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冬日过，又是一年好春光。

    从冬天开始，修真界有了亘古不变的闲聊话题，那便是由四大修真世家共同举办的英雄大会。英雄大会声势浩大，几乎汇聚了修真界所有目光。

    像之前的家族大比，只允许四大世家的弟子们参加，此次英雄大会，修真界有名有姓的家族皆可报名，两两比拼，直到最后选出天下第一人。

    在这煊赫的声势背后是盘根错节的世家权势斗争。

    连青霞镇这样的偏僻小镇都开始卷起来，闻鸡起舞，闭关修炼，剑不离手。放眼修真界，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天还未亮，虞兮已练剑有两个时辰。晨光熹微时，她回到房中，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留仙裙。

    一年来，虞兮长高了些许，抽条后脸颊上的婴儿肥逐渐消退，往日可爱稚嫩的面容慢慢显露出渺渺仙人之姿。终日练剑，她变得沉稳了些，心性却仍旧如少年般凌云。

    她换好衣服出门，正巧遇到了黑衣陆青瓷。

    因为陆青瓷只穿黑衣，因此他被人戏称为黑煞神，而他欣然应下，未曾反驳。

    “今日出发前往东方城，要带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等和管事堂那只狐狸告别后，我们便动身。”陆青瓷习惯和虞兮念叨要做的事，平日里他甚少动手，虞兮摸不透他修为如何。

    陆青瓷抄手打量着虞兮，神色中透露着满意，只是在视线扫过虞兮乌黑茂密毫无佩饰的发髻时，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没戴头饰？不喜欢吗？”

    “麻烦，不想带。”虞兮直接说。

    管事堂门口那株梨花枝叶繁茂，开了满树的花骨朵含苞待放，隐隐透着春日粉色。

    白胜天清点过人手后，回身，看到并肩而来的两人。

    “我说你们两个，尤其是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慢悠悠才来，你知不知道往往高手才能有这样的待遇。”白胜天的折扇不停扇动，料峭春寒中，风度翩翩。

    虞兮瞅着他的动作打了个哆嗦。

    等两人走到白胜天面前，虞兮先上了车，陆青瓷的手刚放到马车上，后面传来白胜天分外认真的声音。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如果威胁到了青霞镇，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陆青瓷停顿片刻后，笑笑，钻进了马车。

    目送车队离开的白胜天心中隐隐担忧，却看到虞兮掀开帘子，兴高采烈地朝自己挥手。

    白胜天不由得失笑，风吹落花骨朵，落到他的折扇上，短短几息之间花瓣柔软地展开。

    这一朵带有春意的盛开梨花被送到虞兮手边。

    虞兮稀罕地捧着这朵花，坐回马车中。

    陆青瓷面色不愉地盯着虞兮手里的花，眉头微蹙。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后面的车堆叠着放着几大口木箱，里面放着青霞镇想要售卖的货物。夜晚扎营后，寂静星夜下，点亮篝火，简单吃完晚饭后有的侍卫直接靠在马车的车轴上抱着剑睡了。

    虞兮的待遇好些，她可以睡在马车上。吃完晚饭，她即将要回马车时，却被陆青瓷叫住。

    “小兮，你忘了东西。”一只碧蓝的珠花出现在虞兮的视野中，陆青瓷手腕翻转间，将珠花又向前递了递。

    这是虞兮早晨在房间中看到的那只，因为嫌麻烦，她没有戴，却没想到陆青瓷偏执至此，也不知这珠花如何被送到陆青瓷手中。

    虞兮没说话，她另一只手扶着马车的车厢，先看了眼珠花，张口便道：“我不想戴。”

    说完话她便想回马车休息，结果却再一次被陆青瓷拦住。

    陆青瓷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姿态放得很低，态度却很坚决。他挡在虞兮面前：“戴上吧，和你这一身衣服很配，很好看。”

    虞兮从陆青瓷的态度中窥见了些东西，她看了陆青瓷一眼又一眼，沉默在两人身边蔓延。

    “小兮，听话。”陆青瓷拽过虞兮的手，将珠花放在虞兮手中，随后目送她进了马车。他在马车前站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将帘子放下后，车厢中的空气不流通，有些窒闷。珠花放在虞兮的腿上，虞兮凭借着修真者的视力，能看到簪子上那颗散发着微光的珍珠。

    她摸了一下，触手光滑温润。随后她将珠花放在窗台边，合衣睡去，再次启程前，她丢掉了那朵价值不菲的珠花。

    帘子被人撩起，陆青瓷的面容出现虞兮眼中。他的视线首先从虞兮的头上扫过，没有见到那朵碧蓝珠花，他的脸色陡然阴沉。

    虞兮平静地看着陆青瓷坐到自己旁边。

    马车晃悠悠踏上旅程，里面坐着的两人也随之晃动。陆青瓷忍了又忍，看了又看，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质问：“昨夜我给你的珠花去哪儿了？”

    被陆青瓷这样一问，虞兮凭空产生了心虚的情绪，随后她挺直腰板：“我不喜欢，丢掉了。”

    “两位仙人，刚才有侍卫捡到了一朵珠花，不知道是不是仙人的东西。”马车被人敲了两下，随后侍卫长的声音传进车厢中。

    陆青瓷想也不想地说道：“把东西给我。”

    侍卫长手捧珠花，恭敬地将东西呈给陆青瓷，随后飞快告退，不敢多停留一秒钟。

    眼见陆青瓷如此行为，虞兮的脸色也沉下来。她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陆青瓷，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陆青瓷用衣袖轻柔地擦干净珠花，又用术法清洗。在他手中，那朵珠花像是刚买一般，干净明亮，熠熠生辉。

    他拿着珠花，伸向虞兮发间，想要亲自为虞兮戴上。

    从来万事不过心，陆青瓷准备什么就穿什么的虞兮深深地看着陆青瓷的动作，她的眼神复杂，破天荒地藏住了到嘴边的话。

    对虞兮来说，这辆马车逐渐变成一个牢笼，而她身上的衣服则变成了束缚着她的绳索。

    不知道陆青瓷是不是看懂了虞兮的未尽之言，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随着侍卫长的离开，明亮的车厢重新陷入黑暗之中，只透进丝丝缕缕的光线。

    陆青瓷坐在阴影中，侧身为虞兮戴珠花时，病态地专注，露出痴迷和狂热的神色，像是世界毁灭都不能阻挡他的动作一般。

    迎着虞兮的目光，陆青瓷终究还是为虞兮戴上了珠花。他说话的声音散落在车厢中的各个角落，无处无在：“你要离开我吗？”

    车厢中唯有沉默。

    这一行人经过近两个月的旅程，终于到了东方城。

    虞兮兴冲冲撩开帘子，打量着天下第一城的风采。

    东方城广迎八方来客，像虞兮这样的车队有很多，进城检查的队伍排了很长。与青霞镇相比，这里最大的不同便是人太多了。

    进出城的人来来往往，几乎要将道路堵塞。

    城墙之上，属于东方家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穿着盔甲的侍卫们拿着长枪，来回巡视。阁楼上有修真者坐镇，等闲人轻易不敢闹事。

    等排到虞兮和陆青瓷时，两人才发现负责登记的人是老朋友。

    “虞道友！陆道友……”东方无双同样长高了不少，本在低头写字的他听到熟悉的姓名，抬眼一看，眉眼弯弯。他穿着灰白相间的弟子服，在人群中分外惹眼，腰间挂着新的竹筒。

    他放下手中笔，看着虞兮的眼睛像点了火：“若我没猜错，你们定是来参加英雄大会。”

    “青霞镇派我们二人参加英雄大会，顺便做生意。”陆青瓷率先开口，截住了虞兮的话。

    东方无双身上带着熟悉的少年意气，挑眉：“我的修为精进不少，定要与虞道友和陆道友比试一番。”

    “记得付钱，我更贵了。”虞兮突然插嘴。

    “好！”东方无双笑时露出虎牙，战意滔天，“我一定能赢！”

    像是被东方无双的意气扎到了眼，陆青瓷不喜欢见到这样的人围在虞兮身边，他更擅长应付像白胜天这样的魔修。

    也许是因为东方无双如一面洁白无瑕的镜子，对镜自照，浸泡在黑暗中的陆青瓷在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进了城门后，店铺鳞次栉比，人们穿梭其中，热闹非凡，目光放远，便能看到闻名天下的东方城城主楼。

    城主楼高耸入云，远远看上去给人以极大的震撼。城主楼每层的檐角上都挂着铃铛，行人们站在城门口，就能听到悠扬的铃铛声。

    东方无双极力展示，似一只开屏孔雀，言语间满是骄傲：“二位道友，这便是天下第一城的风采！城中有学堂若干，商铺若干，你可以在城中买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五湖四海奇珍异宝俱在此处！”

    “对了！”东方无双竖起食指，放在耳旁，开始臭屁，“城中有最烈的明阳酒，改天可以带二位道友尝一尝。”

    越靠近英雄大会的比武台，遇到的修真者修为越高，穿的衣服便愈加眼熟，左右不过是四大世家的弟子来的人多。

    这些人探不出虞兮和陆青瓷的修为，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带着戒备和警惕。

    东方无双在比武台前站定，在他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比武场，上面有数不清的比武台。而在他身后悬浮着一座小山，靠近比武台的一侧摆放着桌椅。

    “这便是英雄大会的比武台！”

    “怎么样，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