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正正好好地都进了车里，林锋彬坐在前面，林宴京坐在后排，夹在楚熠和林紫云中间。
不过好在今天的天气还算是好些，没有前两天的低温，气温也有缓缓回升的趋势。
好像自从中秋节那次她去了一次风明街，之后好像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林宴京靠着座椅点按着手机的按键看着时间，现在是十一月，原来已经这么久没有再回旧巷了。
她抬起眼借着眼前的倒车镜偷偷瞄了几眼秦洛珩。
在副驾驶的林锋彬出了院，心情也好了不少同秦洛珩聊着画室的事情。
“我看，现在马上十二月了。”林锋彬感叹，“又要到联考的时候了。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林锋彬说完之后，他嗓子有些不舒服地咳了一声。
“是啊，今年过得是真快啊。”林紫云也在一旁感叹着，“这眼看着，又要过年了。”
林宴京默了声，她垂下眼。
小时候，只觉得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想快点到下一天，因为这样就又可以看到那个人。
后来由于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她去了意大利。
沉浸在学习的氛围中，等到自己毕业了，忽地才发觉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父母的年纪渐长，老人的身体也不如当年硬朗。
想到这里看着林锋彬瘦削的背影，心里渐渐升起一些说不出来的难受的感觉。
忽然，旁边有人戳了戳她的胳膊。
林宴京往自己左手边看了眼，楚熠对她眨了眨眼，然后用手指抠着她攥着拳搭在膝盖上的手，往她的手里塞了几块糖。
像是看出来她的情绪有些不太好，他压低了声音问:“想什么呢？”
林宴京摊开掌心，看着几颗水果糖，这副情景倒像是在两人还在上学的时候那样。
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一样。
林宴京轻轻笑了一下，她看着楚熠，短暂地不去想刚才的那些事情，合上了手掌把糖放进外套口袋里。
她摇摇头:“没有。”
加上现在不是高峰时间，一路上也没赶上几个红灯，下了高架没多久很快林宴京就看到了风明街那边熟悉的街景。
她回国的时候就听说过嘉宁市近几年会陆陆续续对老城区进行改造，风明街也在老城区改造的范围中。
林宴京看着车窗外这一片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建筑，毕竟也算是上个世纪人类在建筑方面上留下的产物，虽然这片老弄堂看着还不太完善，但是她还是希望风明街的老弄堂可以保留更长时间。
想着想着，秦洛珩停了车。
林宴京抬起头，看着已经到了风明街的巷口。
是的，像是风明街这片老弄堂的巷子是开不进汽车的。
林宴京下了车之后和林紫云扶着林锋彬，老人腿脚不好，三个人走得也慢了些。
前面，是秦洛珩提着这段时间送来的还没有吃完的补品，楚熠提着装着衣物的袋子。
一路上没说什么，直到到了熟悉的铁门前。
林宴京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自己从小就一直用着的钥匙。
吱呀一声，林宴京推开了陈旧的铁门。
一段时间没有回家，老弄堂里也没什么温度，一进屋就感觉到湿冷湿冷的。
林宴京搓了搓胳膊感觉到一种房间空荡了很久的阴冷的气息透过她的羽绒服往身上钻。
她这才意识到，风明街的房子确实已经很老了。
当时建房的时候技术也不像现在都技术这样发达，就连窗户的朝向也很随意，也不像现在要求坐北朝南。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这里住了，一时间她也说不出来过段时间和楚熠在这里陪着林锋彬自己还能不能住的习惯。
林宴京从玄关旁边搬来了椅子让林锋彬坐下，之后她刚要蹲下身去帮林锋彬换鞋。
她手的动作还没做出来就被林锋彬用拐杖挡住:“我还没到需要你们帮我换鞋的地步啊，你们就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管我这老头子。”
林宴京的动作顿了顿，她点下头看旁边还提着东西的秦洛珩说:“行，那我们搬东西上楼。”
楚熠进了屋就觉得屋子里发冷，他擦了擦鼻子:“我去烧点热水吧，这屋怎么这么冷。”
林宴京看秦洛珩两手都提着袋子，那骨节分明的手也早已被袋子勒的泛红，她想着帮他分担一点:“这个给我吧。”
秦洛珩看她执意想帮自己，他便给了她一个不重的袋子:“这是衣服。”
林宴京看着他递过来的包裹，美滋滋地接了过来，带着他上了楼梯。
上了楼梯之后转个弯，就是林锋彬的房间。
林宴京推开门，看着老人的卧室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从床铺到衣柜都是整整齐齐的。
她把装着衣服的袋子放在旁边的床头柜边，刚想对秦洛珩说句话，就感觉鼻子痒痒的，她打了个喷嚏。
现在她确实觉得老房子的温度有些低，她捏了捏鼻子闷闷地说:“好像，确实有点冷。”
见状，秦洛珩拉下了他外套的拉链。
林宴京听到声音，很快地反应过来，按着他的手:“不用。”
“你笨吗？”林宴京看着这副神情严肃的模样，帮他把外套拉链拉了上去，“这是我家，我去隔壁找找也许还能找到以前的衣服。倒是你，马上就要到联考了，你要是生病了画室怎么办？”
听了林宴京的话，秦洛珩笑了笑。
林宴京主动勾着秦洛珩的手指，拉着他出了林锋彬的房间继续往前走着。
站在那扇关上的门前，林宴京神情又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她抬眼看秦洛珩：“呃，那个我先看一眼，已经很久没有进我的房间了。我也不确定，卧室还能不能见人。”
秦洛珩抱着胳膊，看着身前的女生往下按了门把手，把门推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她探头往里看了看。
让林宴京意外的是，现在的卧室和自己去意大利之前几乎没有变化，书桌上的小摆件也没有变位置，床上还是摆着自己上学的时候骆斐每年都送她当生日礼物的毛绒玩偶。
林宴京的卧室是老弄堂里采光很好的一间，白天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卧室显得格外亮堂。
好像这个房间被定格在她去意大利的那一天。
她愣了一下，随后推开了房门。
像是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秦洛珩跟着她进了卧室。
林宴京往里面走着，看着自己摆着教材和练习册的书桌，手在自己少年时期的书桌上随意滑了一下，很意外的是，她抬起手发现指尖上并没有一点灰尘。
从她高考结束以后到现在……
林宴京垂着头掰着手指算已经过了多少年，秦洛珩站在她身边，仰着头看着她放在书架上的书：“老师退休之后在老弄堂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就经常打扫这里的卫生。”
林宴京转过头看向他。
“起初我是觉得老人爱干净。”秦洛珩和林宴京一起靠在桌子边，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后来看到他站在院子里给栀子花浇水，他说。”
——“我家的林丫头啊，最喜欢这栀子花了。”林锋彬给院子里的一盆盆栀子花浇着水，“可得好好养着。”
听到秦洛珩模仿着林锋彬的语气说的这句话，林宴京一路上的隐忍的情绪终于在这一时间绷不住了。
“祖父不是已经出院了吗？为什么他看着还是那么虚弱？”
林宴京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连嘉宁的医院都是这个结果，那邵安呢？”
如果对于儿时的她来说可能对于亲人的老去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但是自从她回国以来，这种让她心里很难受的感觉一次又一次的浮上心头。
“所以，要等到邵安那边医院的结果出来我们再谈这些。”秦洛珩看着面前的林宴京哭的脸颊上都是泪水，他捧着女生的脸用指肚一点点擦掉她脸颊的泪痕。
“今天是林老师出院的日子，他也不想看到你现在哭成小花猫的样子。”秦洛珩轻声安抚她的情绪，“所以，坚强的小林老师收一收眼泪。”
林宴京确实很容易情绪化，刚才秦洛珩的话也说得对，今天是出院的日子，她这样哭算是什么？
她揉了揉眼角，对着秦洛珩点着头嗯了一声。
那天上午回了风明街之后，都是上午请了假才赶过来。
楚熠烧了壶热水，几个人坐在客厅又聊了聊天，大概就定了下来几个人轮流在老弄堂看护的事情。
林锋彬嘴上说着出了院这边就不需要人了，但是毕竟腿脚不方便，平常上下楼还是有点危险，就先定楚熠留在这边，等林宴京画室那边的课程结束以后再回到这里。
今天还是工作日，问题解决之后楚熠还要回公司那边等他下班之后就会打包东西来这边住，林宴京想着就先不打扰林锋彬休息了，就也和秦洛珩回了繁星画室。
……
画室里的氛围随着每日撕掉的日历越来越紧张。
越是临近考试，林宴京只觉得每天的觉都睡不够，有几天甚至讲课讲着时钟的指针过了十二点，回了公寓勉强睡六个小时再来画室。
每次都是秦洛珩来接送她，她还有一点在路上打瞌睡的时间。
这几天每天晚上都要加课，林宴京能明显感觉秦洛珩看着消瘦了一些。
尤其是他那副面庞，下颚线更明显了些。
今天的天气看着不太好，天气预报说着还会有概率降雪，连带着画室里的温度也不高。
室内冷了一点，林宴京也不用担心自己再打瞌睡，吹来一阵小风就能让她清醒过来。
早上开始外面就是灰蒙蒙的，上午的课上了半节课之后林宴京就看到外面飘落着一点一点的小雪花。
不止过了多久，林宴京随便地看了眼画室外，她发现好像站着人。
她思索了半天，想着可能是躲在画室的房檐下短暂地避一避降水。
就像那个时候的她一样。
她看着那个身影不由得停下手里的动作几秒。
“林老师——”忽然有人叫了一下她，把她的思绪扯了回来，“这里我还是画不好……”
林宴京没有多想站在门外的身影，转回身投入紧张的备考环境中。
“在细节塑造的时候不要着急，控制好画笔里的水，你看刚才这一笔颜料是不是就是画笔的水多了?”林宴京把手里的画笔反了过来，指了指这位同学的画纸。
待她改好了这位同学的画之后她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打算站在窗外看看街景。
这段时间为了备考，她一天要改画的次数已经数不过来了，感觉闭上眼睛就是花花绿绿的画面。
她发现外面的人还站在画室门前。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是忽然出现一个人站在门前林宴京心里还是有些发慌。
她下意识地往里面秦洛珩和肖宇鸣的工作间看了眼。
秦洛珩正抱着块画板不知道在画什么，神情格外认真。
林宴京咽了咽口水，从窗台摸了一支画笔蹑手蹑脚地往画室门的方向走。
那个站在门外的身影看着不是很高，林宴京心想着，或许是某个学生想来询问画室的事情?但是看到里面在上课不敢敲门进来?
林宴京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她发现是一位穿着校服的少年。
嘉宁的冬天是带着湿气的冷，冷到让人会感觉到刺骨。
门外的少年在校服里面套着外套，双手插在口袋里也抵不住冬日的寒风，他跺跺脚没想到林宴京站在他身后。
“?”少年往后缩了两步，看了看林宴京，大概觉得她看着成熟一些应该不是学生，磕磕绊绊地说着:“老，老师好?”
林宴京觉得面前的小少年看着蛮有礼貌她关上了画室的门:“是来询问画室的吗？”
少年摇摇头:“我在这里等人。”
“等人？”林宴京想了想，“女朋友?”
没想到林宴京会这么快猜到，少年脸颊浮现淡淡的不自然的红晕:“对，马上就要联考了，我不敢打扰上课，就在这边等着。”
“天这么冷，万一生病了怎么办？”林宴京在外面站了一小会儿就感觉自己的腿发凉，“要不还是进来吧？”
“不用不用！”少年连忙摆手拒绝，不知道什么东西从他校服口袋里掉了出来，咕噜了两圈。
林宴京低下头，发现是一个烤红薯。
少年见自己放在口袋里保温的烤红薯从口袋里掉了出来连忙蹲下身捡了起来拍了拍袋子上沾到的灰又揣进口袋里。
“没事的老师，我进去会打扰到你们上课的，而且不是快到下课时间了吗？我再等一会儿也没事。”
林宴京再劝少年也不愿进来，她点点头:“好吧，那我到下课的时候第一时间来叫你。”
回了画室，林宴京托着下巴，在想是哪个女孩子的男朋友，这么体贴还送来烤红薯，自己揣在口袋里防止烤红薯凉了。
好在下课时间很快就到了，林宴京看着指针到了点就连忙往门外走，就连身后想要问她中午吃什么的秦洛珩也没注意到。
校服少年进了画室以后，林宴京听到张晓欣不可思议地说了句:“范昊！你怎么来了?”
林宴京看着张晓欣把调色盘往旁边的空地上一放就往门口那边飞奔过去。
叫范昊的少年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指尖都被冻的发麻了他手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烤红薯:“天冷了，给你送烤红薯过来。”
林宴京所熟悉的张晓欣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
她看着张晓欣捧着那个烤红薯在画室里毫不顾忌形象地哭了出来:“啊啊啊！你，这么冷的天还特意跑过来，我，我呜呜呜！”
林宴京看着心里还有点小触动，尽管她已经高中毕业很多年，但是她高中生活中那段暗恋的故事却依旧在脑海中印象深刻。
那个时期的感情是最纯粹的，毫无顾忌的，也是最让人难以忘却的。
看着两位青春期的少年们站在那里，林宴京看着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羡慕。
站在冬天的门外的男生等着女生下课，浑身冻的冰凉但内心还有那个想要给女孩子的烤红薯却依旧是热乎乎的。
等到了午休的时间，林宴京依旧是和画室的几个女孩子们围在一起吃着午饭。
林宴京还在听张晓欣讲她和那个叫做范昊的男生是怎么认识的。
她听到画室的门一开一关。
他回过头看着秦洛珩从门外走了进来，直奔着她的方向。
男人风尘仆仆，好像从什么地方赶回来一般。
秦洛珩站在她身后，往她怀里放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林宴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旁边有女生在打趣:“原来秦老师是去给林老师买烤红薯了呀！”
“这就是什么，别的女生有的，我的女朋友也要有吗？”
“天呐，我又磕到了！”
林宴京这才摸了摸那块烤红薯，轻轻摸一下还感觉烫手，感觉刚出锅没多久一样。
“怎么出去买这个了啊……”耳边还是女生打趣的声音，林宴京垂着眼温吞地开口问他。
“天冷了。”秦洛珩弯下腰，他抬起手揉揉林宴京的发顶，“别的女生有男朋友送的烤红薯暖手，你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