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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唇含雪(十)

    清晨,太子妃用早饭,困得打哈欠,撑着额头扇了扇风,瞧见门外柳树抽新芽,让沈宫令拿出一只精巧的风筝。

    “去放风筝吧……”

    还没等说完,张贵妃破门而入,一眼锁定张长清,把她抓过来看了又看,手指细细抚摸过背脊,小心翼翼地问:“还疼吗,疼就说,姑姑也心疼你。”

    太子妃撑着下巴,长长叹气,问:“张贵妃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本宫这咸阳宫都要生锈了,你这侄女也要啊,也要成木头了。”

    张贵妃轻轻瞪了一眼,呜咽道:“你怎么能为一个只是有点喜欢的人挡刀呢,若是姑姑在那,你也不能为了我去挡刀啊,姑姑盼你好,怕你伤着冻着不是为了替人去死的!”

    她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张长清定在原地,小声道:“对不起,姑姑。”

    张贵妃狠狠瞪了一眼,转身气冲冲走了,头都不回地摔门而去,太子妃心疼地看了一眼门,嘀咕道:“我的宝贝门哟。”

    张长清转身背对着门,两只眼眶蓄满泪珠,太子妃怔怔地看着她,问:“还去放风筝吗?”

    她一点头,泪珠一下一下滚落,像珍珠一般落在地上,又化成水浸在地里。

    三月天里,燕子停在柳树上,内花园的花开得开,争奇斗艳,太子妃饶有兴趣地看,跟沈宫令说:“这朵好看,这朵也好看,哎,这朵前年没见过。”

    “那朵是昨年,陛下特意让人种的,说是好得紧,一见了就喜欢。”

    张长清跟在后面,跟着跟着太子妃没了话,她抬头一看,胡尚宫站在面前,眉眼间带着忧愁,再看太子妃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胡尚宫……”

    胡尚宫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走了,甬道里小女官都瞧着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好奇地上下打量。

    到了胡尚宫住的地方,她终于忍不住气,发了出来,怒道:“别惹到我,不然还是抽你小腿。”

    张长清噤声,坐在椅子上老老实实听说教,胡尚宫的说教不比当年差,当年是严厉,现在就是温柔中带着严厉,确确实实让人害怕。

    胡尚宫说完,问:“会下棋,来陪我下一局吧?”

    张长清点头如捣蒜,恨不得赶紧答应。

    如果说老夫人的棋艺称得上不错,那胡尚宫可以说得上非常强悍,门外鸟雀叫来叫去,烦得很。

    “心不静,”胡尚宫杀了一个片甲不留,哼了一声。

    张长清两眼无神,啊了一声,委屈道:“我棋艺不精,老师还要考我这个,这是怎么算啊,又没人深教如何下棋,我怎么打得过老师。”

    她委屈了几声,提起裙子往外跑,胡尚宫早就识破了她的算计,厉声道:“张长清,到门外站着,我不说停,你就不能停。”

    张长清脚步一顿,心想坏了,两眼汪汪站在墙角,阴暗得像颗随风飘荡的蛆,在角落扭来扭去。

    站到午饭,胡尚宫才回到住处,让女官端上饭菜,张长清跑过去,坐在桌边饿得前胸贴后背,她端过饭碗扒了一碗饭,夹起一只鸡腿塞在嘴里,嘀咕道,还是尚宫吃的好。

    “我教你是为了什么,是让你逃离这深宫,不是让你回来,你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的安安稳稳地跟着太子妃一步一步走,不是让你走入泥潭的。”胡尚宫一巴掌打在张长清脸上,起身离开了。

    张长清摸着脸,独自把饭扒拉完,多吃了一些,回到咸阳宫的时候,是晚上,两只眼睛肿的和核桃一样,她努力睁开眼睛,睁都睁不开。

    太子妃被这幅鬼样子吓了一跳,用手揉了揉她红肿不堪的眼睛,低声道:“你怎么了,是眼睛疼吗,还是哪里疼?”

    “没事,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手指冰凉,用手背给她敷敷眼睛,手背变温就在冷风里甩了甩,又变凉了,周而复始,两只眼睛消肿消得差不多了她仔细瞧着张长清,问:“是不是胡尚宫打你了,她说要见你没说要打你啊,天杀的,本宫给你打回去,沈宫令!”

    沈宫令神色严肃,撸了撸袖子。

    “师父说,让我出宫不是再回来的,让我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不要多事,不要惹事,”张长清哭得委屈,抱着太子妃哭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得掉。

    太子妃抱着哄了一口,说:“好啦,本宫和沈宫令会陪着你的,永远都陪着你。”

    张长清笑了。

    夜里沈宫令陪她,唱着歌哄睡。

    “杨柳儿青青,佳人在畔,

    杨柳儿扬扬,在河之岸,

    杨柳儿絮絮,水波潺潺。”

    张长清睡得安稳,做了个好梦,第二日清晨,沈宫令替她梳发,绑好红发带,轻点粉黛后,两人一起去侍候太子妃。

    跨入门槛,发觉太子也在,张长清关上门,走到桌旁。

    太子敲了敲桌面,道:“抓住一个僧人叫应文,但纪纲指认不是他,朱允炆逃走了。”

    “不,可能是离间计。”

    张长清想,朱允炆应该没有跑远,离寺庙很近很近,他选择了让人假扮他,说明查到了什么。

    太子思索片刻,说:“既如此,你……跟着纪纲再去一趟湄江吧,务必找到他,带着活的回来。”

    晌午,张长清换下宫装偷偷溜出了宫,纪纲在约定的地方等着她,见人来了,眼中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他紧张地捂着嘴巴咳嗽几声,叫人牵来一匹马。

    他说:“张三姑娘会骑马吧,不会骑马可以和我同骑一匹……”

    未等说完,张长清一步上马,身上的披着一件大氅,轻笑一声,纪纲扬马鞭马扬蹄,一前一后奔出去。

    张长清跟在后面喊:“先去钱塘!”

    纪纲再此拜访钱塘张府多少有些局促,老夫人仰着头,从他进屋起就没睁眼瞧。

    老李说了最近的状况,虽有眼睛看着,但难免有疏漏,派去的人眼睛看着是慈安师父,抓到了就不是了,偷偷摸摸间就换了。

    张长清看了一眼纪纲,两人对视一眼,大概是明白了彼此的用意。

    “拿来纸笔,引蛇出洞。”张长清提笔写了一封信,让老夫人身边的婆子送到惠安寺,静等夜深。

    纪纲皱起眉头问:“你当真能引他出来?”

    “大人不信我?”

    “我自然是信得,怎么不信呢。”

    夜深,张长清披着斗篷左拐右拐,一路小跑着去了惠安寺,惠安寺的大门和以前一样敞着,她顺势溜了进去,到了后山的一处寂静之地。

    她把手放在门框上,问:“可是慈安师父。”

    屋内的人影动了动,答:“是我。”

    声音听起来和以前一样,但在张长清耳中变了味道,慈安会说进,而不是是我,这说明不是慈安另有他人。

    张长清握紧腰间别的绣春刀,推门而入,只见和尚坐在榻上,双腿交叠,打坐时,嘴里念念有词,她没有摘下兜帽,两只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出任何神情。

    和尚的眉目和容貌,与慈安无两样,眼角点痣,清冷极淡。

    “慈安”道:“张三姑娘,你可算来了。”

    张长清走近,一把刀就架在了脖颈间,她抽出绣春刀一振,架在脖子上的刀掉在地上,“慈安”恼羞成怒,大喊:“你!”

    门外涌进一帮锦衣卫,手上抓着两三人,“慈安”预感不妙,背靠窗户打算跳窗而逃,张长清把刀放在他脖子上,小声问:“你猜是你跑的快,还是绣春刀快。”

    “慈安”无力地瘫在,哽咽道:“我说。”

    假慈安跪在地上,说:“我是旧臣之子,我也是鬼迷心窍来哄骗人的,不是有意冒犯张三姑娘的,求您大人有大量,原谅了我。”

    张长清问:“慈安师父可知道你这样做?”

    假慈安磕了一个响头,顿时血流如注,他哭道:“是他让我来骗你的,他知道是你,信是他看的,我一字也没有看,是他都是他!”

    “他在哪?”

    “下午刚出了城,约摸几天后到湄江了。”

    张长清走出屋子,把刀收回刀鞘,纪纲跟出来,见她发呆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她问:“你可信他说的?”

    “不信。”

    “慈安在东明寺,但现在去应该移窝了。”

    隔日,张长清换了一身衣服,换成了女装,身上还是披着一件大氅,戴了一顶帷帽,一身书卷气。

    纪纲换了一身黑衣,为了方便行动,一身劲装。

    两人快马加鞭到了东明寺门前,已是一片寂静,灰败之景。

    张长清吹了吹帽纱,对着在门口扫地的小和尚笑了笑,说:“今日东明寺可开门,若是开门可否让我和我家大哥哥进去一拜,大哥哥凶神恶煞,求不得好功名好姻缘,身子骨也差得很,想来佛祖怜爱世人,定然不会让我家大哥哥受这样的苦楚。”

    小和尚听了,表情上有些定容,很快又摇头说:“不行,女施主,今日东明寺不待客,可去惠安寺,寺寺都是佛祖,佛祖普度众生,不会责怪的。”

    打太极,谁不会呢。

    “可是我听说,惠安寺不如东明寺的佛灵,人家都说去了东明寺就不愿意去惠安寺了,给了东明寺香火钱,不能生的都生了,我想着,我这大哥哥说别的都不好,就说他不能生吧,早些年做地痞流氓杀了不少人,让杀孽活生生断了根,可我纪家要光宗耀祖,光复门楣啊,怎么也不能看着他生不下娃,看着我嫂嫂着急。”

    小和尚一张脸拧巴在一块,有些动容,想着要不要放进去,叹了口气,把门打来了一小块缝隙,两个人手脚麻利钻了进去。

    纪纲皱眉道:“你这么会编,怎么不去茶楼说书。”

    编故事是哄徐皇后开心的,哪是卖艺的。

    两人分开行动,一个搜西边一个搜东边,张长清猫着腰贴在墙上走,她路过一个花坛,听到两个和尚在讲话,就凑近了听。

    “李家的姑娘来了寺之后,生了一对双胎,李家当家的喜欢得不得了,给寺里送了不少香火钱,谁知道李家姑娘怀的不是她家男人的种,是和尚的哈哈哈哈。”

    张长清猫着腰跑走了,路过一间房时,又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那两个人更像是一对爱侣。

    女声说:“你若是离开了钱塘,我怎么办才好,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才好啊。”

    男声说:“天杀的慈安,非要我跟着去湄江,也不至于我们隔岸两地!”

    “你别走,我不愿你走。”

    “好好护着你肚子里的孩子等我回来!”

    张长清神色一变,蹲在屋子外的角落里,等僧人出来,她悄无声息跟上,悄无声息抽刀,再悄无声息把刀架在僧人脖子上。

    帷帽之下,看不清脸,僧人一脸惊恐。

    “慈安,要去哪里。”

    僧人跪地求饶,道:“慈安要去湄江。”

    “当真?”

    “真真真啊!”

    他发出一声怪叫,绣春刀没入他胸口半分,张长清浑身没有一点杀气,却动作狠厉,笑道:“若不说实话,相必刀再没入半分,我就要了你的性命。”

    “他在他在观音崖,观音崖,真的在观音崖!”

    “今日之事敢多说一句,就算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

    有闻声赶来的僧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张长清抽刀离去,一溜烟人不见了,被刺伤的僧人倒在地上捂着胸口。

    张长清出了寺门,纪纲已经在等候,她骑上马,说:“慈安在观音崖,事不宜迟,要赶在他离开之前,赶往湄江,无论如何此处无所留,尽早前去。”

    纪纲点头,问:“你查到他在湄江?”

    “是,你查到了什么。”

    “他在京中天界寺。”

    张长清停下马,一瞬间的脸上神情崩裂,问:“你说他在哪,他在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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