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曲幽来说，张起灵是比黑瞎子重要的。

    这完全是血缘联系决定的，一个是自己的血脉，一个是外人，亲疏关系显而易见。

    唯一让黑瞎子颇觉欣慰的，就是张起灵决定变强的那天，曲幽当场回屋里写了个药方，稍微给张起灵的修行进度定了个小目标，就把张海客和张起灵本人都“赶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张起灵的修行和黑瞎子差别挺大，至少曲幽从来没有给个苹果给他，让他凌空把苹果劈开。

    ……这他妈是人能做到的事？

    什么？曲幽就能做到？

    那很正常，因为她不是人啊。

    据曲幽所说，引“气”成刃，可以切金断石，现在只让他把苹果劈开，是降低了难度，入门级中的入门级；先是控制自己身体内部的气，然后可以驾驭外部的气，进而衍生各种术法，呼风唤雨、引雷爆火不成问题……

    张起灵当时听了很沉默。

    看出张起灵对这件事并不抱有信心，曲幽多解释了一点，说练武其实也是在练气，你看你的身材肌肉不算夸张，但拥有的力气远远超过普通人，这就是不自觉地在用“气”的缘故，现在你已经运用到它，下面就是要感知它、控制它；说到这里还顺便鼓励他说，以你的资质最多五年，一定能摸到门槛，放宽心就好。

    最后曲幽还给了张起灵一本奇怪的秘籍，似乎是她亲笔书写、绘图。

    除了第一页写了短短五十字的心法口诀，后面每一页基本就是画的摆着奇怪姿势的小人，注释标的都是单字，大多是一些“嘻”“哈”之类的语气词，总之看起来就是很不秘籍。

    张起灵简单翻阅过后沉默良久，很难说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某个瞬间怀疑妈妈被黑瞎子骗了也说不定，但口头上还是说道：“……我会每天练习的。”

    打消张起灵疑虑的是黑瞎子的主动献身。

    ——他对这本秘籍非常好奇，心里多多少少隐蔽地觉得自己怎么就没拿到过这种秘籍，太不公平了，于是一手夺过张起灵手中的册子，很大爷地翻看。

    这时候黑瞎子已经恢复了一点正常视觉，虽然很杂乱，视野甚至不如之前不能感光时清晰，但勉强能用。

    “不是，你这个，噗……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但……哈哈……真的假的啊？就这……”一边看一边“嗤嗤”地笑。

    黑瞎子记忆力很强，看过一遍就记住了——主要是真的很有笑点，非常适于记忆——当场就夸张地做了一整套动作，体感就是像太极武术和广播体操的结合体，口中“喝”“哈”地念念有词，做完就伏着腰笑，一时间气没喘顺，咳嗽半天，甚至咳吐了两口血。

    张起灵一惊，以为他中毒了，下意识就一步跨过去，想查看黑瞎子的情况。

    曲幽倒是很淡定，给黑瞎子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淡淡道：“功法不适用，有点轻微的走火入魔罢了，小事。”

    张起灵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黑瞎子当场愣住，咳嗽也不咳了，杯子也忘接了：“？啊？？”

    两个人一样的纯澈迷茫，一样的满脑袋的问号。

    心中只有一句话：

    这他妈，是真的啊？？

    曲幽：“……”

    ……这些家伙，都相信能够和尸体沟通了，怎么就不相信存在武术心法呢？

    临走时，曲幽怀着如是疑惑的心情，把三观破碎重组中的呆头呆脑的张起灵送上了车，叮嘱他去到西藏取阿如拉、苏罗玛宝、藏红花等六种药材。

    张海客的任务稍微繁重一点，需要去五湖四海集齐三百六十多种药材，与张起灵并不同路，先行了一步。

    于是眼下的情况又变成了黑瞎子喜闻乐见的二人世界。

    美中不足是他感到自己好像真的受了暗伤，连呼吸都有种气血不顺的凝涩感，影响得头脑都有点发昏发胀，总感觉胸口堵着一口气，恨不得再吐两口血吐出来才好。

    这么一想，黑瞎子提了一口气，胸腔和咽喉顿时一阵酥麻的痛意与痒意，然而这口气还没提完，就被曲幽按住后颈。

    便见她无奈道：“别闹，真会受伤。”

    黑瞎子把这口气压下去，安稳下来，略显沉闷地哼笑了一声，弯着腰把脸颊压在曲幽肩上，气声的震感从她的脖颈向上传送，缱绻而暧昧：“那怎么办？感觉喉咙痒痒的，想找点东西咬咬。”

    那一瞬间，黑瞎子似乎在曲幽的眼中看到一抹情动。

    她的指尖挤进了指缝，似冷似热，在他的指腹、掌心、手背划过一阵酥麻。

    这种过电似的麻痒痛觉一直传递到心脏，黑瞎子克制住颤抖的本能反应，低笑着舔了舔后槽牙，在她低下头时，迎着接住了她的吻。

    回握她的手微微用力，敏锐的感知甚至可以在脑海中刻画她掌中的皮肉筋骨。

    第一次感觉到，在这段关系中掌握了主动。

    -

    这样的二人世界，持续了有七个月的时间。

    一周时，黑瞎子的视力完全恢复了；一个月后，能够基本掌握阴阳眼的用法；三个月，学会控制自己身上的阴气；六个月，继承鬼刀破界，能够主动打开“鬼门”。

    密林中那些曾经尾随自己的孤魂野鬼，已经被黑瞎子一个不落地扔回鬼界等投胎，有的执念深刻的厉鬼，还非得黑瞎子帮忙化解了因果，才成功一脚踹进鬼门。

    所谓的鬼门不具有肉眼可见的形体，即便在阴阳眼的视野中，也是一圈一圈的无法触摸的暗影，类似于某种能量黑洞，原本在人间普遍存在的阳气被吞噬殆尽似的，形成了一个阳气的真空地带，这就是阴之极点，是阴阳两界的通道。

    中部地区，山川河湖，村县城镇，是黑瞎子二人近期活跃的地方，处理的多是陈年老鬼。

    说是陈年老鬼，其实除了年限长了一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本身凶煞气不算太重，魂体本身因长期的暴露游荡也有一定的损伤，收服起来很简单；那种恐怖小说里的一个人独占一个大宅，能屠掉一个村庄的厉鬼还是很少见的。

    基本拎着鬼刀，一刀一个小鬼，从村头杀到村尾。

    ……开玩笑的。虽然很想这么潇洒，但是屠鬼需要背负的因果可有点重，随便屠两个小鬼都能把自己下下辈子的阴德全搭进去，所以一般还得采取温和手段，把这些脆皮小鬼安安稳稳送回鬼界。

    黑瞎子一边收拾杂碎鬼物，一边骂骂咧咧：“老子他妈身上要有功德金光了吧？”

    曲幽揣着手微微一笑：“哪儿这么容易。不过等你真修出功德，就可以去鬼界称王了。”

    “呵，”黑瞎子不吃这套，他已经见识过鬼界的荒凉与混乱，做鬼界的王不如留在人间当社畜，“鬼界称王，指从超度，到审判，到投胎，到治安，全他妈我一个人干是吧。”

    曲幽语重心长：“小弟还是自己招的放心啊。”

    黑瞎子温和地笑：“我往哪儿给你招阴间的小弟去。”

    无视黑瞎子身上就要具现化的黑色杀气，曲幽悠悠道：“你可以自己培养几个徒弟嘛。”

    “……哦？？”

    黑瞎子表示有被心动到。

    手下正好有两个弟子的黑瞎子，顿时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先不说这件事能不能成，就说闲着没事把两个徒弟霍霍一下，不也挺好的嘛。

    真是的，这么久不联系，很是想念呐。

    这么一想不得了，本来消极怠工的黑瞎子莫名打了鸡血，整个人突然亢奋了起来，桀桀怪笑着念了一波安魂咒，把躁动不安的小鬼有一个算一个扔进鬼门，算是结束了今日份的任务。

    随即抓着曲幽商量了一下细节，整了个“地府招生招聘章程”出来，曲幽主要负责相关技术指标与上岗要求的制定，黑瞎子则负责具体实施措施与流程——

    前者中规中矩，后者根据现世小说的奇思妙想，撺掇曲幽把这些流程做成“系统”，设置一波新手指引之后，就是各个任务的内容、奖励设定与难度提示等等，当然，必不可少的还有新手保护期的一些辅助功能。

    最后给系统命名的时候，黑瞎子一手敲定为“厉鬼养成工厂”，说完就自顾自地乐。

    ……感觉他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曲幽也是个与时俱进、海纳百川的人，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了黑瞎子的建议，把试用版的系统植入到若干护身符中，全部交给了黑瞎子保管，等待着未来赠与“有缘人”。

    其中还有个情侣特供版，黑瞎子拿到手就给自己绑定上，一道提前录制的带着些许无奈情绪的声音立刻响应在他的脑海中——

    “叮——‘厉鬼养成工厂’系统绑定成功，我是你的厉鬼养成管家曲小幽。”

    “今天是2011年2月14日，星期一，局部天气晴，你的综合精神评估为优秀。请再接再厉，以阳光开朗的精神风貌迎接新的一天吧，曲小幽会永远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