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我哪里有不习惯?”

    牧谣捡着大麦粉制成的厚实饼皮吃,碗口大小的饼很快被解决了一半。

    宋成章瞟了一眼她的碗,神情不言而喻。

    她低头看着被自己抖落出来大半的野菜馅。

    “是这野菜本来就不好吃。”

    牧谣用筷子挑起细细一根再次放入口中嚼了嚼。

    苦中泛酸,回味过来还有一股泥土的味道。

    她的五官瞬间拧在一起,干净利落地将剩下的拨到一旁。

    宋成章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轻笑,见牧谣的眼刀子过来,才握拳抵着唇角,咳嗽一声。

    “你若不想吃就别吃,正好给我省些粮食。”

    牧谣伸手欲夺过他面前的盘子。

    宋成章眼疾手快,一把抓起只咬了一口的饼啃了一大口。

    “别,我吃。”

    馅饼放着这会儿有些凉,又干又硬,好在野菜味也淡了许多。

    宋成章费了点劲才强迫自己把整个饼吃完了。

    奔波近半月,终于有些饱腹的感觉了。

    “还有吃的么?”

    牧谣:“…”

    “没了!”

    她买食物的时候还不曾把他算进去呢,若是多他这张嘴,过几日她还得跑集市一趟。

    却不想食物还不是难题。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河流,天边划过几声雁鸣诉说着牧谣心中的哀戚。

    在草原上一座毡房便是一户人家,无论老人小孩还是男人女人,晚上都躺在一张炕上。

    而她和宋成章…要住一间屋中?

    昨夜也就罢了,毕竟人昏迷着没办法,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牧谣拿出木盆准备洗漱的一瞬想起了这茬。

    她盯着占据着她床榻的宋成章,反问道:“你留下来的时候考虑过这个问题么?”

    “你们中原人不是讲究男女大防?”

    宋成章气定神闲:“入乡随俗,我不介意。”

    牧谣捏紧拳头,面色愤然:“我介意的很。”

    “那没办法,你自己答应我留下来的。”

    宋成章扯过一床被子,直接占据一边的大炕。

    牧谣的气堵到了嗓子眼,深吸一口气。

    她将炕桌隔在大炕的中央。又用几床被子在角落给自己隔出一方空间来。

    “你睡那边,不许越界。”

    索性毡房中的炕有十来尺长,隔开后挤上三四人也不成问题。

    燃着的油灯熄灭,屋内一瞬暗了下来。

    往日落针可闻的毡房中时隔多日终于有另一道浅浅的呼吸声响起。

    牧谣隐隐还能见着一侧隆起的被褥,忍不住翻过身去。

    “还不睡?”

    也不知他如何做到适应得这般良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仿佛睡着被她吵醒一般。

    牧谣不敢再动,也没有应声。

    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须臾,伴随着耳边平缓绵长的声音,竟也不知不觉睡熟了。

    可本应早早入眠的男人却趁着夜色睁开眼睛,神色清明。

    他凝神望着牧谣裹成一团的身影,半张脸庞埋在被褥中。

    口中说着介意的人睡得香甜。

    秋夜寒露渐重,簌簌的虫吟声也将息,四下寂静别有一分安宁。

    耳边的刀剑相击与喊杀声被牧谣咋呼的声音取代,眼前浮现的也并非大片大片的鲜红,而是牧谣盯着玉坠移不开眼的眼神。

    宋成章阖上眸子,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东方的地平线泛起亮光,崭新的一天从远方移过来。

    牧谣还不会靠毡房的天窗辨别时间,只在惯常的点醒过来。

    她从麻袋中取出了一勺米放进锅里,加水开始尝试着熬粥。

    “要糊了。”

    一道声音幽幽传来。

    宋成章一早就醒了,却在牧谣洗漱声中又睡过去。

    再醒来率先闻到的是有些熟悉的香味,只是后来不对劲起来。

    “啊?”

    反应过来,牧谣抛下手中的牛皮卷轴,赶到炉子边揭开盖子。

    她明明加了两大碗水!

    可是米却与刚入锅时没什么差别,和她想象中浓稠的模样大不相干。

    牧谣舀了一碗水,折回来毫不犹豫地加进锅中。

    看着她忙前忙后,宋成章大致知道她想做什么,欲言又止。

    “这是稷米,做炒米用的,或许不是你这种做法?”

    牧谣语塞。

    生活艰难,草原上怎么什么都不一样。

    她将煮沸的“稀粥”盛起来,浅浅尝了一口。

    不出所料,与她记忆中“夹生汤泡饭”味道是一模一样。

    屋内一时气氛凝滞。

    宋成章仰头一鼓作气将“稀粥”喝完,禁不住问。

    “冒昧问一句,你一个人如何在草原上生活的?”

    随手分他一碗也没想他会喝,牧谣看着空碗愣了愣,回答道。

    “我父母刚去世不久。”

    宋成章虽有预料,听她说出口的刹那心里还是有瞬息起伏。

    “抱歉。”

    牧谣摇摇头:“无事,不必在意。”

    “这身衣服,是我父亲生前未穿过的,不介意的话,你拿去换了吧。”

    她将碗筷收拾好后,将一身干净的衣服递给宋成章。

    父母去世后,“牧谣”也没有将两人生前的物件处理了,只是原样收好,也不知是不是睹物思人。

    “不介意。”

    宋成章闻了闻身上已经碎成布条的袍子,隐隐还有一股味道。

    他当即接过衣物,拄着不知从哪寻来的木棍去一旁的小帐篷中更换了。

    牧谣取回从柜子里翻出来的牛皮卷轴,坐在矮塌上翻阅起来。

    说是柜子也不是,草原上没有柜子这种说法,为了迁徙方便,只是许多箱子堆叠起来罢了。

    她找衣服时,在压在最底下的箱子中翻到这些手记。

    与她前夜找刀时偶然带出的那本如出一辙,角落中刻着编号。

    牧谣按序将它们排好,从第一卷开始翻阅。

    是父亲的字迹。

    撰写着草原各部落的起源与风俗,详细程度如同草原史书一般。

    与刀放在一起的那卷便是最后一卷,有关草原与大晋之间的来往。

    只是未曾编写完,父亲就去世了。

    宋成章换完衣服回到毡房,见牧谣看得认真,也顺手拿起一卷。

    “你的父亲倒是好兴致,这可并非易事啊。”

    牧谣一激灵,抚了抚胸脯:“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是你看得太专注了。”

    宋成章拿起另一卷,眼里泛起一丝赞许。

    “草原各部落之间互相敌视,你父亲能写就这些,且文字简明扼要,放在大晋一等一的史官也当得。”

    牧谣将牛皮卷轴又一卷卷整理好:“我不知父亲生前在做这件事,也不知他为何这么做,或许只是父亲的爱好。”

    宋成章没过问,却在心底埋下疑惑。

    “别愣着,过来帮忙。”

    即使昨夜牧谣睡得不错,她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和宋成章同塌而眠。

    打量着自己搭起的架子,牧谣满意地拍了拍手。

    一道帘子成功将毡房隔成两部分。

    往后的几日,两人在一个屋檐下相安无事地生活,颇为和谐。

    不过,自第一日老人领了一匹马离开后,再也不见人来。

    牧谣心急之下,也无可奈何,筹划着再去扎布苏那里看看。

    翌日一早,第一缕晨光穿射薄雾。

    毡房中安安静静的,却弥漫着浓郁的香味。

    深陷睡梦中的牧谣抽了抽鼻翼。

    好香,她回家了么?

    好像是炸鸡的味道,是外酥里嫩的炸鸡,可以蘸着酸酸甜甜的酱料,配上冰凉的奶茶。

    即将碰到摆在面前的美食,却一眨眼面前就空无一物了。

    还给我!

    情绪一激动,牧谣猛地坐直身体。

    哦,她现在在草原啊,只有馅饼的家中。

    不对,好香!

    牧谣揉了揉尚未完全清醒的眼睛,四下一看 。

    “醒了?”

    平日向来比她醒得晚的宋成章今日坐在炉子边在煮什么。

    牧谣穿上鞋,走过去:“这是?饺子!”

    “尝尝。”

    宋成章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在一旁的碗中。

    “好烫。”

    刚出锅的饺子冒着热气,牧谣伸手去抓,果不其然从左颠到右手,右手又颠回左手。

    她却不舍得放下,目光死死锁定在这许久不曾见到的食物上。

    牧谣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眼睛亮了几分。

    “真好吃。”

    牛肉馅拌上盐,还混了些胡椒粉,裹在大麦擀成的皮中,煎到两面金黄。

    不及以前吃的皮薄馅大,可对于吃了许多天馅饼的她来说,真是人间美味了。

    “你竟然还有这手艺!”

    牧谣的目光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宋成章也不愿,但是他更不想再吃上几顿馅饼,只好大早上起来自己试试,不想效果还不错。

    “我给你算一两银子一日,以后每日的伙食交给你如何?”

    牧谣按了按有些吃撑的肚子。

    “…行。”

    不用她说,宋成章也不打算指望她的厨艺了。

    却不知这人不仅是个财迷还是个吃货。

    两人挥霍了近一半食材,吃上了一顿饱饭。

    牧谣算了算剩余的银子,脸上喜悦的神情一收。

    她还是今日动身去找扎布苏吧。

    “我出去一趟,”牧谣转身对宋成章说道,“午膳你自己用,不许把我米用光。”

    “去哪?我一起?”

    牧谣觑了一眼他还绑着纱布的腿。

    “挺远的,你走不了。”

    “为何要走路?”宋成章有些困惑。

    “不然呢?”

    “你后院不是有马么?”

    牧谣沉默。

    宋成章难以置信:“你不会骑马?”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