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黑瞎子的行为,在曲幽看来,确实是十分费解的。

    她是说可以教他修炼,有一天若能炼化体内的鬼气,就有机会顺利把寿命延续下去……但她确实没说过什么肉偿之类的奇怪要求吧?

    ……一言不合脱衣服,这、没必要吧?

    说实话,虽然他是主动献身了,但看起来他也不是很想做的样子。

    不过曲幽也意识到,自己这种性格,是很难当好一个导师的。

    她其实不会说什么重话,也不太擅长解释,通常能说一两句话进行示警就不错了;但问题是,或许没几个人能意识到她早就给过提示。

    比如说,她当时对黑瞎子说的“你太重欲了”,并不是在抱怨什么,而是提示。

    如先前所说,欲是爱之盈余,不说完全避免,至少也应当节制的;更不要说黑瞎子可能近段时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寿终正寝,唯一一线生机还得往玄幻灵异的方向好好修炼,那就更要收心节欲。

    ……结果这家伙是真的冥顽不灵,反而更加放任。

    这样的纵欲背后,曲幽看到的是他的求生欲。

    或者说,但凡一个欲望强烈的人,没有哪个不想活的;用纵欲的方式求死?那完全是个笑话,只能说这样的人,已经在过度纵欲中失去了理智,连自己的内心也抛弃了,到了这个程度的人,精神上已经崩溃,药石无医,随时准备下葬……或者进精神病院吧。

    这次的夜生活体验实在算不上美好,这个和技术无关,放在她无数小黄片的记忆里看,也属于是特立独行的重口向。

    一般人很难想象,越做越冷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到最后的那一刻,黑瞎子的体温流失到什么程度呢?

    夏夜,中低纬度地区,小小的帐篷里几乎要结冰——

    夜间本就阴盛阳衰,他又没有着意留一线力压制体内的鬼气,结果在最高点时直接让女鬼反制……虽然说,曲幽从一开始就不是抱着享受夜生活的想法接受,但看他摆烂到这种程度,最后让她抱个女鬼给他收拾残局,整个人也真的很无奈。

    太损了这也。

    但凡换个小姑娘,不说当场给人吓跑,回去也要给他疯狂造谣。

    譬如“黑爷一次不举”“情人做一次就昏过去了,这个情人还能不能要?”“黑爷已死!女鬼夺舍!”“震惊!黑爷的真实性别竟是……”

    诸如此类。

    反正不会像她一样,淡定地压住女鬼,借鬼气给他洗了一遍髓,才施针将女鬼重新封印。

    甚至清晨还去给他买了份早点。

    当然,钱是从黑瞎子口袋掏的;曲幽是一分钱没有。

    -

    黑瞎子敢用□□,心里自然是有三分底气在的。

    一来当然是对自己的外貌颇有信心,二来……这具身体可是得到元姐姐亲口夸奖的,不可能她记忆出现点变动,就连喜好都变了吧?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曲幽就不怎么吃辣椒。

    在被女鬼夺舍的那一刻,黑瞎子切实感到了死亡的降临。除了体温的流失,呼吸和心跳也在渐渐消失,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在想,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然后又想,这算不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这死法可不太体面。

    夺舍的后遗症在他清晨醒来时,明显显露了出来。

    有一种类似鬼压床的感觉,意识已经醒来,却还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连眼睛都无法睁开,明显感到呼吸的清浅,四肢都凉飕飕的,手指发木,更是完全无法感知到四周的情况,似乎连听觉都离他而去了……和他往常晨起的感觉截然不同。

    但还活着。

    这个判断让黑瞎子很想笑——尽管脸上还做不出表情,心里已经忍不住在发笑。

    不是庆幸于活着,而是在昨夜那种必死的情况下,强迫曲幽作出抉择——而她救了他。

    把这个神仙,又或者前神仙,从旁观者的角度,强行带入了当事人的位置。

    黑瞎子第一次对她产生一种极为强烈的胜利感,甚至征服感。

    让他在稍稍取回身体控制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笑出声。

    等到稍稍冷静下来,又对这样的做法倍感荒谬。

    若要问为什么……

    小赌怡情也便罢了,这样将自己的性命都放上赌桌,甚至赌赢之后都不知道自己赢了什么……

    赢了她的关注,赢了她的善意吗?

    真是失去理智了。

    胜利的热度从内心褪去后,黑瞎子感到一阵冰冷的空洞。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真要仔细回忆,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绪,还应当是在他进青铜门之前的事情;或者是在他家道中落,生存环境骤变的时候吗?极端的低落中,偶尔觉得活着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但最后还是跟随着生存的本能,竟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最初只是想努力活着,后来则一直为眼睛的事情奔波,越来越多的人走进他的生命里,又渐渐走远。

    黑瞎子本也不是一个强欲的人,只是一直以来,欲望都是支撑他活下去的重要支点。

    所以他会有意放大自己的欲望,所以尽管他向来能吃苦,也会放纵自己享受,如此才能在绝望的环境下,依然心存一线希望——

    其实不是没想过傍个富婆当小白脸,但一来……是他的肤色不太允许,二来,一般的富婆还真养不起他。

    没看小花那个级别的富婆(?)也只能保他个温饱嘛,哎~

    清晨的郊区公园静悄悄的,风声、虫鸣,间歇的鸟鸣,青草香丝丝缕缕地渗进帐篷里,掩盖不去的男欢女爱的残留味道。

    身侧有一小滩暗红发黑的血,散发的气味很容易让他联想到某些斗里的东西。

    黑瞎子阖着眼皮,并不想这样一脸弱相地出门;他并不习惯在真的虚弱时示人以弱。

    更不要说身体已经渐渐恢复,出问题的似乎只是心境。

    要是因为心情不好到处嚷嚷,他都觉得自己太矫情。

    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的记忆,有意筛去了一些不太美妙的部分后,想到曾经动不动玩儿失忆失踪的哑巴,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如今已经独当一面的小花,想到那个褪去天真仍存善意的不成器大弟子,还有那个同样文质聪慧韧性强的小弟子……

    哼,一个比一个命大。

    不知不觉,笑容再度攀上黑瞎子的嘴角。

    空洞的内心渐渐装填起来,被些许带着怅然的暖意充斥。

    什么元姐姐,什么曲幽,都完全不在此列。

    不禁思考,他到底是着了什么魔,才会做出昨晚上那样的事情。

    他会找过来,一直跟在曲幽身边的原因,难道不是汪家不知用什么方法隐隐察觉到神仙的存在,所以需要尽可能规避他们的接触吗?

    那个神仙啊,向来和他们不是一条心的。

    那会否和汪家一条心呢?

    吴邪试探不出来,张起灵倒是坚定地说不会,黑瞎子还没来得及探,无元就变成了曲幽。

    帐篷里,黑瞎子收拾好衣装,环顾一下,觉得这个帐篷也可以扔了。

    ——还是换个新的吧。

    曲幽可能不需要,但黑瞎子还是不想露宿街道或是野外的。

    黑瞎子走出来,就看到曲幽盘腿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望着天发呆,手边还放了一袋包子,还有一杯豆浆。

    塑料袋有点水哒哒的,看起来已经凉了,但黑瞎子走过去时,这袋包子过了一遍曲幽的手,水珠竟然又化作了雾状,递到他手上的时候,竟然还有点烫手。

    黑瞎子“嚯”了一声:“怎么办到的?”

    “唔,一些灵力?”曲幽看了他一眼,诚恳道:“你应该是学不会了。”

    修鬼道的人,经手不把东西冻成冰块就不错了。

    黑瞎子也不介意,他又没真想学。不过昨晚上那一通操作是真整虚了,肚子空空,感觉一头牛都吃得下,区区八个包子,直接一扫而空。

    早餐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就好像突然隔了一层无法逾越的壁障。

    这很奇怪,最初他们不说话时,两个人之间都还有一线杀意与侵略欲望相连;如今,却突然毫无联系似的,一个埋头吃早饭,一个放空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黑瞎子想,也不知道这包子是跑哪儿买的,吃起来味道倒是还行;一会儿又觉得盯着她实在是太麻烦,果然还是应该杀了她的。但心中一丝杀意也不曾泛起。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跟修佛念经似的,无欲无求,又空空荡荡。

    忽然,曲幽说道:“我要去一趟西藏。”

    ——先前询问她的打算时,她总是说顺其自然,好像行走没什么目的性;但今天,她却忽然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黑瞎子:“怎么突然想起去西藏?不是随便走吗?”

    他失去意识的这个夜晚,她和什么人取得了联络吗?

    曲幽说:“我的生与死,都承奉天意。时机未到自然可以随心而为,时机到了,也合该履行我的使命。”

    黑瞎子:“……?”

    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耳熟,仔细一想,原来和张起灵当初去守门的说法,有很多相似之处。

    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呗。

    空泛的回答,有种微妙的潦草与敷衍,硬要说这是真诚的回复……或许也勉强能拾掇出那么一两分真心吧。

    黑瞎子:“你去那边做什么?”

    曲幽看了他两秒,答:“请一把剑。”

    曲幽:“剑名洞幽,传闻能沟通阴阳,使人死而复生……是一把人间剑。”

    曲幽:“然后还要去请一把刀。刀名破界,传闻此刀能斩却一切结界封印,甚至开辟不同世界之间的通道——是一把鬼刀。”

    “当然,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就是没有人见识过其中威能了。”

    因为她平时话都比较少,骤然说了这么几句,让黑瞎子有些意外。

    听起来是一些很强大的神器,如果说别人说,黑瞎子一定不信,但曲幽这样说,他觉得八成确有此事——

    这种事情,是可以随便泄露出来的吗?

    黑瞎子下意识用余光观察了周围,并无其他人迹,连风都静止下来,唯有虫雀不识趣地叽叽喳喳。

    再回忆了一下过去她话比较多的场合情况……

    黑瞎子:“与我有关?”

    曲幽摇摇头:“可能有关,也可能无关,一切还未成定数。”

    其实这就是有关的意思了。

    黑瞎子定定看了她两秒,忽然笑了笑,说:“你是不是真的有点喜欢我?”

    “我当然很爱你。”

    曲幽的回答无比顺畅,这点并不在他意料之外。

    心中毫无波动。

    不论是元姐姐还是曲幽,对着一块石头,都能一脸真诚地说爱;被她爱,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不过……

    “你准备走着过去?”

    “当然不,”曲幽惊讶地说,“走着是因为没事做;有事要赶路的话,当然要用别的手段。”

    黑瞎子提了点精神:“哦?什么手段?”

    曲幽:“御剑飞行?”

    黑瞎子:“……噗。”

    也不是不相信,帅貌似也挺帅的,但大抵也很惊悚吧——尤其对于飞机上的乘客和飞行员来说。

    黑瞎子咧嘴笑了笑:“你快别了,我给你找人开车送你去吧。”

    曲幽:“……”

    怎么还看不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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