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

    阳光透过窗格点点洒落,恍惚间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若是……若是现在与裴晗说清楚——

    韫棠脑海中这个念头跃跃欲试,脚步却犹疑起来。

    若是再在天香居逗留,怕是赶不及尚仪局中事务。

    她给自己寻到了这个合情合理的借口,理所当然地打了退堂鼓。

    韫棠浅浅一礼告辞,没有搅扰裴晗。

    她径直下了楼,一锅芙蓉糕已新鲜出炉,伙计正忙着用油纸包起来。

    “小姐稍候,即刻便好。”

    韫棠轻轻颔首,芙蓉糕为天香居的招牌,用来包这种糕点的油纸上也别出心裁印了芙蓉花式样,很好辨认。

    伙计麻利地将东西准备好,一路拎着两提糕点送到了韫棠的马车上。

    “有劳。”采桃给了人一吊赏钱,将糕点放好。

    伙计收了钱,笑呵呵地道了声“小姐慢走”。

    马车继续往宫城的方向走,二楼雅间内,裴晗收回了目光。

    他今日出宫自有要事,未料到会在楼中遇见韫棠。

    他更没有想到,韫棠对他已冷淡至此。

    没有帝王的身份压着,她便连一句话都不愿与自己说么?

    裴晗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事务既料理完毕,他道:“回宫。”

    “是。”高全领了吩咐。

    下楼之际,他见柜台显眼处摆着售卖的芙蓉糕,生意红火。

    高全记得,姜大小姐喜食芙蓉糕。为此,陛下还特意让天香居的厨子仔细琢磨了其中配方,几度改进,方有如今盛行京中的招牌。

    芙蓉糕背后之事想来姜小姐并不知晓,大约是吃得多了,也就渐渐淡了喜欢。

    只有天香居每日人来人往,芙蓉糕依旧在食客中风靡,总算没有辜负陛下的心思。

    “包些芙蓉糕回去。”裴晗淡声道。

    高全很快反应过来,招来管事交代几句。

    陛下并不喜甜食,从前都是着意带了给姜小姐。

    也不知这一份芙蓉糕带回宫,要作何处置。

    ……

    尚仪局主屋内,韫棠让采桃给当值的女官女史分了些糕点,值房中气氛一片和乐。

    她阅过案上整齐的卷宗,休沐这两日,尚仪局上下运行得当,并无她要善后之事。

    林乐澜笑道:“尚仪大人走前将事情都安排妥了,下官等只需照做,自然不出岔子。”

    她说得是实话,只是落在旁人耳中,就觉她有溜须讨好之嫌。

    “尚仪大人,昨日尚宫局送了嘉会节当日的宴饮安排来,请您送去昀和堂中。”刘司宾呈上书案,这样的事情,只能尚仪局之首出面。

    韫棠点点头:“知道了。”

    她吩咐采桃将专门给宁逸尘留出的糕点取来,一并带去昀和堂。

    午后正是闲暇之际,接到侍女通传,宁逸尘立刻道:“请姜尚仪到堂屋,再沏一壶谷韵花香来。”

    “是,世子殿下。”

    侍女斟上贡茶,韫棠品了品,与宁逸尘说明今日来意。

    一应宴饮流程写得条理分明,再加上司赞司宾二司的导引,宴会当日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宁逸尘身边之人也会为他留心。

    “世子殿下可有疑义?”

    宁逸尘笑道:“未曾。”竹怀收好这份条陈,后续自会交由底下人传阅。

    韫棠说完了正事,招手示意采桃提着食盒上前。

    宁逸尘原本以为她要告辞,正想着法子如何多留人一会儿,见状不免惊喜。

    “这是天香居有名的芙蓉糕。我入宫时路过,便给世子带了些。”

    采桃将点心从食盒中取出,宁逸尘观之,白瓷盘中盛着的糕点形态如盛放的芙蓉花,色调亦鲜艳好看,怪不得有此名。

    他尝了一块,糕点入口松、软、甜、香。

    “甚好。”他赞道,“模样精致,味道上乘。”

    韫棠浅浅一笑,京中几家铺子的芙蓉糕味道大同小异,天香居在风味上不过略胜一筹。但若论这种糕点的样式,未能有与天香居比肩者。

    “休沐之期已毕,不知殿下想何时去千福寺?”韫棠主动问起此事。

    “那就……明日如何?”省的夜长梦多,又生变故。

    韫棠点头应好,若是再耽搁下去到了嘉会节宴饮前,反倒是不便出行。

    事情既已一一说完,她起身告辞,宁逸尘将她送到了堂屋外,又命竹怀一路送韫棠出去。

    想到千福寺之行,他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很是期待与韫棠的这段旅途。

    竹怀送了人回来,见自家世子饶有兴致地在吃芙蓉糕。

    “世子不是一向不爱吃这些甜食吗?”

    竹怀感到稀奇,宁逸尘笑言:“那是先前没遇见喜欢的。”

    ……

    御书房中,桌案上同样摆了一盏芙蓉糕。

    “回陛下,景王世子明日要和姜小姐一同去千福寺。”高全一五一十禀了消息。

    裴晗端起茶盏,淡淡道:“那就去传旨。”

    “奴才明白,奴才告退。”

    御书房的门开了又关,很快归于宁静。

    裴晗拈起一块芙蓉糕,除了甜,他品不出旁的滋味。

    也不知道璇儿为何那般喜欢。

    他放下半块糕点,只可惜啊,曾经再如何喜欢,也会淡忘,也会变心。

    可他不会撤下芙蓉糕。

    接到高全传来的旨意,陛下要他明日辰时入御书房对弈时,宁逸尘无言许久。

    这千福寺,怎么就这么难以拜会。

    “世子殿下,俗话说得好,好事多磨嘛。”竹怀劝道。

    再如何失望,宁逸尘总不至于能当场抗旨。

    他临行前,父王再三耳提面命,在京城必定要谨言慎行,不要给景王府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这位陛下盛年登基,想必是要好好敲打一阵景王府的,历来如此。

    宁逸尘长长叹口气,让竹怀去给韫棠带话,道明原委,只得改日再约此事。

    韫棠当然无异议,暂缓安排出宫车驾。

    ……

    晨起的阳光洒落窗檐,御书房厢房内,棋盘上的黑子步步紧逼。

    裴晗神色自若,接着又落下一子。

    宁逸尘执白子沉思,手边清茶不知不觉喝完半盏。

    须知与上位者弈棋,不可赢,更要输得不露痕迹。

    宁逸尘望着棋局,想起夫子教导不觉有些好笑。

    眼下的他只需想想,如何能够少输一些。

    虽说年岁相差无几,但眼前这位陛下棋风凌厉,落子滴水不漏,寻不出任何破绽。他若攻时,必定是一击即中,自己鲜有招架之力。

    宁逸尘沉吟,他前半局未尽全力,陛下似乎也留有余地,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一连输了两盘棋,二人稍作休息。

    宁逸尘并未有多沮丧,侍女上了茶点,他笑道:“陛下这儿也有芙蓉糕。”

    裴晗端起茶盏,未置可否。

    芙蓉糕三日内食用最佳,放置久了会渐失本味。

    看起来,璇儿送的芙蓉糕另有其人。

    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裴晗留下宁逸尘用了午膳,方放人离开。

    竹怀为宁逸尘打了油伞,见自家世子疲惫的模样,知晓世子在御书房内并不轻松。

    裴晗命高全收拾了棋盘。棋局之上,黑子已然成龙,白子虽退让避其锋芒,隐隐可见其中章法谋算。

    那日在兰心亭中,他见到了景王世子与韫棠相处的模样。

    同为男子,他知道宁逸尘看向韫棠的眼神中蕴藏着什么。

    便是在他离京之时,他们二人相识的么。

    区区三两年罢了。

    裴晗眸色转冷,握紧了茶盏。

    ……

    也不知是不是未去千福寺祈福的原因,这几日来尚仪局诸事不顺。

    已经大致敲定的嘉会节一应章程被接二连三驳回,尽数要重新安排。

    韫棠午前才与司乐司修改了乐曲名目,又要斟酌宾客导引线路。

    前时暂定的路途本就不够完善,再加上嘉会节夜宴,所有事情堆在一处,压的韫棠分身乏术。

    嘉会节前的忙碌她早就有所准备,但积在手中的事务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今岁陛下寿诞声势浩大,各国使臣齐至。

    她第一次以尚仪局之首的身份备办嘉会节,不但要使得尚仪局四司运作妥当,还要与其余五局互相配合。

    就算原本还能勉强应付,可加上些临时突发的状况,着实为难。

    尚仪局正房内的烛火日日点到深夜。一连几日,除了去慈安宫与昭阳宫外,韫棠几乎都未出过尚仪局,更无暇理会其余事务。

    听闻嘉会节前,尚官局总是这般繁忙,她只能让自己习以为常。

    “陛下。”

    高全送来最新的宴曲条目,尚仪局费了心思,看起来尽善尽美。

    后日便是陛下诞辰,朝廷上下自明日起一律休沐三日。

    裴晗将乐单放置一旁,松口道:“就如此吧。”

    高全领命:“是。”他不着痕迹将话带了下去。

    尚仪局内,临到了散值光景,终是做完了最后一件事。

    明日休沐一日,到了嘉会节那一天,当值的女官又要各自回到自己位上。

    韫棠实在乏了,散值后回到自己房中换下官服,只想沉沉睡一觉。

    “小姐,老夫人传话,让您明日早些回府。”

    嘉会节夜宴,庄慧太后遍邀王室贵妇与朝中诰命夫人。受邀者可带家中几名女眷一同前往。

    姜老夫人一品诰命在身,自然要带韫棠。

    “知道了。”韫棠声音疲倦,晚膳都未及用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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