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云又开了春，书荣院里那棵石榴树也生出了嫩红色的芽，慢慢地在春风中化为了青嫩的绿色。一点一点的小芽相簇而生，在枯褐色的枝干上点上了又一年的春。

    秦暮坐在石桌旁，扫了眼手中的信，不知为何周景兮忽然要见她。她与周景兮虽说熟悉，可是他们往来并不密切，更说不上主动来寻她。

    秦暮应周景兮之约去了茶楼的凌云阁。

    周景兮似乎与往日不同，神采奕奕，秦暮见他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背着自己偷偷成亲了。

    “公主近些日子可安好？”周景兮客气道。

    秦暮一听便觉得他不对劲，他在这儿同自己假客气什么。

    “你找我何事？”秦暮向来不喜人家同她转弯抹角，何况她同周景兮也算相熟，更懒得同他东拉西扯。

    周景兮也猜到秦暮这般反应，就不与她寒暄，直接开口：“去年端午，公主一曲《屈原问渡》深得陛下赞赏，陛下大喜将离松琴送予了公主。不知公主可否将这琴借与我一段时日？”

    难怪他同自己客气，秦暮还第一次见周景兮有求于人。以往其它不论，单是他这相府嫡子的身份，也确实无需求人。只是他一个男子要离松琴做什么。

    “不知你要这离松琴是用来做什么？”

    “这琴与她母亲颇有渊源，这琴原是她母亲的琴，后来这琴几近辗转，流入皇宫。我想向公主借来此琴，也是以抚她思母之情。”

    秦暮心下了然，便痛快答应了，还说：“我对弹琴本就无所谓，竟然这琴与她颇有渊源，那我便送与她吧。放在我这里也是白白糟蹋了这好琴。”

    “多谢公主。”周景兮听完后万分惊喜。

    “你追这姑娘这么久，她可是答应了？”秦暮又问。

    “快了。”周景兮笑着，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公主同王大人呢？”

    秦暮本想说也就那样，可是她却话到嘴边说不出口。想起与王初肃相处的这些时日，她若说心里无半分波澜，她问心有愧。

    周景兮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觉得稀奇了。按他对秦暮的了解，若是没有半分心思，她必定十分淡定地回他二人没什么。

    “公主对他动了心思。”周景兮肯定地说。

    秦暮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扭头对着周景兮粲然一笑，坦然答他：“是，我是对他动了心思。”

    她对他的心思就这样昭然地揭示在他人的眼前。

    若是秦暮目光再偏一点，便能看到她动了心思的人就站在街角看着楼上的他们。

    周景兮一直觉得秦暮总是语出惊人，他就随口一说，秦暮竟就这样坦坦荡荡地承认了。他心里忽然就有几分安慰，就像对周芷兮那样，欣然地拍了拍秦暮的头，好像在说妹妹长大了。

    周景兮从来没有与秦暮有这样亲密的举动，秦暮都没反应过来。等他碰到自己头时，秦暮知道他在相府也常常这样拍周芷兮的头，这是兄长对妹妹的关心，也就没阻止他。

    王初肃看着茶楼窗边那个男子亲昵地摸着那个姑娘的脑袋，那姑娘也没有任何不满，似乎这个动作二人做过许多遍。

    他怔怔地看着，身边的赵默见他半晌没动，便问他怎么了。

    在赵默的那个位置，恰好商贩的招牌挡住了窗里的二人，因此他看不见刚刚楼上发生的那一幕。

    王初肃嘴角自嘲般微微扯起很小的弧度，回了句“无事”。

    那日大雪，他连牵起她的手都那般小心翼翼，可是有人却能这样熟稔地去摸她的头。

    “既然没事，我们就赶紧回吏部吧。这趟出来办事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又不知道有多少政事要忙。”

    “嗯，回去吧。”王初肃淡声答他，垂眸压下眼底那晦暗的神色。

    “赵默，两个不相爱的人若是成了夫妻会如何？”

    回去路上，王初肃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赵默感觉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他：“要么就是一对怨偶，要么就是二人相敬如宾，同床异梦吧。”

    王初肃轻笑了一声，他与公主连同床都没到，何谈同床异梦一说呢。到最后也只是他一人自作多情罢了。

    “说这些做什么，你与公主这般恩爱，大家都看在眼里。谁不知道你把清和公主捧在手心里，生怕委屈了她，就别操那些乱七八糟的心了。”赵默又补充说。

    “嗯。”

    世间的万千女子都比不上公主半分，他自然该对她好。唯一不好的便是公主心里没有他，这也是他的错罢了。

    最初公主便说过是假意成亲，是为了躲避麻烦，可是是他自己分明对公主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还没有拒绝公主，还卑劣地想着这样便能离公主近一些，更近一些。他怎么还能奢求公主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