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头脑发晕。
被突如其来的涡旋卷入黑暗,即使用手拼命向上抓取,也只能抓住空气。
琅青头昏眼花的摔在地上,掉下来一路漆黑,她以为自己是误坠入了没有阳光的偏僻山洞,当她捂着头睁开眼睛的时候,对头顶的天空感到惊诧。
“怎么会……”
她的确是掉下去了,从平地掉下去。
没有御影炉心,也没有黑雾,只有干净的天空。
她是被莫名其妙的异动带进去了。
这里是踏鞴砂吗?泽维尔他去了哪里?
在琅青目瞪口呆的时间里,风吹起散落的野草,扑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打了个喷嚏,紧接着是带有咸味的海草,风越吹越大,最后竟把不知从何而来的编筐吹来,不偏不倚的扣到她的脸上。
“呃啊……!”
编筐里面散发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琅青嗅了嗅,一块湿润的泥土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脸上。
“十分抱歉。”
正要将筐拿起来扔到一旁时,有人抢先一步将它拿起来,连带着拿走她脸上的泥巴与野菜。
“你没事吧?”
琅青支起半个身体,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来者,他头顶披衣,看不清楚面容。身穿布料细腻的浅色水干,胸前挂着一枚羽毛状的金饰,和穿着粗布和服的平民完全不同,他看起来像是富贵人家的尊贵之人。
她向下望去,纸一样白的皮肤拿着黑色的泥巴,在晴日底下十分显眼。
“你没事吧?”
见琅青久久不回话,他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啊,我没事!”
琅青终于反应过来,生硬的回应。
“……真的十分抱歉。”
看着琅青的脸上脏兮兮的全是泥巴印记,对方心怀歉意再次说道。
琅青下意识摸了一把脸,泥巴在她脸上的分布更加均匀,为了不让对方感到愧疚,她大大咧咧的说道:“不用再道歉了,我真的没什么事。”
“我的住处就在附近,请务必让我带你去清洗一下。”看着琅青越抹越脏,他大惊失色。
琅青呆愣愣的被对方拉起来,当她站立在地面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自己没受什么伤,即使坠落到几乎遗忘了时间的存在,她也毫发无损。
“也就是说……这股下坠并非是物理上的吗?”
仔细审视自己一圈后,琅青抬起头,望着前方破破烂烂的房子。
不过话说回来。
明明身穿价值不菲的衣物,还有金饰傍身,却住在这种破落房子里,实在奇怪。
装着清水的盆被放在自己面前,对方招呼了琅青一声,她回过神,连忙开始清洗自己脸上已经干巴巴的泥巴,用力搓洗过后,她终于露出原本的面容。
对方好意将毛巾放到琅青甩水的手背上,她道了声谢,用来擦了擦脸。
“话说回来,还未请教你的姓名,请务必告诉我,好让我向你道谢。”
琅青一边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一边抬起头说着。
“我没有名字,”他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家都叫我倾奇者。”
“没有名字……?”
琅青的脸清理的很干净,她得以看清对方的脸,他虽是男性特征,样貌却生的十分美丽,只是直视他一会,就让她感到目眩。
她见过不少长相好看的人,但如此美丽的,的确是头一次见过。
“倾奇者是什么意思?”琅青问。
他想了想,回答,“就是指衣着行为举止有点奇怪的人的意思。”
“奇怪……?”
“嗯,换句话说,就是与「他人」不同。”
琅青左右看他,在对方不安的表情里,她笑道:“怎么会有不同呢?你穿的很体面,举止也得体,一点也不奇怪。”
“是吗?”琅青的话让他有些意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试探的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好像特别在意自己的“不同”。
琅青虽不知这股在意从何而来,但她并不打算探究,随即答到:“当然。”
他低下头:“谢谢你。”
“是我要谢谢你。”琅青问,“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这里?”倾奇者怔了一下,“这里是踏鞴砂。”
“神无冢的踏鞴砂?”
“没错。”
和印象里的有点不太像啊,踏鞴砂感觉更加诡异一点,这里却一片祥和。
“你知道御影炉心在哪里吗?”
“御影炉心……?没有听说过。”
琅青垂下头,微微有些沉默,倾奇者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这里有没有一种叫做「玉钢」的锻造材料?”她换了一种问法。
倾奇者点点头,“没错,这正是此地的特产。”
“太好了,能带我去看看它产出的地方吗?”
“当然。”
和倾奇者走出他简陋的住处,琅青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背后异常轻松,那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神之眼,剑,符箓,乃至随身携带的包袱,除了身上的和服以外,全部都不翼而飞。
她不免吓出一身冷汗,倾奇者见她脸色很差,好心询问,琅青如实相告,两个人没来得及去玉钢产地,又回到相遇的地方,找到天黑也没见到身上的东西。
天色暗到没法找,琅青不想再麻烦对方,只得垂头丧气对倾奇者道:“现在天已经黑了,再找也难找得到,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对方表示赞同,并且提议陪琅青找到她暂住的船。
跑到自己停船的地方,那里的海域附近还是一片金黄的沙滩,不同的是,她停船的时候有好几棵树,现在连着船一起消失了。
“……我的船……还有附近的树……竟然……”
什么都没了。
琅青站在沙滩上,看着天上的繁星和缓缓上升的月亮,狠狠地捏了自己的脸颊一下。
这不会是做梦吧。
但是脸颊很痛。
她欲哭无泪,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武器也找不到,除了一身武力,她没有什么防身的手段,现在用来睡觉的船也没了。
今天怎么运气这么背,而且总是让她碰见稀奇古怪的事。
看着琅青呆愣愣的站在沙滩上,倾奇者还好心走过来问道:“怎么了,是没有找到船吗?”
琅青跪倒在沙滩上,“啊……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船也不见了……今晚估计要睡树上了。”
“睡树上?”
看着倾奇者惊讶的表情,琅青惨笑道:“没事,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以前流浪的时候我也没少睡树,无论是树丛还是树干,只要找到个好地方就完全没问题。”
“应该不会睡的舒服吧?”
倾奇者不免想起他脑袋里的知识,这里的人也会睡在树上吗?
他记得有刀匠曾在工作的间隙里抱怨过自己因为回家太晚,妻子赌气没有给他被褥,躺在光溜溜的床上感觉十分难受……除此之外他倒是没听过谁说起树上的感觉如何。
“睡不睡的舒服,恐怕不是我该担心的,”琅青无奈道:“无缘无故丢了东西,就已经让我心神不宁了,根本没有闲心去担心舒服与否。”
说完,她的肚子还发出“咕噜”的声响,她已经一天没吃饭,对上倾奇者探究的脸,她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话说回来,你也没吃饭,应该也很饿吧……还让你陪我找了这么久的东西,现在我身无分文,恐怕连一碗面都请不起你。”她不好意思挠头道:“真是抱歉……”
“很饿?”倾奇者眨了眨眼,他的确一天都没有吃饭,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或者说,他的躯体根本不会让他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你不饿吗?”琅青问他。
倾奇者摇摇头。
琅青以为他只是在顾及她的感受,便摆了摆手让他离开:“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尽快回家吃饭吧。”
“那你怎么办,真的要睡在树上吗?”
琅青点头,“树上比较安全。”
“安全?”
“地上会有魔物和野兽,碰到它们会很危险。”她解释着。
现在没有神之眼,不能张开结界,夜晚留在地面休息,很有可能因为大意而遇到危险。
那也太惨了,倾奇者想起自己的住处,虽然破破烂烂,但好歹也能够提供一个干净舒适的场所,偶尔还能够隔绝外面的噪音,让他保持宁静。
因为离着刀匠们居住的村落很近,平日里也没什么魔物来打搅他。
那里,应该比树上要安全吧。
“你在想什么?”
琅青冲他摆了摆手,倾奇者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沉默很久。
“我在想,如果你不嫌弃破旧的房屋,可以先去我那里安身,然后再做打算……”
“真的吗!”
“嗯。”
琅青又惊又喜,她激动的握住倾奇者的手,眼睛明亮,“哇,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倾奇者显然不太适应这种距离过近的交流,他面露难色的后退一步。
琅青没有察觉他的异样,方才她触碰了他的手后,微凉的体温让她疑惑:“奇怪,你很冷吗?”
照琅青的记忆里,盛夏早就过去了,但这里的天气远没有达到秋天那样凉爽,空气中还是有点微热,让人感觉依旧是夏天,即使是夜幕降临,也不至于让人达到手脚冰凉的地步。
“不,我不冷。”
倾奇者像是被戳破了秘密一样慌乱,他匆匆应答后,转过身走了几步,又扭头,对琅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很晚了,我们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