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的上空常年被乌云笼罩，城市另一边虚拟乐队新色热正热火朝天举行着新歌巡演。
巷深处，男人擦了擦刀放回腰间。
坏掉的电子屏上无数噪点，男人的军械靴渐渐化成其中一个黑点。
淮羚设想过千万种死法，但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人像宰鸡一样拎起来割破脖子。
气管中涌入了大量血液，使她无法呼吸。
记忆如跑马灯一般出现在眼前，在她短暂的二十年人生里，值得留恋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但每一件都能支撑着她活下去。
视线越来越模糊了，淮羚宛如老鼠一般窥视着这座城市。
猫……我的尾篓……又要流浪了……
攒了五年的钱……刚换的仿生皮肤啊……
小寅……换来的命……下去要怎么面对他……
当死亡真正来临的那一刻，她对这个世界有太多不舍。
淮羚挣扎着让头脑清醒，目光涣散时脑内却在无声地操作着。
【是否开启访问精神世界权限？】
“是。”
【是否选择将意识数据永久上传至云端服务器？】
“是……”
“该行为不可逆转，请说出脑端密码授权此次操作。”
淮羚朦胧看见一个黑影朝自己走来，她张了张嘴，鲜血从嘴角溢出滴落在地上。
08……7……
三米。
40……
两米。
1……
一米。
2。
黑影蹲下来，在她的身体上摸索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巷尾死角的路灯忽明忽灭，黑影走出来，一旁等待的人按耐不住问道。
“死透了吗？”
“检查过了，死得彻底。”
“那就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我做事你放心。”
重机车扬长而去，留下黑影在原地。
路灯将影子拉长，黑影沉默不语走进了巷尾，将一切的痕迹破坏。
清晨下起了红雾雨，整座城市都弥漫着酸涩刺激性的味道。
峥眠全身穿戴着防护套装，他蹲在女人的尸体检查情况，一旁的同事感叹道：“这是第几起了。”
“本月第三起。”
他捏起聚集在伤口处的蚂蚁放在眼前端详。
这具与前两具尸体不同，没有生前挣扎和虐待痕迹。
凶手下手极为迅速。
同事站起来拍了拍落在防护服上的雨水，“哎真晦气，一大早的又是雨又是尸体的。”
看见峥眠正冷眼瞪着他，他讪讪一笑，“开玩笑呢正义法医。”
“装起来吧。”
“你有眉目了？”
“没有，死者是人造皮，具体需要带回去解剖。非立安你让人查一下编号7898002的改造皮肤，追踪到死者身份。”
“不用了吧，报案人认识死者。”
“你小子也不早说，报案人在哪？”
“在车上呢。”非立安隔着布料挠了挠脖子，一手指给他看。
峥眠顺着同事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个外形非常漂亮的女士。
像是有所感应，她转头看向他，微微颔首。
舍什双手插兜看着走过来的男人，眼角沾着水珠顺着面颊滑下。
峥眠愣了愣，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是先问案情，还是先问好。
“你……节哀顺变。”
虚无的空间内，淮羚缓慢睁开眼睛。
这里是哪……
无数粒子在黑暗中散发绿莹莹的微光，她看着不断靠近的漂浮生物，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她的手穿过了微光，变成了半透明状态。
对了，她想起来了。
她死了。
她摸着自己的脖子，嗯，还好没有伤口。
这里就是地狱吗？怎么没有地狱火，这绿色的东西又是什么，冤魂吗？
冷不丁一抬头，她看见了镜像版本的天空树。
“我的天……”
无数微光汇聚在浩瀚的网状经络上，像是发光生物的巢穴，一闪一闪的节奏像是在呼吸。时不时有闪电般形状沿着经络攀升，直达世界树。
壮观的发光网将整个空间都收为囊中之物。淮羚发现自己在不断上行，靠近天网中心。
【数据上传已完成，即将开启自动归位】
“什么？”
不等她搞清楚状况，头顶上方出现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漩涡，强劲的吸力裹挟着她进入了黑洞中，周围不断有电火花闪烁，下落的失重感让淮羚紧闭着眼睛。
她临死前好像是把意识上传了。
那现在的她就是一串数据？
声音在这里仿佛格外奢侈，周遭只有自己的心声。她试着睁开眼，便是一望无际的深渊。
身后有轻微的电流声，她回头一看，这不是公司吗。
一阵白光照亮了她的脸庞，她的身体在光芒照射下逐渐消失。
【归位成功，已自动为你清除脑端数据。】
“奇怪了。”
“怎么了？”峥眠听到师傅的话立马过去查看。
“这个女人的脑端什么都没有。”
峥眠看着屏幕上空空如也的界面，叹息道：“可能是被凶手清除了。”
“难道说她是看到了凶手的脸……”
“有这个可能，也有可能是受损或者原身主人开启了生物警报，如果失去生命体征就自动格式化。”
“唉，你那边检查的怎么样了？”
“我查过了，全身上下共有十处刀伤，左下腹部伤痕是最深的，但脖子上的伤口应该是致命伤，凶手应该是专业的。”
金泽搓了搓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而冻僵的手，低声问：“从哪里看出来的？”
“因为我在这两处伤口发现了光能化合物质。”
在战时，这种物质常常出现在冷兵器上，用于破开仿生人的超强韧性皮肤。这类武器战后均上交军统部，只有少部分在黑市流通。
“你的意思是，凶手知道她做过仿生皮肤改造。”
“凶手应该调查过死者，这一点就与之前的乱巷随机杀人不同。”峥眠将尸体推回冰库，他摘下手套一边清洗着手一边哼着歌曲。
金泽听见他在哼歌觉得耳熟，“这歌我好像在哪听过？是不是最近那个很火的乐队？叫什么来着……”
“新色热。”
“噢对对，新色热，他们昨天在我家附近办巡演来着。”
两人走出验尸房，峥眠的手没大没小地搭在金泽身上，被他警告了一眼也没收回去的意思。
“早知道师傅你家在那附近，我看完演出就去找你喝一杯了。”
金泽拧着他的耳朵，“你小子昨天去看演出了？怪不得挂我电话。”
“哎哎哎疼——师傅你打的是私事电话又不是工作电话……”
他倒是会找借口。
“不是工作电话你就敢挂啊，那你下次不要在我休息时给我打私人电话询问工作上的问题。”
“师傅你见多识广，我不问你问谁啊。”
金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和蔼一笑。
下一秒，峥眠被拍到了墙上。
“你爱问谁问谁，别来烦我。”
峥眠揉了揉后脑勺，师傅这手劲，还是那么大。
电梯上行到负三楼停下，门一打开就看见非立安和他的部下愁眉紧锁地走进来。
峥眠见他们又戴上了防护面具，“非立安，你们要去哪？”
非立安的头好像有千斤重，回都懒得回，“我们要去死者家里看一看。”
“带上我吧，刚好我有一些新发现要和你们说。”
联合警厅外，小雨依然淅淅淋淋。
“这该死的雨是停不下来了。”非立安低声咒骂着天气，余光看见一个女人站在峥眠面前，独特的防水靴让他立马想起是谁，“咦这不是……”
舍什露出礼貌的微笑，“警官，又见面了。”
“什么又见面了，你不是刚做完笔录吗怎么还不回去。”
峥眠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相貌是生动可爱的长相，却又有一种温婉的气质在身上。
尤其是这身装扮，让他不禁想起自己多年前刚上任时负责的第一个案子。
她一开口，就仿佛如沐春风，视听上都是一种享受。
“是这样的，我朋友家里有只猫，我希望我能把它带回家，这样她的鬼魂也能放心离开了。”
“什么玩意？鬼魂？”非立安听到她说完马上无情嘲笑：“或许你可以往生网站上给她竖块碑，再给她充点冥币什么的。”
“咳咳。”峥眠实在听不下去用咳嗽提醒道。“就带上她吧，让她在楼下等着就行。”
舍什感激地冲他点头一笑。
峥眠不好意思地抹了抹下巴上的胡茬
酸雨天气，列车停止运行，他们驱车从地下通道到达赛尔伏附近的停车区，原本只要半小时的车程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
“是生物感应门。”
非立安叹气让身后的部下先上。
峥眠早就听说非立安新招了一个新人“哪都行”，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新人三下两除就把门打开了。
“峥法医，我叫法林。”
峥眠心中惊吓，“哪都行”不会还能听见别人的心声吧？
“我是看你的案件追踪长大的，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还好还好，吓死人了。
“你小子，你不是说你最崇拜的是我吗？”
门刚打开，就有猫叫声传来，随后一只白色的猫咪出现在门口。
看着一群陌生人，尾篓只是闻了闻他们身上的气味。
“这就是那只猫啊。”法林蹲下来摸了摸它，见它蹭着自己的手欣然笑了。
峥眠和非立安则走进房间查看。
一室一卫，分配房的标准。房间很整洁，能看得出生前房主是个爱干净的人。
峥眠打开柜子，四下都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在这期间应该没有人闯进来过。
桌面上有台透明的显示屏，但是上面有猫抓过的痕迹。他启动显示器后，系统运行显示一切正常。
还好没有被猫抓坏啊。
非立安也凑过来，两个人一同坐在床边看着桌面上的内容。
尾篓本来还在好好的吃着法林投喂的猫粮，看见屏幕亮起后立马冲到桌子上气势汹汹地冲着他们嗷嗷叫。
法林见状连忙把猫抱走，留下峥眠和非立安两人面面相觑。
“它会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这里有什么东西？”
“走了一个鬼魂，又来了个猫妖。怎么，这扯淡的世界还不能让你放弃神鬼志怪？”
非立安一个白眼转回头继续看桌面上的文件，他随手点开了一个文件夹，里面都是视频。
“摄像头？”
非立安分析着视频画面的拍摄位置，在一旁的桌角果然找到了微缩摄像头。
“你快过来看，昨天晚上的这段。”
峥眠喊来非立安，他用手指着视频里的异常之处，“这里死者刚刚出门，你看这只猫。”
非立安紧盯着画面里的白猫，“它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视频退回去十秒，峥眠按下播放键，“你再看看。”
关门的瞬间，房间内一片昏暗，然而在五秒后，视频右下角居然亮起了白光。
“这里不就是……显示器的位置吗？”
“对，有人黑入了死者的中控计算机。”
非立安面色一沉，“我让技术部的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