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们接着来说说《氓》的故事吧。

    这首讲述一女子不幸婚姻的诗歌,诞生于一个如《野有蔓草》般倡导自由恋爱的时代,后人对那个时代的描述是美好的。所谓‘举案齐眉’,也是为了歌颂那个时代的……爱情?不,是尊卑。

    《氓》的第一章,两人于市集邂逅。

    台上台下一回眸间,他们就对上了眼。

    白小生给公孙杗的第一映像是,娇羞。明明是一大老爷们,磕磕巴巴半天都没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还是杗先问的:“你是来跟我送花的?”

    平常送花是对舞伎的仰慕,可在花朝祭时送花,却是告白的意思。

    “嗯……但是,我没有花。”白小生来此并无准备,说话也越来越没底气。

    “那就请你下次再给我吧。”公孙杗:“下半年的葬花期。我会期待你的最后一捧鲜花的。”

    上半年的花朝祭是男子送女子花束表白爱意,而下半年的葬花期,恰好相反。

    时隔半年多,他俩再见时,公孙杗都快忘了此事。她在接过白小生的花球时,还在想,跟前这男子好生眼熟。

    公孙杗抱着那花球,与白小生散步在河堤边。她见附近男女介成双成对,再看看自己手中的花,这才意识到:  “现在是葬花期,不是该我送你嘛?”

    夕阳西下,将两人都笼罩在黄昏中。

    公孙杗站在河堤上,手捧花球,桃粉色的鱼鳞纹舞裙裹挟着河风荡漾,层层叠叠,印着水面的粼粼波光。

    “上次姑娘说,要我最后一捧花。我便天天盼着秋,盼着这最后的花期,来见你。就没在意葬花期的规矩。”白小生

    公孙杗:“那我把花给你,就当是我送你的。”

    “不可不可,葬花期的花是不能拒绝的。”

    “我的意思是,我送你,正如你所说,葬花期的花是不能拒绝的。”

    白小生像是被夕阳晃了眼,或者是晃了脑,试探着问:“你送我?意思是……我的那个意思?”

    “嗯。我也没别的花,这最后的花期,你可接受?”

    那时候民风开放,国家对情爱之事持鼓励态度。那时的爱情来得也容易,两人坐一排,聊聊天,相互见着顺眼就能在一起。

    离别时,公孙杗问白小生:“你确定要我?”

    白小生:“我确定。姑娘很好,我心甚欢。”

    那花球,白小生终究是没拿。公孙杗大咧咧将花球背在肩上,问:“你就不怕是我装的?”

    “不怕。姑娘举止温润,如东仙园之名,是落入凡尘的东仙。就是性格率真,与寻常女子家比,很是特别。”白小生

    “你在笑我?”

    “没有没有……”

    而二章,那女子早已陷入情网。

    公孙杗是公孙家的大姑娘,东仙园的舞伎,其为人豪迈,正如她的舞姿一般刚柔并济,又不失女子娇媚。只有看过她的舞乐,你才能窥得唐代诗人岑参笔下那句“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

    一抬手一投足,那都是以生命为歌书写的华章。

    这若真嫁人去,那定整个是东仙园的大事。

    “你就这么被他那两句蜜言打动了?”家主坐在高堂将苦茶慢饮,垂目着,不去看堂下的公孙杗。

    “若非蜜言,我也绝不会动心。”但他说了,公孙杗自然软了。

    “杗,你若真有决心,我也无法干涉。”家主行到公孙杗身前,收过她的软剑端举,语重心长的说:“这是我最后的奉劝。姑娘,不要过度沉迷于情爱。男子沉迷情爱容易脱身,女子就很难摆脱了。”

    “是。”对此,公孙杗却笑着说:“我就是遇到个比较喜欢的男子而已。若他真有心,木板车来娶我我也愿,若无意,就是八抬大轿我也不顺。”

    那时的公孙杗,并不觉得自己会向寻常女子家优柔寡断,也并不觉得自己会为一段感情付出太多。

    还没等公孙杗撤步离去,却又听家主说: “姑娘,喜欢一词不可乱说。”

    “为什么?”

    家主却是一愣,眼神飘忽了去:“没什么。你已经十八了啊。”

    公孙杗要离开,家主也不会限制她的自由。她相信公孙杗自有分寸,不会做出越规的事。可那个男子就不一定了。

    “哦,白小生,挺厉害啊,什么时候搞了这个妞?”

    市集上,公孙杗拿着行李刚与白小生碰上面,就被突然传出来的人声吓了个激灵。

    那人长得干瘦,衣服也不好好穿,袒着个肚子就在大街上闲逛,还时不时抠抠肉。

    “大哥……”白小生面对那人,瞬间没了笑意。

    那人是白大毛,若是不说,杗很难想象他是白小生的哥哥。

    他们俩兄弟碰上闲聊了两句,互问对方打算。杗就在旁边的商铺看了会东西,窃听着他们的话。

    那位大哥说自己还得回家照顾老母,还叫白小生回去时小心点路上的蛇。

    等他们聊完,白小生接过杗手中的行李,拉过她的手,再往下的路,没撒手过。

    杗:“你与你哥还在和家人住吗?”

    白小生:“是,不过我不常在家里待。我哥留在家里照顾老一辈,我一直在附近教书。”

    杗:“那你向我求婚,是打算让我在哪儿住?”

    白小生领着杗走出乡镇,步入乡间小路。两道的地里,各家农人忙碌在田埂上,拔竹条,收拾已枯的攀竿豆藤。

    “先带你回家,给我娘瞧瞧。日后我们搬镇上去。”

    在夜晚来临后,杗坐在院外的石墩上,眺望这月亮与远方。

    今夜是最后一场蝉鸣盛宴,与渐枯的荷叶相伴的杗,在凉风中开始思考起未来的打算。

    这家是普通人家,虽不算特别穷,但与公孙杗平时的生活水准相比,着实廉价。在她第一次见着白小生的母亲时,她就能在那人眼中见着尖酸刻薄的劲。

    白小生的母亲虽然表现得很和善,但自从见着公孙杗后,就一直狠狠地攥住她的手抚摸,虽然嘴上说的满是夸耀她的话,可手上的动作,却给公孙杗一种绑上她身的感觉。

    嘶——

    干涸的荷塘,有什么东西从中掠过,引得枯枝乱颤。

    “谁?”她闻声,举着灯笼探向一旁的枯池。

    是……蛇?一条白蛇。

    那蛇见了人居然不跑诶。公孙杗一人无聊,就想自我打趣: “你是白娘子吗?”

    “什么白娘子?”白小生给公孙杗端来一碗热汤,坐来她身侧,将汤碗拿给她驱寒。

    再回神望,那蛇,已经离去了。

    公孙杗:  “就是你怕的那个白娘子咯~”

    白小生:“哪儿有,谁说我怕了。”

    “我娘吓着你了吧。”两人聊着聊着,白小生就聊到了自己的家人。

    “有点,她拽得太紧了。”公孙杗现在都还能感受到,刚才白家母抓她手的力度。

    “她是怕你跑了。”白小生拿过那的手,帮她揉按:“我父亲死得早,我娘就盼着我和我大哥两个成家。可我大哥吧,他比较信佛,随性,对情爱似乎不感兴趣。”

    “所以她把成家的期望寄托在你身上了?”公孙杗喝了一口碗中的水,一股苦味直窜脑仁:“咳!嗯……这是什么?”

    “这是我娘备的药,说是觉着你体寒,熬给你补气血的。”白小生:“药我尝过了,是有些苦。若你真难以下咽,我去帮你煮些红糖姜茶来?”

    “那就麻烦你了。”

    至此,公孙杗对这家人的印象逐渐好转,《氓》的第五章也拉开帷幕。

    公孙杗的母亲死的早,家中也无有血缘的至亲,他们的婚礼办得简单,为了避免麻烦家中长辈,两人均未要聘礼与彩礼,而是约定不留在夫家住,迁来镇上,过属于他们的生活。

    白小生日常都在书院教人习书,余下的,有关生活的一切全是公孙杗在学着附近的妇人打理。

    因为担起了家中琐事,公孙杗常被前来讨学的学子们夸一句师母贤惠,可到了旁人口中,就变成了什么都不会的笨女子。

    每到这时,白小生是会为她辩护,说她本是贵小姐,能娶着她是自己的福气。说她能如此打理家事已仁至义尽,他已满足。

    可公孙杗该说什么呢?她只能笑笑,对所有人点头附和。

    这才不是她。她已经很久未跳过舞了。她不喜做这些活,也不愿听别人批判或赞叹 。他们的评判,那成了束缚她为人妻的枷锁。

    他们制定的妻子应做的责任,公孙杗背负不来。

    她想为自己着想一下: “白小生,或许你不懂,我并不想要你为我辩解什么。”

    白小生确实不懂。他明明见着公孙杗是笑着的,却能清楚的知道她不开心。

    或许在看见公孙杗丢到桌上的合围时,他该是懂的。可他啊……他或许是有用女儿家的好物件哄杗开心,陪杗出游玩乐,做好了寻常夫君该尽之责。

    但杗啊,好想像家主一样,躲入槐花中,一个人,拿一段时光消磨。

    【累了,可以逃。会变得半苦不苦的……就好过了……】她碎念着这些旧话,去习惯。

    “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户籍,上在你哥的户籍上?!”公孙杗摔下户籍册,当着官府大员的面扇了白小生一记耳光。

    他们已婚期半年,白家母催孙急,杗就想着来查查户籍,看看他们家祖上辈都叫什么,好避嫌。

    可这真是不查不知道,这一查——

    “对不起,我也不清楚。”白小生自己也被打蒙了,可他知道,公孙杗现在很生气,那他就不能生气,如果吵起来,那可就不止是打一巴掌那么简单。

    公孙杗承认自己冲动了,心慌得去捂着白小生被打红的脸:“我们回去问问,问问娘。我记得我们挂户籍时,是娘签的字……”

    “我们这的习俗,老大都没娶妻,老二怎么能娶呢。”在和白家母对质时,她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她还说:“反正只是挂个名头,又没真要你和大毛在一起,至于嘛。”

    “至于嘛?你问我至于嘛?跟我拜堂的是白小生,不是大哥。娘,你也是女人,你怎么能这么险恶。”公孙杗

    他那娘也真是可怜,一生都被男人圈养,好不容易熬到男人死了,自己却以为自己站上了最高点,再去把别人圈养。

    “你说我恶?”白家母一把揪起杗的耳朵,将她狠狠往地上摔去:“别不知好歹,你嫁来小半年了肚子都没个消息,我还伺候你?我都是见你贞洁,没让你服侍两个男人就已经很尊重你了。”

    “娘!”

    “我没你这儿子,别叫我娘!”白家母踢了一脚白小生,恶狠狠发话:“我养你这么大,你倒是给我养老了?找个姑娘跑镇上住,留我一老太太在这穷僻地。要不是大毛还照顾着我,你怕是巴不得不见我。”

    “娘,你把杗放开。我求你了。”白小生夺过公孙杗,抱在自己怀中。可他又不敢违逆自己的母亲,只能用手护住白家母想要掐她的地方。

    “娘,怎么呢?”闻声去,原来是白大毛干完农活回来了。见着自家弟弟和弟妹都被娘欺负着,他便赶忙进来询问事。

    “没怎么,你弟媳想回来看看你。”白家母

    “哟,我有啥好看的,怕不是回来看娘的。”白大毛杵着个扁担,往屋中板凳上一座,便是一个不羁的浪人模样。

    此时的公孙杗已经心力交瘁,再无力鸣泣,由白小生抱于怀中。

    这情况,白大毛看都能看出来,是他的老妈子又犯病了。

    白小生抱起杗,向他们告别道:“娘,大哥,我先带杗回去了。再见。”

    “嗯,我送你们一阵吧,外边正闹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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