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世间有不可违逆的命运存在吗?”
满是荒凉的旷野上,有一个人背对着自己站在对面,她长长的黑发坠在地上,一身华丽的深蓝色锦衣。
“你相信世间有不可违逆的命运存在吗?”
轻轻开口,她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旷野。
听到这个声音,心情好像漂浮起来了。
这一定是在做梦,琅青想。
“你相信世间有不可违逆的命运存在吗?”
再一次的询问。
“我……”
女人转过身向她走来,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所以——你相信吗?”
她捧住琅青的脸颊,问道。
琅青被迫与她那双叫纷杂不出颜色的双瞳对视,嘴里不自觉说出想法:“师父曾告诉我,人之命数,皆为天定,我身为仪倌,更是见过无数死亡……或许真是如此。”
琅青想了想,又道:“但我认识一个大夫,他更相信人定胜天,也一直在用自身践行这个道理。所以,或许命运是存在的,但也是可以更改的。”
女人苍白的笑着,轻轻摇着头。
“不对。”
“不可违抗,不可更改,天命是既定的。”
“你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的未来。”
“——什么……?”
琅青忽然发现身边的景象骤变,手臂滚烫,火舌从四面八方涌来,热的她感受真切,全然不像梦境,她开始害怕,想要躲避却无法动弹,被火焰灼烧,痛的跪倒下来。
再度抬起头时,眼前赫然一片尸山血海,无数断裂的尸块从鲜血中上涌,烈火灼烧,哀嚎和愤怒涌来,宛若人间炼狱。
“这是什么……?”
琅青环视周围,她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触碰她,她低头一看,竟然是从地底探出的数只双手试图把她活生生从地面向下拖拽。
“……救……”
“……救救我们……”
“求你,救救我们吧……”
“求求你救救我……!”
它们一面嘴里念叨着求救的话语,一面用手胡乱攀附琅青的身体,无法动弹,无法逃离的她面色大骇。
这些声音满嘴求救,但琅青却无法用善意去看待,凭着拖拽自己的举动,她本能的认为他们一定是想让自己陪葬。
“不……!”
火舌吞噬上来,直至湮没琅青的双眼。
空中闪过光亮,响彻云霄的雷鸣接踵而至。
琅青从梦里惊醒,她猛地抬起身子,额头满是冷汗。
她看向梦里被灼烧的手,又望向四周,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坐下富有节奏摇晃的床板让她意识到身处船舱里。
琅青捏了个诀,微亮的光芒出现在她指尖。
借着亮光,她照了自己全身,并没有任何火焰痕迹,船舱里很安静,身旁的芙蓉正在熟睡。
对,这里是死兆星号上,她跟随南十字出海航行,今天是第四日。
又一声炸雷从船舱外传来,琅青心里一惊,忙捂住芙蓉的耳朵,好在对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天气,只是矜了矜鼻子,又沉沉睡去。
琅青松了一口气,起身连忙走出船舱。
一打开门,风雨就灌了进来,她快步出去,从外面关上舱门。
甲板上只能看见两个人影,雨太大看不清楚脸,急雨拍打着琅青的脸颊,这样恶劣的天气,就算她撑着伞,浑身上下也湿透了。
她怕再撑一会伞会被吹坏,索性身上也被淋湿,有伞无异于没有,便关了伞拿在手上。
“妹子,你不睡觉出来做什么?”
轮值负责掌舵的大副看到琅青冒雨向他们走来,十分担心她的安危,忙大声向她叫喊:“快回去,上面危险!”
谁料大副这样喊叫琅青,她不退反进,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快步跑来,他急了,向身旁的人示意:“船长,琅青来了!”
北斗执剑立在他身旁,正在观察天上涌动的雷的走向,听到大副说琅青来了,她表现的很高兴,“可算来了,我正想见见她的本事!”
大副立刻明白北斗的意思,这是想让琅青化解即将到来的雷击,他忍不住说道:“船长,太危险了!”
“重佐,不用这么紧张,让她来吧。”
雨很降人势头,琅青伸手划出常用的雪花状盾牌,借着盾的抵挡,纵身一跃来到北斗和大副身边。
“北斗船长,重佐大副!”
“现在还是深夜,你睡不着吗?”
“雷声太响了,我被吵醒就出来看看,风浪这么大,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人掌舵啊?”
北斗与重佐无奈的笑笑,后者说:“这种情况叫其他人来也没什么用,有我辅助船长就行了。”
“这种情况……?”
琅青将这句话咀嚼一番,她忽然想起璃月到稻妻的行程也不过一周,而死兆星号已经在海上航行四天了。
“我们快要到稻妻海域了吗?”
“是啊,就在前方——壮观吧?”
顺着北斗手指的方向望去,前方的海域遍布雷暴,从黑云降下的雷击打在海平面上,留下一丝闪光和阵阵浪花,接踵而至的是一声声巨响。
尽管评价雷暴的语气稀疏平常,可北斗脸上的表情却不一致,她神情严肃的盯着前方。
琅青将盾的范围扩大,直至包围了他们三人。
“看来我醒的还是时候。”
重佐听她这么一说,立马问:“你难不成真的要——?”
“当然,我从不说假话。”琅青露齿一笑。
北斗吩咐道:“全速前进。”
算了,就算琅青处理不了雷暴,这里也有船长当定心丸,以往的袭击死兆星号的雷暴也是她来处理,这样一想,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重佐将船速提到最高,死兆星号犹如一把利剑,带着势破如竹的勇气,在风浪里冲向雷暴中心。
琅青从口袋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符箓,她轻轻一挥手,符箓就像被钉在半空一样纹丝不动,她闭上眼,竟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盘腿坐在船头。
风雨被琅青的盾隔绝,北斗与重佐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游动的气。
这股气像风一样,刚开始只可感不能观,随着符箓上面的图案变亮,气的踪迹也逐渐能够被肉眼见到。
重佐吃惊的看着它们往返与符箓与琅青之间,北斗站在一旁,神情中带了点审视的意味。
北斗伸手触碰这股白色的气,拥有神之眼她感受到这并不是元素力,这股气看上去就像绵柔的云朵,其实没什么触感,一碰就散,不过片刻又会聚合。
更像是一种……仙法。
北斗记得前一阵子有传言说击退奥赛尔的大英雄师承绝云间仙人门下,她所用的封印术诸多都是璃月仙人的仙法,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呼。”
琅青调和身体的状态好一会儿,长舒一口气,感觉差不多了以后,她从湿漉漉的甲板上站起身,单手握住那张悬空的符箓。
符箓在她触碰的瞬间灰飞烟灭,只留下发光的印记在她手背上,她翻来覆去看了看自己的手,露出一丝笑容。
曾让诸多人无计可施,避无可避的雷暴就在眼前,神明动动手指就轻易降下的防线让许多人骨肉分离,让希望到达其他版图探险人们望而却步,但即使这样,也不能阻挡琅青的脚步。
“站稳了!”
死兆星号在全速前进下,彻底驶入稻妻海域。
第一道雷降下,雷光照亮了整片海域,映的琅青茜色瞳孔发亮,她跳下船头,站在开阔的夹板正中。
那道雷几乎是肉眼难辨的速度打在死兆星的船头上,琅青的雪花之盾被打的粉碎,掌舵的重佐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去看自己的身体,他记得刚才雷是从头顶降下来的。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任何的伤口,除了琅青的盾被破坏了以外,地板也没有任何损坏。
重佐用视线去追随琅青,她站在不远处,高举带着印记的右手,电流四散在她手臂附近。
可见刚才的雷是被她引去自己的手上了。
“这是……引雷咒?”
北斗不是认不出来引雷符,琅青手中的那张与她见过的引雷符的画法不太一样,不过这种东西的使用方法倒是都差不多。
引雷咒,顾名思义,将天上的雷引到自己身上,供自己驱使,不过动用比符需要特定的身体条件,即使是人才如云的仙家弟子里,会用的人也不算多,至于普通人……他们根本就无法运用这种玩意。
仿佛是在驱赶这片海域的客人一样,第二道雷在眨眼后立刻降下,巨响后又是相安无事。
重佐身为普通人,跟不上这股雷与人对拼的速度,他怎么用力的眨眨眼,也跟不上战况分毫,一旁的北斗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琅青食指中指作引,将刚才吸收的第一道天雷打向第二道雷,两股旗鼓相当力量瞬间在空中抵消。
“有点意思。”
北斗将剑立在甲板上,倚剑勾唇一笑。
“重佐,保持这样的速度,一口气冲过去。”
重佐还沉浸在琅青是化解雷击的头脑风暴里,听到北斗这样一吩咐,他立马将问题抛之脑后,全神贯注的驾驶着死兆星,“没问题。”
雷击还在继续,化解雷击的行动也不停歇。
一道接着一道的雷袭来,又被琅青一次又一次的化解开,等到她接下第五十道雷的时候,天已经亮起来了。
第五十一道雷声的消失,意味着死兆星彻底驶出稻妻的雷暴范围,向着真正的内海前进。
没有第五十二道雷让琅青化解,这股力量又太过辛辣,她没什么把握将它放在百无禁忌箓里,琅青索性抬手,只听“嗖”的一声,纤细而有力的雷电在她的指尖飞出,冲向空海。
她看过了,那片海域没有岛屿,也没有行船,将力量释放在那里很安全。
——倒不如说根本不需要考虑稻妻的海域是否有船。
有点遗憾的是,这天非常不巧。
女士身处船舱的休息室里,她正在专心看着地图,兴许是一直被压制的体质的缘故,她对于环境的变化很敏锐。
听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破风声后,她起身离开船舱,打开门的那一刻,是疾驰而来的雷霆。
雷光在一刹那间,无情的击碎了愚人众前方的随行船。
没有问“发生什么事了”,立刻就有士兵前来汇报:“女士大人,从西北方向过来的雷电突然击中了随行的补给船,根据情况分析,这股力量大概率来源于「雷电将军」降下的雷暴。”
女士优雅的声音响起。
“这股雷电对身为盟友的我们也不曾手软呢。”
“此次航路乃是天领奉行给予我们的地图,他们在来信里信誓旦旦保证这片航路已经得到批准,我们前来的时间内不会引发雷暴,眼下却不分敌我遭到雷击,待我们登岛,是否要对他们发起责问?”
话音刚落,火焰瞬间从四分五裂的船身上冒出来,那艘船上倒是没什么重要的人,一些船员和士兵跳到了海里幸免于难,人的损失倒是微乎其微。
比起人,这艘被损坏的船上更加珍贵的是愚人众士兵的武器补给,它们在这片汪洋大海上无法挽留,马上就要在浓烟里被燃成灰烬。
她冷声道:“说明原委,指明过错,将损失列出清单交予天领奉行。”
“属下知道了。”
下属行礼后立刻退下,女士沉默看着前方缓缓下沉的船,不悦的眯起眼睛。
稻妻一行真是出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