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花朵被风吹起掉落在了柯小禾的头顶，她吓得叫起来，双手抓着徐以秾的臂膀，还没叫第二声，怀中的臂膀已被抽走，耳边传来徐以秾冷静的声音，“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以后还是自重些。”

    虽然身在暗处，无法像白天那样捕捉到一个人的全部神情，柯小禾还是从徐以秾的声音里感受到了不悦轻视敌意，以及一些些的莫名的烦躁。

    各怀心事的两人回到车里，柯怀思什么都没问，叶五也没问，他对着窗外出神，看着一排排的树木后退，思绪也跟着后退，退到了年幼，退到了太阳下如金海一般的深宫高墙，退到了一张张麻木苍老的面孔在盘龙柱边看着自己。

    他们向他描摹着血缘的脉络与往日的辉煌，他们抛出锁链将活生生的人栓在一起死在一起，他们张开让人恐惧的唇，告诉他，你是家族的人，你做的所有必须要以这个家族为先——

    “在想什么？”

    叶五木然的转头，看着打断自己思绪的柯小禾，鲜灵灵的姑娘正瞪着眼好奇的看自己。

    叶五忽然生出一股无赖的情绪，如果不是她那日救了自己，他早就解脱了，也就不用再看到那些烦心事了。

    是她又将锁链套到了自己的头上，所以她得负责！

    可……叶五叹气笑了出来，他怎么这样了？竟然要把责任推到一个姑娘头上，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没什么。”叶五转头依然看着窗外，冷风一吹刺的他气管发痒，不住的咳了起来。

    柯小禾分明看到他的袖口有血……

    “你……”柯小禾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对叶五的愧疚又升了起来，“明天去看看医生吧。”

    “嗯？”叶五转头看她，身子一软滑靠到柯小禾的肩头，边咳边说，“不用看了就这样吧，早死早超生。”

    “有病还是看看好，明天去医务科好好做个检查。”坐在副驾驶的徐以秾说。

    叶五只是不停的咳，肺管子都要咳出来的架势，柯小禾开始往车门边挪，愧疚归愧疚，这样咳她还是很害怕的。

    终于这阵咳停了，叶五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也没再说话，一路上安静的反常。

    回到军校，各自分开回宿舍的岔口，柯小禾叫住了叶五，“叶五？”

    “嗯？”叶五转身看着她，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明天记得去检查。”柯小禾说。

    “嗯。”叶五答应完转身便走了。

    打开宿舍门，站在屋内的居然是柯怀思，这可把柯小禾吓了一跳，不过想想似乎在意料之内，从柯怀思让她跟着徐以秾下车那刻起，其实就是带着任务的性质。

    现在任务完成，他自然会来过问。

    “你比我想的聪明点。”柯怀思的赞赏里带着不少鄙夷的成分。

    “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不是我的太爷爷。”柯小禾今晚有些累，身心俱疲的她对着柯怀思也少了些害怕。

    柯怀思笑了，他扶了下金丝边眼镜，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介意多个孙女。”

    于他来说，是真是假不论，这个姑娘的确有她的长处是可以一用的，反正都姓柯，退一万步来说就当她是个家中远亲也不是不可，反正家里亲戚多，他辈分本来就大。

    这话说的……柯小禾不满的踢掉鞋子，倒在床上，无言以对。柯怀思话没说尽就走了，似乎只是来看看她的情绪。

    洗漱完换了睡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的柯小禾忽然发现自己睡不着了，她在床上来回翻转着身体，翻到左边是叶五靠着车门咳嗽吐血的样子，翻到右边是徐以秾厌弃的神情。

    柯小禾猛地坐起身，对着雪白的墙壁忧愁的想，怎么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叶五勉强说得过去，徐以秾呢？小孩子一个还给自己脸色看。

    左右左右的翻身，一个晚上差点没练出马甲线来，大清早出门的时候自然是顶着黑眼圈的。柯小禾谁都不愿意说话，闷着头赶到教室。

    她老迟到了，也没啥心理负担捧着书就往里走，路过讲台的时候朝徐以秾看看。

    站在讲台上的徐以秾看了她一眼，拿着书的手在讲台上松开，又厚又大的硬壳书掉落在讲台上发出声响，原本就安静下来的学生又再精神几分。

    叶五松松垮垮的歪到自己的位置，倒没和柯小禾说话。

    这种课真的很无聊，什么防线，什么配给，什么运输，什么布阵，她毫无兴趣，听了几分钟就开始神游物外。

    强打几次精神后她转头向叶五看去，一回头发现叶五手撑着下巴也正在看着她，眼神玩味，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吓得她瞬间清醒对着叶五吐了个舌头。

    转回头来就听到叶五在后面笑，柯小禾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教室里视野最好的地方就是高出一截讲台了，站在那上面的徐以秾自然看到了一切。

    有这么一瞬间，徐以秾几乎不知道自己在教什么，耳边忽然划过一声，“我是他女朋友”——

    他停了几秒钟重新把视线调转回来，咽下心中升起的烦躁开始自我调整。

    有始以来第一次徐以秾这么想赶紧下课，打了铃他拿起书本就走了，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学生也有些奇怪，怎么作业也没布置？

    中午刚吃完饭柯怀思就把他叫去了办公室，一本本子丢到了桌上说：“我抽查了她的作业，写成这样你是怎么批过去的？”

    徐以秾照实说：“她的底子很差，很多基本概念都不理解。”

    柯怀思头微微侧着，看他，终于徐以秾撑不住，才说：“长官，我和她不合适。”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在这种氛围下，徐以秾越来越急促，他没有违抗过柯怀思的命令，一次都没有。

    “嗯。”柯怀思发出轻音。

    徐以秾反倒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抬起头来看着他。

    “怎么？”柯怀思好笑，“我不勉强你们，你可以不用再看着她了，以后她的事也和你无关。”

    这一结果比徐以秾预料的要简单，可为什么他这么不舒服呢？

    “是。”徐以秾答应的并不干脆。

    柯怀思敏锐的察觉到手下的语气，可他头也不抬的说：“没什么事你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