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简纯以为直到高考结束前都会维持这样的日常，谁知在三十天倒计时开始后，他再也没见过江易白的身影。

    黑板上变化的数字，头顶逐渐不再停歇的风扇，汗水混杂着笔墨的气味，浸染了每一个人。

    十八年里，最重要的考试日益逼近，简纯反而坦然起来。

    也许是心态影响，夹了运气的成分，她在最近的一次联考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名次。

    ——年级和班级都是第一。

    在别人惊羡的眼光和夸赞的语言中，简纯心底想的只是:这个位置本该是江易白的。

    她现在好像习惯踏入教室在最后的位置看不到江易白懒洋洋的坐姿，也不剩时间让她去猜去打听他突然消失的原因。

    蒋问薇只说家里的问题，他关系最好的郝原也是摇头说不太清楚，联系不上他。

    插曲随着高考的到来消散，简纯也变得平静起来。

    教室里的一切激励横幅取下，黑板上一字不留，地面和窗户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在这样的环境中，文二班度过了最后一个晚自习。

    简纯把抽屉里仅剩的一本复习资料装进书包，然后从小内包中摸出一个白色信封，没有落款，很轻也很薄。

    它已经在内包里住了许久，拖到现在，只剩今晚一个机会了。

    简纯拿在手中，等到班级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站立在江易白的桌前，弯腰能看见桌肚里躺着几本被人遗漏的课本，还有一些看起来很像礼物的东西。

    她没有动那些礼物，掀开书本的一角，把信封慢慢挪了进入，指尖放开，信封被稳稳压住。

    整个过程很快，她实在怕被人看出，挺直腰左右看了看四周，没有任何停留地走出教室。

    -

    “请所有考生有序出入考场……”

    铃声响起，整栋高考楼响起轰鸣的欢呼声。

    高考持续两天，简纯走出考场，烈阳斜照，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把沉积数年的郁气和压力解放。

    眼前的校园里的熟悉景象，都好似变成了能够供人憧憬的未来。

    一切都充满希望。

    她拿出手里，埋头查看班级消息。

    林正志正在说着集合地点，包好的公交车已经在校门外等着，全班一齐去聚餐。

    很多人回复好。

    简纯本已经挂到下面，也跟着打出“好的”两字，突然郝原一条格格不入的消息插进来——@白，班长，加一个人。

    简纯看着网名，一种熟悉的感觉冲到瞳孔中，心里一突，呼吸滞下一瞬。

    从他没来学校开始，简纯每天都会偷偷翻出手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看他的主页，无数次点进对话框，发出去的询问只有一句，也仅仅只有一次。

    但最终还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林正志:江易白？！你终于出现了！】

    【林正志:虽然我知道你也参加了高考，但我两天都没见到你人，给发消息也没回TT】

    【白:抱歉。】

    【程梦之:啊？你考试了？？我还以为你连高考都没来。】

    【白:。】

    【郝原:碰面再聊，好热】

    ……

    简纯加快脚步，到达了林正志所说的汇合点。

    程梦之招手把她搂住，“终于考完了，我就什么也不想，把我这两个多月的暑假都计划得满满当当，先去……”

    耳边听着程梦之的计划，简纯的视线在其他同学中寻找着某个身影。

    下一秒。

    “小圆子，我让你给我买的水呢？”

    程梦之朝走过来的郝原摊开手，等到他靠近，江易白出现在视线里。

    他依旧是黑色的短袖上衣和深色的宽松牛仔裤，没有多余的配饰，但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

    头发似乎剪短了些，英利的眉显出，不知是不是简纯的错觉，抬眼时，江易白的墨眸却多了几分雾蒙。

    不过那种不一样的感觉很快被一种紧绷的情绪代替，和考试时的紧张截然相反，无法靠平复呼吸缓解。

    停顿许久，简纯才再次看向他，嘴角向上挑，抬手轻轻地左右摇晃两下。

    这算是简纯最大勇气份的打招呼。

    江易白点了下头作回应，视线如飞絮飘过，短暂到几近让人无法察觉。

    距离感悠然迸发。

    简纯怔愣一瞬，抿着唇低下头。

    -

    高考后整整一周，维持了三年的生物钟每天准时把简纯叫起床，睁眼时看到不再满是试卷和复习资料的房间还是会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她也没有闲着，考完试后就要开始考虑志愿的事。

    尽管她已经说过数次可以等分数出来以后还有充足的时间去选择志愿，但谢春华依旧心急如焚，没等几天就托夏叔叔找了一个高校老师，和简纯面谈志愿相关。

    短短几天，简纯和谢春华因为在选择她一直想去的Y大和谢春华想让她选择更好离家更近的省内大学的事吵了许多次，可每一次吵完以后都会助长简纯想要去Y大的心。

    而且……

    Y大就在北安省，江易白也会去北安省。

    谢春华觉得简纯叛逆又不听劝，以后肯定会后悔，简纯又认为这是她自己的事，谢春华不该一意孤行。

    “你别跟我说这些，你才多少岁懂什么？！”谢春华嗓门很大，说起话来在简纯耳边嗡嗡的，“你夏叔叔都说了，省内学校的那个专业排全国第二，有什么不好？”

    简纯坐在凳子上，不去看她，“我不喜欢那个专业。”

    谢春华气得手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跑出去了没人管了是吧？休想！还有你那个什么破心理专业，你去问问你那柳阿姨，搞心理的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简纯不想和她过多的争论，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一本杂志看，对谢春华的吼声充耳不闻。

    谢春华看出简纯的倔，小时候还能凶到她，然后就开始边哭边反驳。

    现在长大了，不再轻易掉眼泪，也不再那么顺从。

    谢春华想夺过她手里的东西，被电话铃声打断。

    夏维打来的正是时候，接起电话的那一瞬，谢春华的语气立马变得温柔。

    挂完电话，她用手指在简纯头上戳了一下，“你自己在家里好好想想。”

    话毕，提着皮包就出门了。

    等到人一离开，简纯就好像刚才的事儿完全没发生过一般，打开手机连上网络。

    还没来得及点开游戏，屏幕顶端就弹出一条好几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梦之:纯，江易白要出国了。】

    【梦之:下周一的飞机，你听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