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分的雨季,空气是清冷的。雨水会挂在山间野草的叶脉茎杆上,沾染过路者的裙摆。

    一缕轻快的风携着伞,穿梭在田埂间,打碎了一粒粒琉珠,喧闹了一片田野。

    “洛弦回来啦!怎么?被百草阁除名了?”清除梗穗的熟人看着那熟悉的小姑娘,隔老远大声询问着她的近况。

    “才没有呢!人家只是回来写检讨而已!”但能不能回去,还得另说。

    “你闯什么祸了?”

    “额……不小心炸了两间丹药房。好啦!不跟你说了!我回家了呀!”

    这个身穿白紫色长干衫的女孩叫洛弦,家中是做煤矿生意的。

    自家虽然富贵,但是没有权利。

    父母不愿做官,她原本也不想继承家业。好不容易去百草阁拜师学医,无奈她又没有那方面的天赋。

    “嗐,我还是回家继承百万家产吧。”洛弦

    期间走入林中,她忽然闻到血腥味。仔细探寻后,她发现那血腥味是从一旁满是青苔的大石头后传来的。

    洛弦,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入那枝丫遍地的林中,踩入遍地残枝败叶,扶过半人高、割人的马丝草后,她终于走到血腥味的源头。

    那个男子左肩处满是血迹,头发凌乱,衣服有些破烂。他将自己蜷缩在石头微微凸出的檐下,身体还在发抖。

    他的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婴儿。那个婴儿看起来像是被他保护得很好,正酣睡在他的怀中。

    “你是……衔辞?”她认识他。

    衔辞惊恐地看向来者,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每当那个女孩走进他一步,衔辞更将自己缩进石缝一分。

    洛弦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将自己的伞打在了他们头上。

    以前的事情在他们相遇后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彼此的未来,从这里开始有了奇点。

    “我叫洛弦,是个医者。我可以帮你。”

    春天的爱情萌芽的很快,但并不是所有的种子种在春天都会发芽。

    有时候种子会因为外在或者内在的某些原因而在地里休眠,等到秋天的时候再出来。

    可那时候的天气,便不再适合它抽枝散叶了。

    “哎哟姑奶奶,你可算回来了!不是说今天上午就能到嘛,怎么下午才回来呀。担心死你孙姨了。”

    “不担心不担心,我这不是在这嘛。”洛弦高举着伞打在衔辞的头上,就算自己打不到伞她也还是固执的将伞往衔辞头上移。

    “这位是?”孙姨打量着后来者。

    一个抱着婴儿、披头散发的男子。他和自家小姐是什么关系?小姐为何会这么护着他?

    “我回来路上捡的。”洛弦

    “哎吆你怎么——看等会儿老爷回来不骂死你!”

    洛老爷回来后的确把她骂了一顿。

    “你说你,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学医!学医就算了,你还不好好学,净干‘好’事!现在被逐回来了,开心了吧!”

    “我这不是回来继承家业了嘛。爹~别生气了好不好?娘~帮帮我~”洛弦明明已经十八了,但是仗着自己长得娇气,天天装八岁小孩。

    “孩子刚回来,不要光指责她。不会说话我来说。”洛夫人接过洛老爷的话,揣起洛弦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洛弦都这么大了,有点自己的主见是应该的。”

    “嗯~”

    “想做什么就去做,趁现在爹娘都还干得动,你可以活得潇洒点。”

    “嗯!”

    “这次回来多住几天。你已经十八了,该有自己的生活了。”

    “嗯!嗯?”感觉不太对。

    “隔壁卖米王老板的儿子不错,人高马大的,护得了你,过两天你们——”

    “停!我就知道。我先回房了再见!”没等洛夫人说完,洛弦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出了客堂,直线飞奔回了房间。

    孙姨在洛弦走后走向洛夫人,对她说:“今天小姐回来的时候带着个衣身破旧的男人。老身虽不认识,可那男子老身真的是越看越眼熟,感觉那好像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少爷。”

    “那男子怀里抱着个婴儿,行为举止更是古怪……”

    洛夫人有些不敢相信,可想着刚才洛弦急急忙忙冲出去的样子,又不能不怀疑:“那男子现在在哪里?”

    “好像是被小姐带回了房……”

    衔辞很奇怪,虽然是被洛弦强行拽回来了,但他却一直躲在墙角,将自己蜷成一小团。

    而那个孩子被他放在桌子上。不管那个孩子如何哭闹,衔辞都不愿看他一眼。

    洛弦打好水进来时看到这一景象,默默地把水放上桌,抱起孩子放在自己的床上。

    “这个孩子,是你的?”

    衔辞没有回答她,依旧缩在那个角落。

    “起来,我帮你包扎伤口。”

    洛弦走过去想要把他牵起,可用力太小牵不动他,用力太大又怕伤着他。这个男子就像个瓷娃娃一样,美丽而易碎。

    看着他神情支离破碎的样子,洛弦也不好说他什么。

    她将自己身上披的外长衫取下,盖在了衔辞头上,然后一把将他拉过来抱入怀中,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小声且温柔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一个愿意拥抱他,救赎他的人,他不知道等了多久。

    他被囚禁在昏暗地下室两年了……也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两年。

    他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否又寻找过他,不知道那个恶心的男人是否有想过放过他,他也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次想轻生的念头。

    他不知道,不知道逃出来后别人看他的目光……诡异的,嘲讽的,畏惧的,恶心的……在他自己都无法接受自己的情况下,他真的能顶住别人的流言蜚语吗……

    “没事了,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我一个小姑娘来哄。”洛弦伸手想要去捧衔辞的脸,可还没碰上呢,衔辞便先一步躲开了。

    “好吧,不碰就不碰。”洛弦将一旁的水盆拿过来,就在这个狭小的角落中,将衔辞左肩上的伤口清洗干净。她用酒为衔辞消毒,包扎了伤口,又擦净他的脸。

    “嗯,真的很好看呢。”洛弦用湿布轻点着他脸上的灰尘,说道:“和三年前的你一样。”

    三年前的他,正直年少,满腔经纶。洛弦虽不知他为公子榜第几,但也就是楼阁上那么惊鸿一瞥,便已是入眼之缘。

    “而且。”洛弦顺势将他拉起,在两人之间比划了那么几下:“很高~”

    就是衔辞是弓着身子的,那都比洛弦高很多。

    主要还是因为她太矮了,才一米五多点。

    可还没等洛弦比划两下,衔辞又弓身蹲了下去,抱着自己双腿。

    看他这个样子,绝不只是肩膀受伤那么简单。

    洛弦虽然将自己称之为医者,可她本质也就学了两月,只会把脉和包扎。

    心理方面的问题该怎么治疗呢?

    婴儿忽然的啼哭惊乱了洛弦。明明刚才放床上的时候都没哭,为什么现在又哭起来了。

    “这是你的孩子?”洛弦将孩子抱起,学着大人的模样哄着那婴儿。

    衔辞依旧没回答她,弓身用手腕将面部完全的挡住,不时的颤抖。

    这是他的孩子,这个孩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一个男人,怎会生孩子。

    他痛恨自己,厌恶自己的身体。厌恶那个恶心的男人。

    他谩骂着自己:为什么要把那个孩子带出来,那个孩子直接死那里了不是更好。

    为什么他不直接死在那里。他现在……太脏了……

    现在的衔辞啊,真的是油盐不进。洛弦都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好:“你要不要更衣呀?我帮你梳头?吃饭吗?对了,我还得去请个奶妈……我没有男子的衣服,还得去帮你定制?你睡哪呀?总不能睡地上吧……”

    没说过一句话……洛弦自从遇见他便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我还是通知你的家人吧——”洛弦

    “不——”那一声十分的模糊,常人可能只会听到噗气声。

    还好,洛弦的理解能力天生比较到位。

    “不什么?”洛弦的耳朵贴近他,想听起出他说的话。听了许久才听着他说:噗啊

    “不要……不要什么?”不要通知家人吗?

    他的口齿为何如此不清晰,难道是染了什么病?

    “衔辞,让我看看你的口腔。”洛弦小心的掀开了披于他头上的长衫,慢慢移开他的手,劝说着:“我是医者,我给你看病。”

    衔辞也想治病,他的喉咙真的很不舒服……还有……可是他不敢……他是另类……

    他在说,呗呜哇……啾呕咦……

    别碰我……求求你……

    求求你

    孩子已经睡着了,不哭了。可那个已经到了本不应该哭的年纪的人却哭得比什么都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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