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狸奴

    江亦柔心里原本升起了退堂鼓,想着穿好衣裳后凭着自己的记忆偷摸溜出侯府,谁成想他派来的人,倒来的真是时候。

    她跟在彩灵的身后,很快在廊下见到了同样更换了衣物的沈怀舒。

    他正拿着花浇给培育在廊外的花草浇水,见江亦柔过来,他放下花浇,目光朝她投去,眼角眉梢挂着止不住的笑意,“这身衣裳你可喜欢?”

    江亦柔下意识的埋头,又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在沈怀舒期待的目光里点了点头,“嗯,多谢。”

    她方才远远便瞧见他穿着这身苍绿衣袍,那低头浇花的模样与小时候的纪澜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现在洒下的水较以往更加轻柔,不像小时候。

    她想起小时候的纪澜,第一次被叫去侍弄花草时,满满舀起一瓢就从那些花草头顶直浇而下,柔弱的花枝不堪重负,在水中颤颤巍巍的垂下了头。

    彼时尚且年幼的她对着纪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向他伸手道:“拿来。”

    纪澜直戳戳的将葫芦瓢给了她,脸上一片阴云。

    江亦柔对他有些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俯身从木桶中舀起半瓢水,往花草根部慢慢浇下去,水顺着根部往下,土壤渐渐被浸湿,她又从桶中舀了些许,小手撩着水一点点往外洒,空中水花似雨滴般落在柔|嫩的花叶上,"我见纪爷爷每次浇花都是这样浇的。"

    她做的像模像样,看起来倒真像那么回事。

    纪澜从前在侯府时哪干过这些,这些都是侍女们要做的活。

    他只看见府内青翠雅致的花草松木,没有一丝枯黄颓败,即便是大雨过后,那些零落的枝叶也会很快被清理干净。

    这时纪澜刚去江州不久,被这个小丫头整日絮絮叨叨跟上跟下很是烦闷。

    偏她活蹦乱跳,又爱像个小大人一样。

    如今的纪澜低眉对着花草时模样沉静,对草木的怜爱之心全在那温柔精细的手法上,江亦柔朝廊外看了一眼,这些花草并没有多名贵,是乡下随处可见的那种。

    他的小院也不似前院那般恢宏大气,倒是颇有几分田园风范。

    引得两人汇合后,彩灵识相的退下身去,屋内的小桌上早已备好今日的晚膳,桌上也并非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几道平常的家常菜。

    都是江亦柔爱吃的。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两个人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江亦柔不说话是想着春和还在外面候着,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她想起来时心中还有些后怕。

    她吃饭一惯都是细嚼慢咽的,今日胃口犹为的差,纵使这些菜都是按她的口味做的,也只是每样意思意思便撂了箸。

    “对了,那个独自驱马车而去的少年可回来了?”

    沈怀舒见她忧心的模样,朝外道:“无妄。”

    无妄就在隔壁,听见呼唤声拿着手上的果子快速闪到两人面前,嘴里还有没来得及咀嚼的,说起话来嘟嘟囔囔听不太清楚,“公子,你叫我。”

    见到无妄好端端的站着,看起来好像并未受伤,江亦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朝无妄绽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好。

    沈怀舒朝无妄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无妄满脸疑惑,他在隔壁正吃的津津有味就被叫了过来,过来又无吩咐又让他退下,虽然不知为何,但他还是回到隔壁继续吃桌上未吃完的烧鸡。

    他看着桌上的烧鸡和手上的果子,一口烧鸡一口果子,这样就不会腻了。

    无妄走后,江亦柔偏头对沈怀舒道:“今日多谢公子款待,眼下天色已晚,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她说完起身欲走,沈怀舒覆上她的手,“你要去哪?”

    江亦柔将手缓缓从他手底下抽出来,“自然是回我该回的地方去。”

    她不想做名不正言不顺的事,也不想他在没有辨清自己的心意时轻易交付自己的整颗真心。

    “今日我在马车上所言,还请公子思虑清楚,再来与我相会。”

    她江亦柔虽是生于商贾之家,可她的父母亦是彼此扶持举案齐眉的所在,她从小生活环境简单,所以她的所求,也不过是与未来夫君琴瑟和鸣相守白头,互为彼此唯一的依靠。

    沈怀舒还想说些什么,江亦柔却是撂下这句话转身朝外走去。

    ?

    她是不是还误会了什么?

    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江亦柔轻车熟路的出了小院,沈怀舒很快追了上来,“阿柔,我今日所言,亦是句句真心。”

    沈怀舒当然知道她会回哪里去,此时也并不阻拦,而是陪着她向外走去。

    蜿蜒的长廊上两人并肩而行,江亦柔没有答话,直到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个人,令她改变了想法。

    昏黄的灯光下,那人与她擦肩而过,她才真正看清那人是谁。

    怪不得方才远远瞧着,有种熟悉之感。

    虽然一到晚上,她眼神就不太好,但是她的记忆力却是绝佳,但凡见过一面的人和事,她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印象。

    而那人,正是昨天买凶的三人之一。

    那人方才远远便朝沈怀舒行礼,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片刻,嘴角忽然扯出一丝笑意,“哟,侯爷这是要送美人去哪。”

    虽是笑着,但她隐约感到那人笑意中深藏的轻浮无礼。

    她不知道那人是否认出了她,想起今日之凶险,江亦柔不由攥紧手中大袖,直到那人走远,她才谨慎小声道:“那人是谁?”

    沈怀舒学着她的模样,也低声道:“陈氏的义子。”

    江亦柔偏头看他,“陈氏?”

    “嗯,是父亲娶的续弦,膝下育有一子,叫怀玉。”

    “怀玉……”江亦柔低声呢喃了一遍,恍然想起那日她再回沈府门时,那在门口回望的少年,她记得,当时有人喊他怀玉。

    “我见过他。”

    “嗯?”沈怀舒有些意外,“见过谁?”

    “沈怀玉。”

    “嗯?谁在叫我?”沈怀玉从不远处的平仲下探出个头,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狸奴,看到是兄长后,缓步走了过来。

    “大哥,”他满脸笑意摸了摸怀中的雪团子,“妙雪方才偷偷溜了出来,我出来寻它。”

    “嗯,”沈怀舒看了看在他怀里不太安分的妙雪,“到底是兽类,终日圈禁在方寸间总会觉得烦闷的。”

    “怀玉,你可明白?”

    沈怀玉看着兄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将目光移到一旁的江亦柔身上。

    这个妹妹他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又偷偷瞧了两眼,终于想起那日他从林青越府上回来时,曾在门口的长街上于人群中惊鸿一瞥,是那个一身芝兰紫的女子。

    他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见,更没有想到下次再见会在自家府上,在自己敬仰的兄长身旁。

    江亦柔低眉敛着笑,下意识就想上手去摸,想了想终是觉得不妥,又从半空中收了回来,“你将妙雪养的很好,白毛如缎,看得出来你很用心。”

    妙雪趴在沈怀玉肩头,此时终于消停了些,他垂下眼帘,又在妙雪脑袋上摸了两把,“它很乖的。”

    不知道为什么,江亦柔总觉得沈怀玉在面对着沈怀舒的时候,带着一丝卑微的讨好。

    她并不知道沈怀玉平日里是什么样的脾性,可对他这个兄长,却总感觉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哪里出了错惹得他不高兴。

    这种关系极其微妙,硬是在这两兄弟间划出一道深深的隔阂。

    深墙大院里的事也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的,短短几句后,沈怀舒忽然道:“怀玉,这位是江姑娘,想来以后在府上会常见的。”

    沈怀玉颔首道:“江姑娘好。”

    江亦柔浅笑着回以一礼,“那今日便不叨扰了。”

    说完抬步往外走去,沈怀舒朝沈怀玉嘱咐了几句,转头跟了上去。

    春和在外面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自家小姐从沈府出来,她快步迎了上来,扬起手上包装完好的糕点,“小姐,听说春芳斋的糕点果饮乃是京城一绝,我就去买了些来,一会回去的路上我们一起尝尝!”

    见到春和后,江亦柔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对跟上来的沈怀舒道:“多谢公子相送,公子留步。”

    沈家的马车刚好停在她面前,车夫麻利的取下马凳,春和扶着江亦柔先上了车,然后向沈怀舒颔首道:“多谢公子今日对我家的小姐款待,咱们有缘再见。”

    这车夫给她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可仔细看那张脸,又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他开口说话,江亦柔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张脸怪怪的,白日里的那个车夫看起来要沧桑许多,脸上有不少褶子皮肤也要黝黑几分。

    而现在这个不就是白日里那位的年轻版?

    待马车走出一段距离混入闹市后,江亦柔忽然道:“春和,我们今日不回鸾星阁了,在京城随处找处客栈歇下吧。”

    虽然春和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今日闲逛时遇见的几家客栈,“小姐,我今日瞧见一家叫山居客栈的,不如我们就去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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