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因为裴千衡的寥寥几字,沈湘雪倏然怔住。

    这便是说,她不必离开。

    反倒是,要到裴千衡房中服侍。

    她素不擅长说谎,眼下眼底并无半点笑意,缺仍旧是淡淡道:“多谢世子,世子今夜本不该来此的,不过寻常琐事罢了。”

    腊月反倒是在一旁净高兴着,嘴角咧到了天边,“多谢世子今夜肯出手相助。”

    裴千衡没做太多回复,只是叮嘱了两人也早些回去歇息,便先行离开。

    剩下一路脸色都不大好看的沈湘雪,一言不发。

    腊月见状,忍不住道:“阿雪姐,你不高兴吗?你不用离开了,那个花青也被赶走了呢。”

    沈湘雪不知该如何和她解释这其中的种种,蹙了蹙眉,“我,没有不高兴。只不过有些舍不得三小姐罢了。”

    腊月也知晓她在二房也待了一阵时日,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劝慰着她反正还在府上,总是有机会见到的,两处离得也并不远。

    恰如此刻的两人,只要找到机会,仍旧可以一见。

    沈湘雪回了芳远院,却迟迟未曾睡下。

    烛火之下,她握着白日裴千衡给她的那罐药膏,在掌心静静端详着。

    有时候,她并不清楚,为何裴千衡会对她身份存疑,却又在多次不经意间,帮到了她。

    譬如今夜,便是她未曾猜到的结局。

    或许花青的确曾几次三番在府上瞧见了自己和所谓男子往来,只不过她却料错,那人竟是裴千衡。

    这便解释清楚了裴千衡今夜前来的动机。

    其实,他便是不和秦氏打照面又如何?一向看不惯下人的他今夜又何来的怜悯之心,肯替她出面呢?

    更何况,眼下她只想离开上京。

    一旦身份暴露,等待她的或许只剩下了留在府上做个侍妾,亦或是原封送回江家。

    如今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只好再继续走下去,需在裴千衡尚未发觉她的身份之前,尽快寻得机会赎身出府,远离上京。

    *

    程朔昨夜知晓自己闯了大祸,是而在房外驻足良久,却迟迟不曾迈入。

    当日那两套衣裙是自己派人送去,后来未曾和湘雪姑娘细说清楚,这才弄出这么大的乌龙来。

    好在世子并未和他甚多计较,湘雪姑娘也并未因他而又任何闪失。

    见裴千衡已起身,房中逐渐有了动静,他这才启唇:“世子。”

    裴千衡随口答复:“进。”

    见裴千衡正在整理衣领,程朔先是负荆请罪一番:“昨夜之事,都是属下失察,也不知晓湘雪姑娘竟是并不知晓那两套衣裙的来历。属下稍后便去与——”

    “不必,”昨日之事闹得到底不甚愉快,裴千衡释然道:“算了,不必告知她这些。”

    见裴千衡似乎并未因昨夜之事迁怒于他,他脚步迈的极轻,上前淡淡道,“世子,属下今日有所收获。”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折的方正的纸,恭谨呈上:“这是建安王私下在访查的人,属下叫人临摹了一份,不过他们说画像上的人也不一定准确。”

    程硕又道,“只是属下仍旧不知,您调查这些,可是和下月启程沂县有关?”

    裴千衡眼里并无什么温度,只是接过了他手上的纸,语气无甚波澜:“嗯。”

    他向来进退有度,纵使眸色森然,倒仍旧一副从容的姿态。

    “主子是……和建安王相识吗?”程朔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裴千衡目露睥睨之色。

    程朔见状连忙止住,随后退下。

    裴千衡将其慢条斯理的展开,云淡风轻地朝画像中之人一瞥。

    眉峰微动。

    画像上是一名女子,眉眼浓烈,明眸善睐,身着锦服,正坐在秋千架上笑得灿烂。

    身旁还画了一个男童,约莫四五岁的年纪,手中握着海棠花枝。

    两人想来或许是母子关系。

    是他昨夜未曾睡好吗?

    竟是恍惚之间觉得竟是和沈湘雪有几分相似。

    不过此乃临摹画像,偶尔间神似也不足为奇,何况也并非全然相似。

    他将小像叠好,握在掌心。

    意识混沌,闭上眼之时,竟是两人在马车上的情形。

    她静默地倚靠在自己肩头,很是恬静。

    他侧首瞧去,她的左眼眼尾处,还有一颗细小的小痣。

    昨夜身形相贴的触感再次袭来,却是那般的真实。

    更甚者,他竟是恍然间嗅到了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沈湘雪今晨起得比以往都早些,将随行物件简易收拾过后,便又兜兜转转到了凌烟堂。

    即便心中抵触,但到底也还是要来世子房前服侍早膳。

    只不过沈湘雪随后入内,却见他似是坐着在思忖些什么。

    “世子?”她候了许久,终究是忍不住唤他。

    裴千衡抬眸,目光深沉地看了沈湘雪片刻,语气中带着疑惑:“你怎么来了?”

    什么叫怎么来了?

    听他这语气,难道是自己来得不合时宜,不该来么?

    沈湘雪呼吸凝滞了一瞬,按下愠怒平复道:“世子,您怕不是忘了。昨夜,您已然安排奴婢来凌烟堂服侍。”

    她目光上抬,落在裴千衡的脸上。

    裴千衡恰好亦是抬眸注视到她。

    “您昨夜可是没有睡好?”

    “你昨夜可是没有睡好?”

    “我——”

    “奴婢——”

    两人异口同声,问了好似没问一般。

    裴千衡倏然将手中的小像纸收入袖中,轻咳了一声,“已经打点好了?”

    沈湘雪面色微僵,攥紧手心道:“嗯,都已经收拾好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过来时机不对,此刻的气氛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尤其是,适才无意中对上裴千衡的眼眸时。

    “昨日之事,奴婢还未好好谢过世子。”沈湘雪稍微躬身。

    裴千衡嗓音有些微沉,克制着情绪道:“无妨。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坐下?

    沈湘雪咬紧嘴唇,脸上的情绪像是翻动的波浪,一层一层地递进。

    带着裴千衡那道晦暗深沉的审视,沈湘雪艰难地搁置下手中的食盒坐下,惴惴不安。

    裴千衡垂落在身旁的手蜷缩了一下,闭了闭眼,却压不下心中复杂的思绪。

    “让我看看伤势。”

    沈湘雪仰起头,平复着内心的挣扎,“奴婢当真无事。世子放心,不会妨碍行动。”

    裴千衡在一旁坐下,挨着她极近,有种莫名的气场笼罩在她周围。

    她凝滞了片刻,只得翻起右手的袖口,露出一截莹白的玉腕。

    可那肌肤上却还带着几道刺眼的红.痕,甚者已有一道拇指粗的深红血团,形成一道淤青。

    看上去便知谷子期是使了多大的狠劲,捏得她的腕骨一寸一寸都在收紧,第一日瞧着还好,真正的触目惊心则是在第二日。

    沈湘雪下意识地顿了顿指尖,稍稍一怔,“只是瞧着有些红罢了,奴婢——”

    昨日的事太过突然,她未有空闲心情去看顾伤势。

    裴千衡眉心微动,起身便又取出几瓶药膏来。

    沈湘雪连忙将袖子掩上,欲要起身,“世子怎可为奴婢上药,奴——”

    “如若当真是筋骨错位扭伤,还需得和药将淤血打散,昨日你未曾好好上药么?今日你只有左手,如何使得上力气?”

    裴千衡语气平静,脸上瞧不出异样。

    “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劳烦世子,房中还有药,奴婢稍后回去自己敷药便是。”沈湘雪觉得后脊隐隐发冷。

    再怎么身为婢女,以前大概也是好生养在宅院中的小姑娘。

    只是不知她为何会入府。

    裴千衡又是一阵凝思,“快些上药也能好的快些,何况你便浑然不觉疼?”

    他既言尽于此,沈湘雪自然也不敢再忸怩说些旁的,只得悄然掀了袖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到他的面前。

    少女手指纤长白皙,皮肤细腻,骨节分明,掌心还可隐约瞧见淡淡的青紫色纹路。

    掌心轻覆上她的细腕,轻轻将药推抹开。

    一阵带着凉意的膏体很快被渗入了肌理。

    沈湘雪僵直身子,不敢挪动身躯。

    大概,昨日他便是这般的吧?

    房中的光线从她的侧面投射在她清瘦的面颊上,长睫似扑朔的蛾翅颤抖着,更添一分叫人忍不住的怜惜之情。

    顺着她的脸颊看去,她两侧的耳廓已是一片通红,反倒是衬得她纤细的玉颈更是白皙,孱弱。

    他很快垂下眼眸,专心替她上药。

    男子的指腹自然带着些粗粝,他尽可能地慢捻轻揉,将药全然渗透入肌理。

    “表弟下手着实未着轻重。”裴千衡只觉眼前的伤势似乎并昨日严重的不少,额心蹙起,“当时你为何不早些说?”

    可她又岂敢和他说些什么?每每遇到她,自己要么有祸事发生,要么便是被他猜忌怀疑。

    如今又得知自己不可明说的身份,她只想尽数忘却过往的种种荒唐。

    沈湘雪缓了缓,咬唇道:“其实,不全是因表少爷,昨夜世子在夜半漆黑之时,无意间抓握住奴婢的手,力气稍稍有一点点……大的。”

    昨夜两人窄道相贴的场景再度被沈湘雪勾起。

    她虽是话音减弱,但到底还是觉察出自己一时口快,也不敢再接下去。

    此刻,沈湘雪掌心的温度也在逐渐升腾。

    “为何当时不说?”他垂眸声音低哑。

    他胸口稍显起伏,喉结突起处更是不经意地滚动了一下。

    昨夜之事早就过去,沈湘雪同样是想着忘却,怎奈裴千衡竟是对此事好奇。

    她为何当时不提,那自然是因为当时他们在躲避,不便发出声响,故而她才如此。

    情绪纵然已是管理的很是平淡,但她到底还是有些羞臊,越发觉得热血越发上头,耳廓一阵灼热。

    “嘶——”

    沈湘雪感到自己腕骨处猛然被按得刺痛,还是难以隐忍地轻微嘶喊出了声。

    “痛?”他手上力度立即小了几分,半抬眼眸。

    沈湘雪弱弱点头,“有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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