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在好多个日夜里,睡梦里她总梦到他,有时候穿着衣服,有时候没有穿,当她见到夏洛,觉得特对不起她。
她再也不能安心学习了,常常一个人发呆,成绩开始一落千丈。
她常常站在楼道里感受从走廊两边尽头的窗户吹进来的寒风,让她很想随风而下,从此与这个世界道别。
可是心里另一种声音却极力劝阻她别这样想,去外面走一走,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常常心情很乱,漫无目的,在冬季的街道,田野,山坡游荡,身体竟感受不到半分寒气。
一次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路过一个被拆得还剩一间的低矮的瓦房处,看到用长长的绿色铁丝网围起来的铁路,突然有种想逃离的想法。
铁路对面是顺势向下的民房,白墙,黑瓦,房与房之间连着一些枯萎的藤蔓,这就是北方的冬天,万物一片死寂。
她趴在铁丝网上,等待着从远处开来的火车。
铁道另一边是高高的山林,山上青杠树全体褪去了绿色的衣裳,就像一个个耸立的士兵。
她看着斜着向下的这一处民居,竟然莫名想到宫崎骏的动画,日本的田园村居,一种浪漫的情趣由此而生。
“春天,这里一定非常优美!”她心里思服道。
她沿着这条向下的路往下走,心里的美好差点让她飞奔起来。
路过铁路下边的一片白杨林,铁路上终于响起震耳欲聋的汽笛声。轰鸣声由远及近,她捂住耳朵,等着车厢有序得钻进山洞。
挺拔的白杨树早已失去了夏日的葳蕤,灰白的枝干伸向云端,几只麻雀在一声轰鸣声中展翅高飞,忽而又回到了近旁的树稍上,叽叽喳喳。
她突然在这片白杨林下,发现了一帮穿着县职业技术学校校服的学生,似乎正在欺负一个势单力薄的男孩。
男孩抱着头,爬在地上,一帮学生朝他拳脚相向。
此时的她一见,心中血液沸腾,一想到曾经自己被人欺负时,竟然无人上前帮忙,眼前那个势单力薄的男孩不就像当时的她那样无助和绝望吗?一种天生的视恶如仇的愤怒让她停住脚步。
她从来不信人会有多善良,也不相信人会如此残忍,狠毒。那一拳一脚是多么熟悉,他们躲在玉米垛后面,还以为别人看不见?
她四下张望一圈,灰蒙蒙的田野里,除了那绿油油的麦田,并无一人。
作为势单力薄的自己又不是莽夫,就算想拔刀相助,那也得有实力充当后盾才行。
她没有手机,也没法帮忙报警,就算冲上去救人,她又不会功夫,极有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索性赶紧开溜。
她赶紧加快步子。
“哎!同学!你鬼鬼祟祟在干嘛?”她的后背被人拍了拍。
她一转身,“周恒辉!”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在这里遇到他。“你怎么在这里?”她惊讶地望着他。
他一时也有点出乎所料,不过很快,他像抽疯一样激动得突然一把抱住了她,有些浮夸的说道,“你怎么来了!想我了吗?”
他一时奇怪的举动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干嘛!”
这时向她们走过来一个男孩,约么十七八岁,脖子里带着大粗链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脖子以下胸膛以上隐约露着蓝盈盈的纹身一角。
“哎!恭喜啊!终于被你搞到手了?”男孩淫邪得一笑,丢掉烟头,用脚尖搌碎,向他身后吹了声口哨。
一个手插兜的男孩也缓缓向她们这里走来。他笑着,露着一口大白牙。“好巧!”他冲着她微微一笑。
她还被周恒辉抱着,正一头雾水愣怔在时间的长河里,不知所云。一见周之翼,她才终于恢复了清醒。
她羞赧地奋力挣脱周恒辉,一巴掌扇了过去,正好被他拦住。
“干嘛!喜欢虐恋吗?”周恒辉有力的大手像铁钳一样坚硬,根本撼动不了。
“黑鬼,马哥让你把她带过去。”
“我也正要去找他呢!”周恒辉神色如常,压低声音,以警告的语气说道,“没事,你跑这里来干嘛?等会表现的乖一点,听到没。”
她不屑地瞅了瞅他,他脸上虽并未有什么明显变化,但在这样的非常时期遇到他们这种混混学生,哪怕是自己同学,人心隔肚皮,心里难免不惊慌。
人群里一个披着头发的男孩向他们走了过来。
赖楠瞬间石化,怎么哪哪都是他?马天穹摇摇摆摆,就像一个耀武扬威的地头蛇。
赖楠瞄了一眼躺在一旁一动不动的那个被揍男孩,全身几乎被腐叶覆盖,全身上下偶能看到明显的血迹,不知道是死还是活。
“泡上了?”马天穹似笑非笑地拍拍周恒辉的肩。
“那当然!”周恒辉自负地答道。
“恭喜哇!”马天穹露出不显山不露水的意味深长,依然一副阴险的嘴脸。
她看着马天穹那双眼睛,忍不住暗生寒气。
不知道何时,嘴角边缘竟新添了一条一寸长的伤疤,一直到他的耳朵根部,给他增添几分摄人心魄的杀气,看到他的脸,赖楠心慌意乱,颤栗不安的站在周恒辉边上。
他见她抖动的厉害,殷勤地想扶一扶她,结果没想到她那么不给面子。
“不要拉我,我会走路!”她挣脱他的手,盯着马天穹。
她一见马天穹阴鸷的眼神,她莫名还是一惊,不由自主低头不敢看他。
马天穹凑近她的脸,低沉着嗓音,“别来无恙!”在她身边踱来踱去。
周恒辉拉着她的手,早已沁出汗水。
“黑鬼啊!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愿不愿意滚手相让?”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孩拍了拍黑鬼的肩膀。
话音刚落,马天穹一砖头就将男孩拍在了地上,要不是其余几人拉架,说不定那天男孩都会被他打死。
她看着他们不怀好意的样子心里真想一巴掌一个,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然而随着天色的暗淡,山里隐隐传来一阵阵鸟叫,鸟儿们都归巢了。
突然马路上响起了震天吼的摩托声,由远及近,一帮学生拿着棍子,菜刀冲了过来。
听说打架最狠的马天穹最最凶残,自然对其不屑。
两帮人,一言不合,就开始群殴起来。
她本想趁机逃跑,结果被周恒辉拽到了一边,他们躲在包谷垛后面,等待时机。
这时路上远远又传来一阵摩托声,马天穹定睛一看,慌了,怎么搞得,他的朋友这么多?赶紧召集自己人散了。
那帮人越来越近,结果到了近旁才发现来得竟是一帮女孩子。
“东哥,没事吧!”?两个男孩扶起地上的男孩,关切的问道:“要不要去医院?”
“不去了!走吧!”男孩有气无力。
这时一个紫发女孩跑了过来,心疼的望着男孩,“马天穹太过分了,一定不会放过他!东哥,真得不去看医生吗?”
“我没事,快走吧!不要把警察引来了。”
一行人往马路上走去,一会儿就响起了摩托车离去的声音。
白杨林里一个女孩四处张望了一阵,落寞地往路上走去。
“马天穹跟赵旭东抢县职业技术学校的大哥位置,哎!没意思。”
“你不去帮忙打架,以后马天穹肯定会对你有意见的。”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他俩靠着包谷垛,并排坐在地上,屁股下是厚厚一层枯叶。
“你刚才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什么泡上不泡上?”
“嗨!口误!你……是不是……因为我丑,才不喜欢我吧?”他望向远方的眼睛有着几分忧伤,他低垂下眼睑,又复抬起,看了看她,“告诉我,是不是这个原因?”
“不是!我……只想好好学习,不想在高中时考虑其他的事情。”
“学习跟感情冲突吗?”他歪着头看她。
“反正我会受影响。”
“你可以拒绝,但不能阻止!嗨!走!我送你回学校。”
那天他们一起漫步在穿插在田野中间的马路上,看着绿油油的麦苗,青青的菜蔴苗,他开始大声的唱起歌来。
歌声尔尔,悠扬美妙。
“没想到你会唱歌!”她终于明白他那自信满满的底气来自哪里。“大家说你经常去酒吧驻唱,是真的?”
周恒辉终于看到她眼里闪烁着一丝对他敬慕之光,马上趁热打铁,“像我这样,学习不好,身体不好,不学点傍身的东西,以后怎么养家?幸好上天给我关了一扇窗,又给我打开了一道门。你觉得我唱的好吗?”
她当时点了点头,内心对他虽有欣赏之意,但却更喜欢搭不上边。
“下周末,我要在南湖公园开一场演唱会,你来好不好?”
“到时候再说吧!”她心里自然不想去,只是怕直接拒绝又伤人心。
突然他竟咳嗽起来。
“可能刚刚太热,我怕又要发高烧了!”
“你经常发烧?”
“差不多,小时候经常这样。扶我一把!”
她不知道他是装得还是真得,总之作为他身边唯一的同伴,她只能一路扶着他,就算之后想来,她当初有可能上当受骗了,那也是王麻子中牛痘——后悔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