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一盏灯

    闻鸢道:“我的东西?”

    衡舟指向她头顶的竹节毛笔,“就这支毛笔如何?”

    闻鸢偏头,没想到他能看上自己发间这支不起眼的毛笔。对于符修来说,带在身边的毛笔,皆有可能是承载过他们灵力的亲近之物。

    而她头上这支,恰好就曾是她幼时使用过的一支。因是师尊给她的第一支毛笔,是以万分爱惜,留存至今。

    “这支吗?”闻鸢将头上的当作发簪的毛笔抽出,满头青丝,顿时松松散散,披在身后。

    衡舟凑过头去,眼神微动,竹节毛笔尾部有一处细微的焦裂缺角,“这支不行吗?”

    闻鸢将毛笔翻转,有些出神地道:“这支毛笔是我幼时使用过的,外表已经破损。我只是觉得……”

    衡舟嘴角微微下撇,忽然道:“小鸢是不是不舍得,把这支笔送给我?”

    闻鸢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若想要笔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一只更好的。”

    衡舟指向闻鸢手心的毛笔,“其他再好的,我也不要。我只想要这支,可以吗?”

    闻鸢笑了笑,问道:“既然你只想要这支笔,那就拿去。只是,你这么想要这支,该不会是这支笔,和你有什么渊源吧?”

    衡舟滞了一下,突然凑近,眼神晶亮,“小鸢才是,对这支笔很在意。该不会是这支笔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

    听到此话,闻鸢一时语塞,微微侧身,将毛笔簪在衡舟发间,“能有什么特殊意义,不过只是因为用习惯了而已。既然,你能欣赏这支笔,那不如就赠给能欣赏的人。”说完,身子往后一仰,脸上挂起赞赏的笑容,“你簪这支笔,很好看。”

    衡舟也笑着,取出怀中的发带,放在手心,“其实小鸢的发带,我刚才来的路上,就捡到了。那我们这算是交换?”

    闻鸢伸手预接过发带,指尖触到他手心那一刻,脸微微一红,“那就算交换吧。”总感觉承认是交换的话,就和单纯的送东西意义不一样了。之前她就觉得,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随便撩拨人家,给别人希望。

    可是很可怕的事情是,她每次遇到和他有关的事,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在意、迁就了许多,或许她才是那个对人家有意思的人?

    衡舟眉峰微抬,眼中透着期待,接话道:“小鸢替我簪笔,那我帮小鸢馆发?”

    ***

    原本担心脖子上缠一圈绷带,会不会看上去和绷带怪人产生联系的闻鸢。在衡舟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取出镜子,在照镜子的瞬间愣了两秒,接着毫无顾虑地接受了此时的造型。

    还真别说,衡舟包扎的手艺倒是挺不错的。就算她脖子上缠着绷带,看起来也并不难看。

    换药小能手衡舟、重伤一级选手顾乾风、坚决前进拯救女主的闻鸢,稍作休息,环视四周环境,决定还是一路往上,先找到被绿母灵泡带走的宁清清。

    顾乾风虽说止住了血,但到底元气大伤,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态,是以三人往上探查的速度不算太快。本来,也不是没想过让顾乾风留在原地,等待他们回来接应。

    但放着受伤的病患在这未知的地底世界,显然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倒不如三人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闻鸢骑着灵鹤,视线落在衡舟发髻的那支笔上,思绪飘远。

    以前也有个人眼巴巴地想要她这支笔来着。不过,她临行之前,始终没等到他来,赠笔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时候,她刚拜入玄清真君门下不到两年,因为年纪小,又是师尊的关门弟子,师尊难免疼爱一些。

    当她听说师尊要到昆仑山游历时,就想着说不定能偶遇年幼的宁清清,如果能和她结下幼年友谊,岂不是更好。

    于是就软磨硬泡地求了师尊带她同去。

    因玄清真君本就是去昆仑山见一位故友,本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带上她也不妨事。最终,她也就如愿以偿,欢欢喜喜地跟着去了一趟昆仑山。

    谁知她刚到昆仑山第一天,就闯了祸。

    师尊的故人是昆仑鸟族中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所以他们一到那里,便被迎去了鸟族中接待贵客的地方。

    那天晚上,她刚到房间,简略收拾一番,想着师尊和那位前辈有要事要谈,自己也不便打扰,就没有告知她。迫不及待地外出想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偶遇宁清清。

    这种偶遇幼年女主的小概率事件,结果可想而知,等她将周遭逛了一圈,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一无所获地回到所住的地方时。

    却只看见火光冲天,她和师尊所住的那个地方,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所幸师尊及时施法,化解了这场火灾,没有造成一人伤亡。但是,建筑、陈设等一应物品却是烧了个干净。

    事后查明,火源应该是从她的房间而起,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她离开的时候,屋内不知什么东西引燃,造成的火灾。

    才刚到第一天,就把人家的地方给烧了,而且还没有告知一声,就瞎跑出去,害得师尊和众人,好一顿担心,差点要以为她已经葬身在火海之中,师尊的怒气可想而知。

    所以,虽然最终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是她不小心引起的火灾。但盛怒之下的师尊还是不顾那位前辈的劝阻,态度强硬地将她关进了昆仑鸟族专门惩罚犯错之人的后山禁闭室。

    犹记得那晚,她被关进禁闭室之后,周围一片寂静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安静到连虫鸣的声音都没有。

    她心里是又惊又悔又怕,一方面是因为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过来自师尊的怒意,另一方面则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把人家的房子给烧了的懊悔与无措。

    就这样,静静地,也不知道待了多久,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仅仅是几个时辰而已。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有好几个瞬间,她都怀疑师尊是不是把她给撂下了,自从她来到这个与之前相比完全颠覆的世界,师尊就是那束引着她前进的光,可如今她却把自己关进了这里。

    虽然,她知道师尊肯定也只是一时生气,才会这样。但心底的恐惧仍然不能消化,只能握紧手里师尊所赠给她的符笔,不断摩挲着,暗暗给自己增添一点勇气。

    一直到,黑黢黢的禁闭室里,出现了一盏灯。小小的,但却能驱散一点黑暗,看清周围的灯。

    ***

    “师尊?”幼年的闻鸢几乎是在光亮出现的一瞬间就喊了出来。

    那一盏灯出现在禁闭室高大的铁门外,透过铁门上巴掌大小的监视窗,她勉强看见,一双稚嫩的手,颤抖地捧着灯。

    门外的人没有说话。

    无论她说什么,门外的人都没有回应,只是捧着一盏灯,为她照亮。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沉默的烛台。

    这双手的主人,是个小孩,因为身高不够,大概是踮着脚在捧灯。

    时间久了,这盏灯时不时倾倒,但也不过仅仅只是歪斜一瞬,又端正了起来。

    她与外面的人肯定不认识。

    在这里,除了师尊,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为她这样做了。

    难道是师尊的那位故人,派来的?可如果是那位前辈派来的,又何必派一个身高都不够的小孩来捧灯?直接施法给禁闭室中挂一盏灯岂不是更好?

    “累不累?你是谁?为什么要为我捧灯?”闻鸢站起来,再次尝试与外面的人交流。

    门外的人依旧不回答。捧着灯的手,却是颤颤巍巍,显然是捧得太久,有些支撑不住。

    闻鸢心思一转,有心激他开口,故意开口道:“我在这里,只认识我师尊。师尊的本意就是让我在这里受罚。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来这里捧灯。我都不会感激你。我劝你就不要妄想,我从这里出去之后,能给你什么好处。”

    顿了片刻,门外的人,仍然没有出声。

    只是一直高高捧着的灯,渐渐矮了下去。

    闻鸢心中想着,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门外的人,多半是因为她元婴真君嫡传弟子的身份,以为巴结讨好她,等她出去,就能得到什么好处。

    所以,才会偷偷摸摸地跑到这里为她捧灯。现在被她戳穿了,干脆就走了。

    可既然是为了讨好处,又为什么不肯说自己是谁?还是说,是为了欲擒故纵?

    禁闭室陷入一片墨黑,没有了那盏灯,整个空间再次被幽深的黑暗笼罩。

    也不知道是因为又没有了光,还是整个紧闭室又只剩她一个人的孤寂感,闻鸢禁不住有点失望,道:“果然是为了好处。”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门外那人似乎还没走?禁闭室的监视窗外,那盏灯再次出现。

    昏暗无光的屋内,比刚才亮堂了些,似乎是加了些灯油。

    “我没有。”清亮却坚定的童音响起,“我没有想要好处。”

    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闻鸢眉心一跳,她来这里,加起来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根本就不认识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幼童是谁?

    “你既然不是想要好处,那为什么又跑到我这里来?”

    门外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仿佛刚才与她说话的人只不过是她的幻想。

    闻鸢想了想,开口道:“我叫闻鸢,你叫什么名字?”

    “……”

    她没有放弃,继续道:“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既然你说不是想要好处,那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是我师尊让你来的?”

    闻鸢等了好一会儿,等到她以为门外的幼童不会开口,准备重新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声音,“不是……是我自己来的。”

    闻鸢道:“那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就为了捧一盏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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