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凌晨三点,医院的走廊里只有只有医学仪器的滴滴声。

    宋存刚下了一台手术,患者是名十八岁的女生,三个星期前因家里燃气爆炸造成身体75%的重度烧伤,今天是她植皮手术的时间。

    由于患者才十八岁,宋存手术过程中在保证顺利的情况下会尽量做的美观一点,这也导致时间从原来的三个小时延长到了五个小时。

    下了手术宋存没急着回家休息而是先去了烧伤科的病房,查看了她主管的病人,确定没事后才去换衣间脱下白大褂。

    路过导诊台她想起包里还有白天出院的患者送给她的三盒桂花糕,原本是要拒绝的,但拗不住患者热情宋存还是收下了。

    她拿出两盒分给今天值夜班的两个护士,说了声辛苦了。

    等电梯的时间宋存突然想起手机好像落在白大褂里忘拿出来,她只好又返回一趟。

    刚走到走廊的拐角处,宋存听到刚才还对她笑嘻嘻的值班护士此刻正在背后议论她。

    “这个宋存医生也不知道什么背景年纪轻轻就能进咱们医院最牛的烧伤科,这才来不到半年的时间吧竟然让她一个住院医师主刀这么大型的手术,真不知道高主任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肯定上边有人打点好关系了呗。”

    “你看那脾气傲的,平日除了工作相关都不和我们讲话,听说昨天她还嫌弃敏护士穿衣廉价有线头让剪掉,这哪里是看不上我们的穿衣打扮明显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再说了地摊货怎么了,那也是靠自己双手挣钱吃饭,比她一个走后门的强多了。”

    “今天还破天荒送盒桂花糕,谁不知道是患者给的,显摆什么。”

    之前宋存一度觉得和科里这些同事相处的挺好的,没想到自己在她们眼里是这样的。

    她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原来自己的行为真的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从高中毕业后宋存因为一些原因得了穿衣强迫症。

    刚开始是穿衣不能露肤,连夏天在家里的睡衣都是长衣长裤,更别提在外面了,哪怕顶着三十六度大太阳她都会全身裹好衣服。

    后来强迫症加重,穿衣顺序不能改,衣服不能有线头,每次买新衣服都要仔细剪上半个小时的线头才能穿出门。

    直到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延伸到别人身上。昨天在换衣间看到敏护士衣服上露出的线头忍不住想要提醒,她知道这样不礼貌,但纠结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出来。

    这样的事情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她还曾在大街上和路人说你的衣服要剪线头,在健身房里纠正别人的穿衣顺序。时间久了医院的同事便对她产生了些误会,但她又不好向别人解释她的这种情况,生怕别人把她当异类看待。

    她想过治疗自己的强迫症,但她始终过不去心理那关。

    宋存神情有些落寞,上前不是,退也不是,毕竟今后还免不了相处闹僵了不好,她静静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试图不去听她们的声音。

    等两个人终于把话题转到其它八卦上后宋存才走出去。

    导诊台刚才议论她的两个护士看到她返回表情有些别扭,宋存当什么都没发生路过时对她们笑了笑没说话,眼睛以为撇到脚下的垃圾桶,里面躺着她刚才送出的桂花糕。

    宋存脸上的笑容有些坚持不住,只能快步走向休息室。

    从宋存到晟华医院工作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Loft。

    深秋的季节,风里已经带了些刺骨,宋存裹紧单薄的风衣外套,想着明天该要把大衣换上了。

    她踩着梧桐的落叶,寂静的夜里咯吱咯吱的声音格外明显。

    培元医院的外部结构和其它医院有很大区别,培元医院的门口更像是一个小的商业圈,以医院大门为中心整个一圈都是餐馆、超市、水果店、医药器械店,价格更是比市场上低,更大程度方便医院的患者和家属。

    宋存正要拐到路边去扫共享单车时,发现了黑暗中一抹扎眼的暖黄色,她走近,看清后,神色划过一瞬意外。

    暖黄色灯光下笼罩的是一家新开的甜品店,熟悉的黑粉配色装修风格,都不用看广告牌,宋存一眼就认出是‘和颂Cake’。

    这家店不是只在城南有吗?什么时候分店开到城北了。

    高中时宋存问过这家店的老板以后会不会开分店,她记得老板当时明确说过不会再开第二家了,没想到这些年过去,好多事情都变了。

    宋存骑着共享单车在无人的黑夜里前行,记得刚入职时每次凌晨下班走在这条路上都会被自己吓的满头大汗,时间久了倒是变得自如,享受属于自己的黑夜。

    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宋存就又爬起来上班,做医生的就是这样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岗位上。

    午饭时间,宋存吃着饭手边还看着其它医院师兄发的一个烧伤患者的报告让她帮忙看一下接下来应该选哪种治疗方法。

    刚从外地学习回来的闺蜜解莹莹突然坐到她面前,“尝尝。”

    包装精致的袋子被推到宋存面前。

    标志性黑粉色袋子,宋存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她视线挪到对面人脸上,“回来了。”

    “是啊,这趟学习可累死我了,总说毕了业就好了,好个屁,天天外出学习,几天的时间把我上大学几年的字都写完了。”

    宋存和解莹莹是大学室友,同为临床医学专业。解莹莹毕业后进了培元医院的儿科,而宋存进了大家都意想不到的烧伤科。

    “那还不赶紧回家休息,跑医院来干嘛。”

    “我师傅要我第一时间把学习报告交给她,并且还是手稿。”解莹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生怕别人听见,“你说变不变态。”

    宋存笑笑不予评价。

    “对了,我记得你明天应该是休班的吧?”

    “不休,怎么了?”

    “不是吧,咱要不要这么卷,你都多久没休假了。”

    “你也知道我不爱出门,休假也是在家里躺着,还不如留着假期到有事的时候再休。”

    解莹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门票,“别人送了我两张应逐星演唱会的门票,去不去?”

    宋存怕自己听错,低头看向那两张门票。

    上面赫然写着,‘应逐星附加温度巡回演唱会-南槐站’。

    他都要开演唱会了,时间过的真快。

    半响,宋存把两张门票推到解莹莹身前,“我就不去了,明天真的有工作,你再找一个人陪你去吧。”

    “好吧。”解莹莹知道宋存决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只好再另寻演唱会搭子了。

    宋存默默把手缩在无尘服里,刚才触碰过门票的手指无意识颤抖,此刻指尖像是被火烧灼,蔓延至心口,惹得她心神不宁。

    “虽然我不是他粉丝,但听说这个应逐星线下可是神颜,有些人为了见他一面高价回收演唱会门票,这次好不容易有票送到手上来了,还想着带你一饱眼福呢,可惜了。”

    宋存没出声,她不想骗她。她见过应逐星,八年前,不仅见过,还谈过。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是明星。

    解莹莹走后,宋存打开黑粉色袋子,时隔上一次还是那个人带给她的,自从分手后她像是刻意避开从没没再踏进过那家店一次。

    柠檬椰蓉玛德琳,应该是新款,宋存没尝过。

    入口清香微酸,吃完一个宋存又拿起一个,吃的有些上瘾,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这些年的执拗有些幼稚。

    -

    最终解莹莹也没去成应逐星的演唱会。

    被叫到急诊帮忙的宋存看到了此刻应该出现在演唱会现场的解莹莹。

    忙完后两人才空闲说上两句。

    “怎么没去看演唱会?”宋存从贩卖机里取出两罐拿铁,递给解莹莹一罐。

    “上午有个孩子病情突然恶化被叫回来来做了个手术,结束后这身衣服还没来得及脱就又被叫到急诊帮忙了。估计现在我的演唱会搭子心里不知道怎么骂我呢。”

    大厅里悬挂的电视上正播放着应逐星演唱会的广告宣传,没有声音但宋存的视线还是一眼被吸引过去。

    她突然握紧手里的瓶子。

    这些年宋存试图让应逐星这三个字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但都以失败告终,因为他的广告满大街都是,她想不看都不行。

    但其实她仔细看就会发现广告里出现的人身穿顶奢,造型完美,是她不认识陌生的应逐星。而刚才一闪而过演唱会彩排的画面,穿着私服,没有妆造,黑色口罩拉到下巴处,仿佛回到了那年,那个家里,她认识的少年。

    “对了,你说巧不巧,今天急诊里来的这批人里就有因为去看应逐星演唱会的路上才出的车祸。你看那小姑娘都伤成那样了还在因为没去成演唱会哭呢。”

    透过急诊大门的缝隙,宋存看到穿着应援服的女生在不停抽泣。

    下午五点钟宋存难得准时下班一次,她打算今天自己做两道菜,总不能老吃外卖。

    在去菜市场的路上收到了表弟田正浩的消息。

    【姐,江湖救急,我的车被交警队拖走了,我现在过不去能不能帮我去把车开回来。】

    下面附带一张交警罚单。

    【自己去。】宋存无情发送。

    【我的好姐姐,我现在真的过不去,这要是被我妈知道了这车肯定被收回去不让我开,求求了,帮帮弟弟吧。】

    宋存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田正浩见松口了便得寸进尺,【那等你处理完顺便来接我一趟吧,你应该也知道城北郊区这边不好打车,要不然你的好弟弟只能步行十几公里回家了。】

    宋存没理他。但从车管所出来后她还是拐向了田正浩发给她的地址。

    从白天等到晚上田正浩还没出来,宋存在车里坐的无聊,于是下车在四处闲逛起来。

    这一逛宋存有些后悔答应表弟来接他,因为她现在所处的正是应逐星演唱会场馆外。

    在发现这件事后宋存也没心思再逛下去,因为周围无处不存在各种和应逐星相关的东西。

    她在音乐喷泉旁坐了下来后,看着场馆里陆续有人出来,演唱会应该是结束了。

    不过宋存被不远处的小男孩吸引。

    小男孩双手拿着两根烟花棒在四处甩,星星火点洒落四周,有的甚至落在了宋存大衣外套上形成一个烧焦的黑点。

    这种行为在一个烧伤科医生眼里是极度不安全的行为,不仅会容易伤到自己还会伤到周围的人,一旦甩到别人脸上或眼睛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每年过年时期因为烟花棒受伤的人不在少数。

    宋存眼见烟花棒即将燃烧到小男孩手指还不松开,她快速上前抽走扔到地上踩灭。小男孩见状明显透露出不开心一把推开宋存。

    宋存向后踉跄了一下。

    “应子昂,你在干什么?”清润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熟悉感涌上心头,宋存僵硬在原地。

    她快速否定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

    声音的主人逐渐走近,等宋存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她身后。

    应逐星不容置疑的语调,“应子昂,给别人道歉。”

    应子昂从出生就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就怕面前的这个人,他不情愿小声囔囔了句,“对不起。”

    宋存怎么可能和小朋友计较,但一张口声音莫名有些僵硬,“没关系,不过这个太危险了,玩的时候要注意。”

    应逐星从宋存身边擦过,她抬头。

    男人虽然带了鸭舌帽和口罩,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分手八年的初恋,当今最火的顶流歌手。

    应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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