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

    听得江念的质问,佑陵一愣,心口似虫蚁啃噬,酸涩无比:

    她以为是童安救了她,于是帮童安求情,还说童安也救了他,可明明是他设下的同生共死契约提示扬灵,扬灵才去思悟崖让童安照看她。

    她弄反了因果。

    而且,童安救她,是为了换无根火。

    佑陵若是在这个档口解释来龙去脉,既像是邀功,又有背刺童安的嫌疑,傲娇如他,拉不下这个脸,只是盯着江念的目光慢慢冷下来。

    是不是所有对她好的人,她都要一个一个地报恩,先替两个师兄求情,又替童安求情。可他想她留在清和,她却不愿,还让他跟云斐结契,最后还是他拿伤势说假话才留住她……

    想到此,佑陵面罩一层寒霜。

    “清和刑罚过重,我已经与掌门说过,以后惩戒弟子他们会酌情考虑。但童安之事,牵扯多年前的恩怨,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替他开脱的,况且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

    江念以为“他想要的”是指守崖弟子给他行的便利,刚想要反驳,又见佑陵面色不虞,语气冷硬,暗示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思及他受伤严重,要是与他争执,没准他又吐一口血,于是神色一黯,心灰意懒道:“佑陵仙人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的话,我就不打扰仙人休息养伤了,明日再来问安。”

    “……”

    ——

    春风拂过,新绿嫩黄悄然而生。朝阳之下,露珠晶莹闪烁,挂在叶尖欲滴未滴。

    昭弘殿掩映在一片苍翠中,殿前晃动的身影和夹杂笑声的交谈,更是增添了几分热闹和生机。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师父要收徒了,成功教导弟子一个法术,竟然比自己修炼成功还要心满意足,我都想出师,去收一个徒弟来教教。”萧申齐笑着说。

    “你想多了,还不是因为师妹聪慧,那么长的口诀三五遍就会,一般人哪里比得上。你要是收到一个笨徒弟,不得气死你。”元润陆拆穿真相。

    “也是,师妹这么好的苗子的确不多见。”萧申齐点头。

    他们当面夸人,饶是脸皮再厚的人也会不好意思。

    “两位师兄,别打趣我了,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再这么夸我,我不用腾云就能飘上天了。”

    三人又是一阵嬉笑。

    萧申齐想起什么,又说:“师妹,之前送给你的碧海玄甲螺和凤鸣骨哨,还未教你如何使用,现在正好教你。”

    江念推脱不得,只能跟着学。

    她念了一遍口诀,碧海玄甲螺随着心意变大变小,最小时如扳指,最大时有两层楼那么高,黑漆漆的似一座小山。

    她从螺壳入口钻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螺壳内部呈螺旋上升状,壳壁为乳白色,触手光滑似玉,散发着莹莹光芒,将里面照得亮如白昼。

    往前走,螺壳底部生长出一根粗壮的柱子,上顶一块三寸的厚板,俨然一张桌子的模样,两侧各有一个矮胖的圆柱墩相对,便是两张凳子,桌面还摆着一整套茶具。

    再往前,壳壁光芒稍黯,四周像是沐浴在朦胧月光中。

    转过弯,面前突现一架顶天立地的双月洞架子床,也由螺壳长生而成,顶端有薄纱围帐,柱身环板雕花鸟虫鱼图案,里面枕衾一应俱全。

    前头还有些什么,江念已经无心观看了,她一边退出来,一边想:碧海玄甲螺外表不起眼,内里却精美奢侈。在外游历,找不到客栈时,何止可以对付一宿,住个几年都没问题,萧师兄花了这么多心思布置,定是他常用在外游历常用之物。

    萧申齐一见她出来,脸上还挂着惊讶赞叹,便抢先堵她要还回的话:“师妹,你可是答应收礼的,我们禁闭都关了,现在更不能反悔了。”

    江念被这么一噎,旁边的元润陆又马不停蹄地演示如何吹奏凤鸣骨哨。

    他将骨哨放置唇边,手指变幻,尖锐高亢之声似青云出岫飘向四方,音如凤凰啼鸣。

    林间歇息的群鸟结队飞出,绕着三人盘旋飞翔,天空霎时布满密密麻麻的黑点。

    哨声忽作紧促,群鸟便急速俯冲向下,浩浩荡荡气势磅礴,等到快要冲到三人头顶时,哨声又变婉转,群鸟急转收了攻势,往树林飞远四散而去。

    江念惊叹不已,学了几个指令的指法和要诀,引来的飞鸟却稀稀拉拉,只有二三十只。

    元润陆解释:“凤鸣骨哨能调动周围鸟兽,法力越强,调动的范围也就越大,刚才演示是将昭弘殿附近的飞鸟都调来了。”

    话虽如此,却有一只蓝衣白领黄喙的小鸟,从始至终停在树梢,一动不动似木雕,瞳孔散发着锐利红光,直直望着不远处的三人。

    而这之后,还有一双眼睛透过这鸟望着三人。

    是佑陵。

    他已经醒了有一个半月了。

    因为受伤需要静养,每日还需佩瑜帮他敷药疗伤,教导江念修行的任务,便落到知晓内情的扬灵身上。

    前几日还好,无事发生,后几日因他掌门的身份,门派众多事务都需他来定夺,扬灵无暇分身,便将元萧二人从思悟崖放出来,吩咐他们每日教导江念修行。

    于是,这一月以来,佑陵看到的场景全是你教我学、兄友妹恭的场面。

    只是他越看,心越冷胸口越闷:

    以前,江念总是不愿叫他“师父”,现在,左一个“元师兄”,右一个“萧师兄”倒是叫得十分流畅自然。

    若不是今日萧申齐提起,他竟不知,她收下了他们送的碧海玄甲螺和凤鸣骨哨,可他给她暖玉,她却死活要还回来……

    更别说教导之余,三人天南海北地聊天,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有一次聊到江念来清和这么久,熟悉的只有昭弘殿和仁景阁,其他地方都怎么没去过,她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可惜,元萧二人当即说要带江念在清和逛一圈。

    她高兴得忘乎所以,竟说“元师兄、萧师兄,你们是我来清和后遇到的待我最好的人。”

    真诚言语在元萧二人耳中,如仙乐飘飘,在某人听来,却十分刺耳。

    屋内围帐胡乱翻飞,呼呼作响。

    佑陵翻手幻化出一只黑鹰,本想让它去传话,让两人好好教导江念,不要说一些有的没的,但眨眼间又冷静下来,如此一来,他们定然知道他在监视,于是作罢。

    ……

    佩瑜进来给他换药,见他冷冷看着探视鸟传回的画面,打趣道:“看弟子们活蹦乱跳,触景伤情了吧。活该,谁叫你浪费九玄归气丸,要是有它,伤口也不至于恢复得这么慢。”

    “师姐,我这伤什么时候能好?”

    “本来两三个月就能好,你受秘法反噬,大约二三十年吧。”

    佩瑜走后,佑陵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目光飘散,身影如山,沉思一刻钟后走出房间,走出仁景阁。中途有侍奉的弟子上前询问,他只说随便走走,但再也没有回来。

    过了三个时辰,天色将黑,元润陆、萧申齐和江念结束了一天的教导,疲惫不堪,正准备各自回房休息,就见佑陵从山石后拐出来。

    薄暮冥冥,他一半身影被斑驳树影打碎,另一半披着夕阳余晖,脸色也是一半阴冷一半温和,看不出喜怒。

    三人一惊,佑陵需在仁景阁把心脉养全,今早他们去问安时,佩瑜师伯还嘱咐他不要下床,为何会突然回昭弘殿。

    他们上前询问:“师父,怎么回昭弘殿了,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我休养得差不多了,久呆在仁景阁不习惯,便回来了。”

    佑陵说完,径直走向寝居。

    三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但见他行动如常,像是一点伤都没有,放下心来。再说师父的事,徒弟哪敢置喙,也就各自散了。

    不一会儿,扬灵匆匆赶来,他听弟子禀报佑陵失踪后,到处找了一圈,最后心思一动来到昭弘殿。

    看着在椅子上坐得端正的佑陵,怒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在仁景阁休养得好好的,为什么跑回来,这不是徒增伤势?”

    “师兄,我心脉已经好了,以后由我来教江念。”

    扬灵听他跑回来是为了教导江念,气得脸红脖子粗,没有忍住讲了句粗话:“放屁!这才两个月,你的心脉哪里能好?

    心脉没好,你与江念过招切磋,她不知道你不堪一击,要是力道没拿捏好,一掌就能要了你的性命。

    既然你与她有同生共死契约,不知这也是在害她吗?你怎么会如此糊涂!

    我看,你脑海中的不是幻影,是心魔吧,将你蛊惑成这样。”

    佑陵没有说话,解开衣衫,露出厚实宽阔的胸膛。只见左胸上,皮肤光洁如玉,一丝瑕疵都没有,哪里又有被归虞刺出的伤口。

    扬灵惊奇之后,又勃然大怒:“佑陵!我好歹是清和掌门,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瞎子?用障眼法来诓我!”

    说罢施诀,解开障眼法。

    他的胸膛并没有如扬灵想象的那样,出现一个碗口大的痂皮,仍如一块细腻白皙的玉瓷,在跳动烛光的映照下,一闪一闪地发光。

    扬灵这下真糊涂了,侧着头盯着他的胸膛,喃喃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佑陵不苟言笑地说:“师兄,回耀灵阁,有人在等你。”

    扬灵一愣,上下仔细打量佑陵后,茅塞顿开,气得吹胡子瞪眼,面目扭曲,急忙赶回耀灵阁。

    临出门时,他又转过身,对着佑陵狠狠地骂:

    “疯子,疯子。”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