽说如此,女子还是将那白净的大衫,披到了白蛇所化女童的身上。

    “姑娘……”可那白蛇所化的小女孩,嘴唇颤颤巍巍,靠往戴黑幅巾的女子怀中。她太久没说过话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这百年,太难熬了。

    女子顺其护着怀中人的肩,尝试去安抚:“我可是个修士,你这样依我怀里可是很危险的。”

    “我……”女童紧捏住那人的衣襟,隐忍这身体如裂骨般的疼痛:“……姑娘。”

    哎呀,这该怎么办,房主还等着她提蛇出去呢。公孙桷无奈的叹口气:“我叫公孙桷,你有名字吗?”

    公孙……桷……

    她要寻的那位姑娘,名唤,公孙。百年时间太久,她如今能记起来的,想袒露的心声只有一句:“我不记得……我真的很怕蛇。”

    这话,要是被家隔壁的村妇听道了,怕是要被笑话的。她生在乡下,行在田野,怎么能怕蛇呢。

    公孙桷: “这话怎么说?你不就是蛇吗?”

    她就是蛇,怎么能怕蛇呢。怎么能怕,那些生来就在她身旁盘旋的东西呢。

    “我在找一位名唤公孙的姑娘。”这是豆娘越过酆都,竭力奔赴还魂崖的目的。可她,想不起来,那名唤公孙的姑娘字为何,却知:“她长得,倒是与你有几分相像。”

    豆娘不知道坐着的这马车赶往何方,只与公孙桷对坐于马车两窗,望两道那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坡路。

    “是嘛?”公孙桷眼见着记忆中的三门牌坊越来越近,心态也跟着稳重起来:“那我帮你找吧。不过作为交换,你可愿来做我公孙氏子女?”

    来到东仙园的堂厅,公孙家老家主可是生气,抛出一茶盏砸上公孙桷额头,咳嗽之余,他破口大骂:“你还捯饬你那仙道?!家中业景,全断你手里了!!”

    面对这家人的压力,小小的豆娘,躲在公孙桷身后,不敢大喘。

    “我这次回来,不给你带回个继承人嘛。”公孙桷没有将就豆娘,一把将她从身后拉出,推向前去。

    豆娘那身红衫长,穿着拖沓绊脚,没站住脚,摔了个跪拜。好疼,摔着生痛,膝盖像是也蹭掉了皮。

    “好了,以后你就教她吧,别来烦我。”说完,公孙桷就头也不回的走出这楼,回到属于自己的院里。

    豆娘完全不清楚这家人的情况。她能感到的是,这家人明明不喜欢她,多番嫌弃,却还是为了所谓的传承,将她收为义女,赐名,公孙囱。

    而这囱字,看似取至烟囱,得一个人间烟火气。可实际却是取至冲喜,冲的谐音。

    那老家主咳得厉害,怕是时日无多了。

    豆娘听其侍女议论,原来,这脉的公孙家是以舞为生,曾被先帝嘉奖,立了外边的牌坊。听说东仙园那颗国槐,也是那先帝赐的,取的就是个内固根本的寓意。

    公孙桷却只觉嘲讽:“呵,内固根本。”

    如今,家败,家中嫡女公孙桷不愿继承家业,少时偷跑上仙山修炼。现回来,不过是出师了,回来找个好的活法罢了。

    “辛苦了。”

    头半天的练舞下来,豆娘的手就已被管教她的婶婶打得红肿。趁着余晖,她攀上槐树,借枝头爬上瓦檐,享受着这公孙氏舞女的身份。

    她说着正站在自己身旁的公孙桷:“难得会有女子才能担任的家业,你为什么不继?”

    公孙桷往她旁边一坐,两人就处在了同一片清风下。

    “因为我怕疼啊。”她从腰包处摸索出一个棠梨果子,擦了擦,随即交到豆娘还在充血泛红手中:“我早就过了练基本功的年纪,不因此,他们也不会随我愿,把年幼的你收入公孙家。”

    都是利益使然,找个传承罢了。

    见豆娘捧着棠梨果子不吃,只是默言,公孙桷问:“你,不喜欢?”

    没人愿意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盯着你,托望于你的情况下。

    “不。”这对公孙桷是不乐意的事,对豆娘来说,却是不敢想的:“我只是不敢相信,我居然,能当雅人了。”

    “雅人?”公孙桷却是大笑,长扬而去:“这算什么雅人。不过是雅人的陪衬,奴罢了。”

    面对公孙桷以及这个时代,豆娘的思想是多么小家子,她是知足的东西,是公孙桷不屑的。

    “但你若真认为自己是雅人,也不必在乎我怎么定义。”公孙桷:“那本就是为了区分三六九等来控制人的手段。”

    两人于这脉的公孙氏同住在东仙园,就是公孙桷再怎么不出门,豆娘也难免会与她碰面,两人没闲言两语就又会分开,根本不熟。而给豆娘摸清公孙桷性子的机会,是老家主的丧事。

    公孙桷作为公孙家独女,与庶出的那些个公子站在一起。而豆娘,却被唤进了妇人堆。

    “公孙桷。”堂前主持正叫她上前接掌印,继位公孙家家主身份。

    她举步向前,在自己父亲那些个妾室,她的兄弟,以及东仙园众姑娘的目光下,接上掌印。下一步,她该为家谱上自己的名字,按上这印子。

    “公孙囱。”她拿起一旁的细毛工笔,不顾主持阻拦,在自己旁边,写上了公孙囱的字样。

    “是。”

    豆娘走向前,还未跪拜下来,就被公孙桷唤住:“站到我身边来。”

    堂前众人安静,豆娘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又无可退路。

    家谱改好后,公孙桷一把高举其长卷,搭于高案卷架之上,抛览示众:“公孙家十五代公孙囱,非其公孙血脉,招为冲喜妇,却是尚小,不成体统。今我代家父降公孙囱之辈为抱养之义女,正名吾姊妹。堂上列祖列宗为证,成我脉公孙氏不落童恋之歪风,而添谱告后人无非议。”

    语停,一声砰后,家谱长卷上那抹新鲜的红印紧扣住了公孙桷、公孙囱二名。

    那场丧事,对公孙家的人来说办得并不愉快。公孙桷继位后,立马遣散了父辈的妾室。

    说是遣散,其实就是分家。那些妾室带着自己的孩子,裹挟了大半家产离了去,亲戚们来吃绝户,又给东仙园收刮了个干净。

    现在这空空荡荡的园里,公孙桷唯有的,也就那十几位跳舞为生的姑娘。

    “你这性子,真不像是修道的。”豆娘捻着公孙桷写的符箓,一张张给它铺平在池边石栏上晾墨。那事以发生多日,至今在这院庭回想,也还是觉得虚幻。

    “我就是寻个清闲,哪儿管怎么达成目的。”公孙桷翻着法书,将所有的符箓画法都梳理一遍。嗯,都出师下山那么久了,她居然还没忘干净,真是佩服自己。

    “对了……阿姐?”豆娘试探性的唤公孙桷:“你能帮我寻个阵法吗?”

    “嗯?”

    “朱鼎阵?”

    公孙桷高站在园中半亭上,望着下边,豆娘光脚淌水走出来的图案:“虽然画法有些错误,单但从形上来说,应该是。”

    “做什么用的?”

    “汇聚怨灵,通过炼化来强行去除怨气,好投胎。”她跃下半亭,落步到豆娘身前,俯身抽过了豆娘手中正在翻找的法本:“好了,你是妖,这个法本你最好不要碰。”

    豆娘身幼,不及公孙桷腰高,多番垫脚挣扎拿不到法本。公孙桷摇摇头,收好法本后就往园外走,她一直走,豆娘就一直跟,直到走过假山园林,花池,再经过牌坊。

    “我要寻欢去,你还跟着?”公孙桷

    “真的?”

    “当然是假的。赶集,买菜,不然这东仙园那么多嘴吃什么。”

    豆娘往前盼了盼,下几步阶,问:“阿姐,我想学那些符画……教我,好吗?”

    “你要是不嫌我画得烂,教你也不是不行。但我有条件。”公孙桷举起手,指向豆娘头上那东仙园的牌坊,说:“代我复兴我脉公孙,成为那牌上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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