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回溯,囱·视角

    咚咚咚——

    公孙杗的居室内,公孙囱正站在窗台前,望着搭窗台上的火盆发呆。火盆中的灰烬混杂着些许红丝金丝的反光,可定睛一看,又好像是什么鱼啊蛇啊的鳞片。

    下次见面的时候,杗姑娘她就会穿上那身衣服了吧。好期待啊。

    “家主,有白家的人来,说要杗姑娘。”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别的姑娘的叫唤。

    闻声后,公孙囱本是笑意的脸僵住了。她迅速将火盆从窗台落到地上,起身探往门外。在打开门的前一刻,她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身边抽离了去。

    公孙囱不假思索的回到窗前,未等进尺,呼呼的烈风突然吹入,袭了她眼睛。

    待风停,窗台和桌前,乃至公孙囱身上,都被落上了枯败烂掉的槐花花瓣。公孙囱没心去理自身沾上的花,匆匆两步向前,抹去铜镜上的乱枝,将镜捧起:“姑娘……”

    没人回应她,铜镜就只是铜镜。杗不见了,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她的心跳愈发快了起来,这早已预料的事,所带来的心悸也不亚于突如其来的慌乱啊。

    “家主,家主!”门外,那姑娘还在焦急拍打着门,唤回公孙囱的理智。她去开了门,面对这些还要依附于她的姑娘们,她不能懦弱。

    “东仙园?说得好听,祖上就是贵族间的玩物。皇帝赏她们块牌子,百年下来她们还真当是夸自己的了。”

    领头的老妇带着十几男丁晃悠进来,东瞅一眼,西瞧一下,见园中富足就自高的翻个白眼,堵在厅堂外:“公孙杗呢?叫她出来!妇人家,怎么有脸一直待在外边。”

    “大姑娘从来没回来过。您若是偏来惹事,还请报了衙门,将大姑娘还给咱们。”东仙园的姑娘们力量虽不及那帮莽人,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他们过来要人,那她们就要回去。

    那场闹剧吵乱了整个东仙园,引来不少人围观。

    “家主,家主来了。”

    公孙囱被人搀扶着,珊珊走来大堂,姑娘们也围了过来,带她就堂入座。

    近日家主频频气虚晕眩,体力不支。得亏她脸上涂着脂粉,配上着一堆跟班的气场,那下塌无力的眼神反而带上了些鄙夷不屑的韵味。

    这可让白家母看不惯了:“哟,我当谁呢,原来是东仙园的老鸨啊。”

    受不起那冤枉,一姑娘奋然踏出脚:“你——”

    没等那姑娘多说,公孙囱就单手挽回,用眼神示意她不必多说,而是自己开口:“杗姑娘下嫁到你家后……”

    她手中盘算着手捻,将‘下嫁’二字念得特别重,时刻提醒着堂中人,注意自己的身份,“用财米油盐的琐事填满了自己的生活,日夜操劳。她与我了了书信,死亦不敢与我倒苦,更是从未回来过。如今你来东仙园要人,怕是得先给我个交代。”

    “我给你什么交代,就她嫁来才带几件首饰就白承一个正妻之位,那就该做好妻子的本分。本来没了更好,如今我出来寻她,还不是看在我儿对她用情至深。”

    砰——

    椅柄被猛然拍响,公孙囱撑起身来,高他们些,不让半点威风:“用情至深?呵,那他的深情还真是可笑。我姑娘不见踪迹,他倒是不亲自寻,留你个糟婆子出来乱晃。”

    “你!哼!我儿思成疾,终日抑郁,怎能出来抛面。再说了,天下妇人介主妇德,洗衣做饭,谁不是那么过的,你姑娘苦,那这天下妇人算什么?”话未止,白家母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白公孙囱一眼:“哦~对了,你们是‘雅人’,每天与富贵人家香艳,自然不用做这些。脏东西——”

    她那话说得,公孙囱才不生气。

    白家母对她口出恶语,这不就变相证明了白家母对自己农户的身份感到自卑。她是想以贬低整个东仙园来高抬自己。

    〖作者求生欲发言:我是农民我骄傲。〗

    公孙囱手挥过堂中,那是站于四周姑娘: “今这立于东仙园中的姑娘们,皆是由我所定的雅人。至于那赐牌坊的先帝,他早死了,你如此追随他,倒不如于他一同去了。”

    她回首紧盯白家母,或是平淡又或是讥讽的说道,“氓妇就是氓妇。”

    氓,流氓,原本就是指,无业的人。用氓妇这词来形容白家母再合适不过。可是,当今妇人大多不识字,白家母也听不懂。她只隐隐知道这个称呼不是什么好词。

    公孙囱还未将情绪全盘泄露,就猝不及防被人打了一巴掌。

    “呵,果然是公孙家家主,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都是贱人。”白老母咬牙切齿着,随着她一挥手,那些农家莽汉也抄起了棍棒,扰乱了原本的秩序。

    一时间,尖叫与哀嚎齐蹦出声。公孙囱的心也漏了拍,转而变得极快。

    怔神的瞬息,公孙囱左脸的面庞已然泛红。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吼声,冤喊声,棍棒声,以及各种家具器皿被打翻打碎的声响。

    “哈……”公孙囱忽然吐气笑出声。她昂起自己的脑袋,死灰似的盯着白家母,凌乱的发丝反而更加彰显她竖状瞳孔的不羁:“二十年前……那你可知道,二十年前,那些个在东仙园的人失踪去哪儿了。”

    【我劝你别那么做。】影的忽然出现,公孙囱倒是一点不意外。影就站在大堂正中央,站在白家母的身后,四周皆为女子哭啼:【不说你把皮脱还能不能换型,换型的滋味好不好受。你可知,二十年前你吃人的罪行可全是由你姐姐顶下的,若如今再犯,你怕是就入不了轮回道了。】

    “你——你你你你……”白家母见着公孙囱那诡异的眸子,愣是都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听懂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吗?】随后,影转身向门外走了两步,立足,望一眼公孙囱,对她打了个挑衅的响,笑指:【你阳寿已尽。】

    “来人啊!她是妖怪!快打死她!”

    就白家母那一声吼后,那些来闹事的大老爷们也不追着姑娘们逐了,不顶着东西打了,全围过来,拿起跟手臂一样粗的棒子就往公孙囱背上砸。

    【亲爱的,可惜你不是我所接待的对象,不然我还能把你和公孙杗一路带去地府。】

    公孙囱被打趴在地,随之而来的又是一棒,两棒,又是好几棒。她忍痛哼声,整个肺腑乃至口腔全充着血,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溢出。那些个断骨声真是美妙动听,只是影还得去寻公孙杗,无福继续享受了。

    影背对公孙囱离去,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再见啦,公孙囱。】

    六道轮回,周而复始 ,为某人而停留于某处,那是最不划算的买卖。

    “姑娘们,我欠你们的这一顿打,只能来世再还了。你们快些离了去吧,这世间,还有好多光景值得你们好好过活呢。”公孙囱拒姑娘们于门外,而屋内,气绝之人遍地,满屋子血气浮沉。

    “家主……”那些姑娘们可能还对东仙园报以感情,不愿离去,可现在的事态,已经容不得她们为了东仙园,拿自己的未来做赌注。

    “去吧。”

    隔门,离去的脚步声由一声,变为几声,再是全部离去。是公孙囱抛弃的她们,也是她们抛弃了东仙园。

    “可需要我来为您领路?”

    负责接待她的鬼差,来了。

    忘忧浮空低望公孙囱,不时摇曳手中团扇,洞察着她的三魂:“奇怪了,你居然有人魂。”

    “拜你所赐,我不仅是人,还是妖,有四魂不很正常。”公孙囱背抵着门,强撑起这具身体,昂着沾血的眉眼对视忘忧:“无岸怎么没跟你一起?”

    “无岸?”忘忧没有答应她,只是眯眼笑一笑,四周就已不是东仙园的观景,而是幽冥的彼岸花海。

    唤鬼差的名字,会让他们想起生前的记忆,或好或坏。地府鬼差极大部分本都是已死但愿之深,无法投胎的凡人,有那些生前的记忆只会影响绩效。

    既然公孙囱知道那鬼差的名字,也就说明,无岸被她摆过一道。

    忘忧:“我刚刚才见到她。你也见过?”

    “没有。至上次分别,我就在再没——”等等,不对,上次分别……花海逐渐将她的记忆勾出——上次见着无岸,是百年后的事啊。

    那白无常拿着的团扇上挂有一坠摇摇的穗子,与公孙囱的记忆不同的是,它是红色的。

    对啊,她现在和这个白无常,应该是没见过的啊。

    公孙囱想要后退两步,却被团扇一点头,禁锢在这虚空之境中。

    忘忧悬于空中,用拂扇半遮面,鞠身对这陌者问候:“看来你与我一样啊,逆流而上者。”

    她反手掐住公孙囱的脖子,将人高举起来,却又礼貌问候,“你好啊公孙豆娘,初次见面,我叫忘忧,是负责处决你的鬼差。”

    “呵……呵哈哈哈哈——”公孙囱大笑,嘴角淤血的干裂明显了不少,这不卑不亢的模样可比死尸渗人:“处决我,你还差点意思。”

    “哦?”忘忧看着公孙囱,眼中的日晷倒转千百遍后,她笑了:“你以为拿那个叫公孙杗的女子做执念,就能威胁得了我?”

    愚昧无知,这是忘忧觉得对这人的最恰当形容。对于这种已经在生死簿上完全被墨涂黑的角色,忘忧的任务就是将她的三魂捏碎,让她彻底烟消云散。

    “杀你,”忘忧的手逐渐握紧,公孙囱的脖子也成更加诡异的方式截断,“抹除就行。”

    只是……

    忘忧松开手,让她稳稳落地。只是公孙囱身体的疼痛配不上意志的坚定,脚与背已经无力支撑她立足,为有手臂还能帮她缓冲一下头部与地面的撞击。

    她回来了,四周的景象又变为了厅堂。

    “喂,豆娘,我有一笔好交易。你不是把自己除了天地人三魂以外的所有灵体都拿去养那个姑娘了嘛。”忘忧缓步走来身旁,弯腰,扣住公孙囱的下颚把她拉上来:“那我就帮你一把,给你力量,再去见她最后一面。但代价是,你这三魂,得给我吃。”

    这么好吃的东西,捏碎了抛洒也是可惜,倒不如拿来饱腹。

    “能接受吗?”忘忧微微歪头卖乖,等着公孙囱肯定的答复。

    “好啊。”

    三魂被吃掉,也就是不入轮回。公孙囱才不在乎这个后果,她只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公孙杗去百年后见自己的机会。

    忘忧见公孙囱如此果断,也料到了未来自己定有不易。可如今,结局已在自己手中,那未来不就只是注定的过往,都是过往了,还怕出什么不策吗。

    她撩起公孙囱的下巴,凑向前,与她互通唇齿,将自己的法力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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