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目光能杀人,李思渝早已经把江念千刀万剐。她被魔气捆着动弹不得,还敢口出狂言贬低自己,说他比不上佑陵。
找死!
他身后霎时涌出磅礴魔气,化成万千尖刺,不断伸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刺向江念。
江念一惊,连忙聚起灵气包裹全身充当保护,可尖刺袭击的速度极快,眨眼就在咫尺,根本来不及。她眼睁睁地看着尖刺越来越近,心里只有三个念头:
不该来清和的。
不该相信佑陵的。
佑陵为什么想要她死?
她还在分辨涌上心间的是后悔还是愤怒,就发现尖刺猛然停在离她三寸远的地方,微微抖动不能更进一步。面前像是有堵看不见的墙,怎么也不能穿透。魔气尖刺的顶端发白泛着光亮,晶莹剔透。
正是佑陵提前埋入的冰丝。
李思渝被江念激怒,动用了全部魔气,冰丝在他体内随着魔气运转,遍布他的经络,跟着魔气喷涌而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抵住尖刺,救下江念。
冰丝散发阵阵寒意,从尖刺顶端生成的冰花朝李思渝蔓延,他想抽身却无力回天,被冻成一个硬邦邦的冰棍。桎梏江念的魔气也被冻成了冰柱,她与李思渝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一同从空中坠落。
佑陵飞身而来,右手突现利刃,从上往下划出一道剑气,劈碎连接冰柱,左手顺势揽住她,往一旁掠去。江念只觉周身上下笼罩在冰雪寒气之中,清冷却不凌冽,鼻间传来幽香,若有似无。
他们刚落地,一声穿云裂石的巨响炸开。李思渝砸在地面上,冰棍炸裂成细微冰晶后融化成水汽消失不见,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佑陵唤醒江念神志:“可有受伤?”江念呆呆摇头。
没了魔气来源,血魔无法分裂。清和的五人放开手脚,再也不像老翁打拳般有气无力,三两下就将血魔清理得干干净净。
不到半个时辰,清和弟子更换了碎裂地砖,将一片狼藉的凌云殿恢复如初。打斗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一切都恢复正常,除了知晓内幕的人。
耀灵阁内,清和的五位长老神情严肃,只有佑陵在一旁悠然喝茶。
扬灵问:“佑陵,你是如何知道那人是傀儡?”
佑陵眼皮都没抬一下,“破阵时听魔族说的。他们故意在清和拜师试炼前生事,故意告知千阳门他们忌惮我,就是为了引我去嘉州,方便傀儡混进清和找人。”
宝璐若有所思:“这么说,魔族弄这么大个阵仗就竟是为了找人,看来此人对魔族至关重要。只是傀儡没透露那人的特征,不知该从何查起。”
齐光冷酷说道:“那傀儡是在凌云殿上出手的,所寻之人定在凌云殿上,将殿上的人都拷问一遍便知。”
佩瑜坚决反对:“当时凌云殿内都是清和弟子和试炼者,约有百人。不分青红皂白对他们加以拷问,这是名门正派所为?若那人咬牙顽抗,拷问不出来,这百人都洗脱不了嫌疑,师兄又如何打算?更何况,他们没有魔气也不是傀儡,即使是魔族所寻之人,也可能是无辜之人。”
“与魔族有关就是半个魔族,哪里无辜?不查清楚难道让那人继续呆在清和?万一是魔族内应,潜伏在清和作乱?”
齐光掌管定清阁,阁中不知多少弟子因魔族丧命,所以对魔族深恶痛绝,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气氛僵住,佑陵呷了一口茶说道:“人在清和,着急的是魔族,这次未成功他们定有后招。加强护山大阵,增加巡视弟子,等着便是。
若那人是内应,清和处处都有禁制,他翻不起风浪却会露出马脚,不是更合师兄心意?”
与其兴师动众将无辜之人查得底朝天,让弟子们人人自危,不如守株待兔瓮中捉鳖。其余人没异议,只有擎苍幽幽地说,“傀儡抓走的是江念,仔细审问江念即可。”
此话一出,耀灵阁静了一瞬,屋外掠过的飞鸟都屏住呼吸加速逃离。
扬灵瞪了擎苍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佑陵不想收云斐为徒,所以找来江念顶替,说江念有问题,不是在打他的脸?
果然,佑陵收起漫不经心,把茶杯往桌上一磕,清脆的撞击声拨动他们的神经,“擎苍师兄也听到傀儡说有人拿她挡刀,而且还要杀她。”
“魔族诡计多端,万一是出苦肉计,让我们放下对她的戒心呢?”
擎苍不依不挠,两人本就有旧怨,这么僵持下去,怕是又要结新仇。
扬灵准备站出来打圆场,却见佑陵赞同地点点头,“既然擎苍师兄怀疑江念,那由我亲自教导她,师兄意下如何?”
新入弟子前三年都会在耀灵阁集中研修伦理和基础法术,三年之后,才回到原处由各位长老或是师兄教导。
佑陵之前只收了三个弟子,而且都下山历练了。要是他亲自教导江念,便是从早到晚看着她。江念若是有什么异动,哪里能逃过他的眼。
佑陵做出让步,擎苍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同意。
五人暗自心奇,他今日竟这么好说话,简直称得上和蔼可亲,看来不会追究他们自作主张收徒之事了。
扬灵趁机问道:“江念到底与你什么关系,她说因为帮你除魔,对你有恩,她如何能帮你?”
佑陵讶异抬眉,“她这么说的吗?”
既没肯定也没否认,看似模棱两可,实则不愿回答,扬灵便不再问。
齐光也问:“佑陵师弟,你既然已经冻住那傀儡,为何不困住他的魔识?若是困住魔识,关到黑水泽拷问,定能让他吐露实情,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佑陵一脸坦然,“困不住。”
魔界,幽明。
石窟边缘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正中一张宽大石床散发微光,上面盘坐一人,双眼紧闭,脸上浮现痛苦神色,忽然身子前扑,吐出一口鲜血。
细微响动引得一女子快步而入,她穿着薄如蝉翼的流纱紫衣,半透明的衣衫勾勒出姣好身姿,行走时裙摆摇曳生风。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双魅惑勾人的眼睛,风情万种的韵味之上更添神秘之感。
只不过,开口却是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回来了。”
魔识回归本体的归虞动作一顿,没好气地说,“换回去。”
女子翻了个白眼,说了句“自欺欺人”。话虽如此,声音却变成了清丽空灵的女声,如山涧清凉泉水流淌而过,蕴藉人心。
她问:“怎么样,见到人了吗?是她吗?”
“嗯,和她八分像。不过——”归虞心中还是存了一丝疑惑,“人重生之后,性子会大变吗?她为了避开我的魔气,将别人推了过来。”
“不确定的话,用寻气铃一探便知,反正她的东西你都保存得很好。”
听女子提出中肯建议,归虞点了点头,又见她眉眼露出讥讽之色说,“避开你是她一以贯之的,哪里算性子大变。”
归虞被话噎住,一时气不顺,只觉喉间腥甜血沫不断上涌,呛得他直咳,“你……你竟说这话!要不是你顶着这张脸,你早就——”
女子语气愤懑地打断,“要不是我顶着这张脸,你会担心敌不过他?特意准备了一个月,不仅在嘉州设下天魔阵来调虎离山,又偷偷摸摸地用傀儡去清和,如此忌惮他,结果人还没带回来,还搞得自己一身伤,丢脸!
还给傀儡取名‘李思渝’,思念归虞,更丢脸!”
归虞的小心思被不留情面地戳破,面上也有些讪讪,不由地摸了摸鼻子。
女子见他这副摸样更是恨铁不成钢,无奈地说,“也不知道魔族为何容忍一个失心疯当魔尊,为了一个背叛自己的女人,分了一半的魂魄和魔力来养一个壳子。”
是的,那女子躯壳里的魂魄也是归虞,他特意为了她重生而精心打造这一副躯壳,不曾想被可恶的那厮半路截胡,以至于计划不得不搁置下来。
壳子金贵,离了魂魄便会腐朽。归虞不愿将别人的魂魄放进去鸠占鹊巢,只能用自己的。他还担心壳子在魔界被欺负,给了个魔族右使的头衔,又渡了一半魔力给她,让她在魔界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和实力。
这些做法属实疯狂,听女子细细数来,归虞有些理亏,说话气势也弱了下来,“那是因为她被那厮蒙骗,不明真相。既然我已经找到了她,定能劝她改邪归正。这躯壳不久后就能用上,你再耐心等等。”
“耐心?都已经等了三百多年了,我还没有耐心?”女子气愤之后又勾起一个笑,“就算有耐心又有何用?这一世,她还愿意成为魔族吗?”
归虞信誓旦旦,“她注定回归魔族,谁也拦不住。”说完又想起什么,表情瞬间阴狠,“派人去清和附近守着,发现一个叫江念的人,立刻通传于我。”
“江念?她叫江念?”
“不是。”
“那江念是谁?你找她干什么?”
“我要亲自将她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