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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队伍末端,袁戈和周骞木跟在行礼马车后方徒步行走着,一个满脸沉闷默不作声,一个洋洋得意甚至有些开心的哼着小曲儿。

    两人就这么一路互不理睬,互不干扰,走了半日的路程,实在是腿脚乏累,这才叫停了前边的马车。

    车夫自然是明白二人的意思,索性也不多问,直接理着马车上的行礼箱子,左塞塞右填填,匀称匀称,多少是能挪出来一席空位,挤挤也是够两位爷坐下的。

    袁戈想都没想,直接一屁股坐上去,小腿麻木酸痛,他是一步路也不想再走。

    周骞木同样是好不到哪里去,犹豫几度,也坐了上去。

    车轮滚动,晃晃悠悠的前行着。两人挨坐一排,肩并着肩,马车颠簸不定,摇摇晃晃之余,让那原本就是紧凑凑的一方之地变得更加挤。

    袁戈皱眉:“往旁边去点。”

    周骞木挪着屁股挤在行礼箱旁。

    袁戈道:“再过去点,都快给我挤下去了。”

    周骞木拼命挪屁股,奈何挪不动。

    “我这边没空了。”

    袁戈只当对方是故意为之。

    “你人长得瘦瘦条条的,怎么屁股能占这么大的地方?”

    周骞木自打被迫从公主马车上下来后,心情一直不佳,尤其看着眼前这位罪魁祸首,心里边更是恼火不已。

    “驸马是不是到哪都要同在下抢位置才肯罢休?”

    这话不说,袁戈也只是嘴上挑着刺儿损上一句,可这话一出,袁戈就好像被小人踩着尾巴全身炸了毛。

    “周公子既然提了此事,那我便要同你说道说道。我与公主成婚乃是圣上亲旨,整座皇城庆贺,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瞧着周公子也并非是患有耳疾之症的人,既知名花有主,怎得就频繁接近公主,神色暧昧举止无度,是不把我这位驸马放在眼里,又或是你还存着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不成?”

    袁戈的话说得直白通俗,将那些明面上的见客之道抛之脑后。他与周骞木本就没有什么交际,更没有什么利弊可谈。

    所谓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那些小心翼翼藏在心底里的心思也没有必要再去维护。

    周骞木毫无避讳,道:“我就是存了心思,驸马又当如何?”

    两人并肩而坐,面目相距不过一掌之隔,却是各露尖锋烈焰。

    “当初朝中因为公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原以为驸马的人选会是国公府的那位不着调的世子,我没有那个能力去争,便只能远远祝福,可我没有想到,公主最后会选择了你来当这个驸马。”

    袁戈挑眉道:“我怎么了?你不服气?”

    周骞木道:“论学识五经,我还算掌握的精通,官场上的阳奉阴违也算看得通透,我生于京中,自幼伴读于皇子身边,见得公主一路至今的不容易,可你呢?半路来京,身份不明,地位言轻,不仅不能帮衬公主,反而还得罪了国公府的世子,让公主替你来收拾烂摊子。”

    袁戈冷笑一声:“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周骞木看着他,道:“你,不如我。”

    马车越过一处林间,忽而一股阴冷的凉意袭来,吹得两人发丝微动,凌空飘浮。

    袁戈眼角携着一抹笑意,弯弯的,挤兑出一道褶痕,下一刻,那道褶痕便化作一道虚影,重重的击打在周骞木的左眼上。

    突然的一拳,周骞木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身子因为重力的击打失去平衡,整个人直接摔下了马车,连着滚出去好几圈后,才堪堪稳住。

    他面色十分吃痛的捂住左眼,强撑着身子爬起来,还没站稳,肚子又被人猛地踹了一脚,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我不如你?你哪来的自信说这话的?啊?你再给我说一次试试?”

    袁戈跳下车子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拳拳到肉,丝毫没有手软。

    “当着我的面就敢如此大言不惭,你存的心思最好给我憋死在肚子里,否则,别怪我再对你动手。”

    赶马的车夫觉察到身后有动静,扭着脖子看了一眼,这一看,属实吓了一跳,连忙驱停了马蹄,一边大叫着一边跑去拉架。

    “来人啊,不得了了!哎呦喂驸马,可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啊!”

    车夫一个劲的拦在中间,好生将两人分开。

    晓晓听到动静便让马车停下,回眸观望着,一边问一旁的刘伯:“后面什么情况?那个车夫喊些什么呢?”

    刘伯跳下马车跑去看看,不一会儿满脸惊色的跑回来,嘴边念叨着:“不好了不好了,驸马把周公子给打了。”

    “什么?”

    晓晓一脸惊道,身后的车帘子被掀开,赵昧沉着面,眼中亦是不可置信的惊色。

    袁戈这小子在搞什么!

    周骞木是被刘伯搀扶着来至赵昧的马车前,他一脸愧色道:“让公主笑话了。”

    赵昧看着他一身的黄土,脸上还有几处淤青的印子,尤其是左眼那一处尤为醒目,甚至让赵昧有些恼怒。

    “去把驸马叫过来,我倒要问问,他为何要打人。”

    周骞木道:“算了,我本就不招人喜欢,驸马看不惯我也是情有可原。”

    赵昧没有回话,而是吩咐刘伯将周骞木扶至马车内。

    袁戈活动着手腕,面上是泄愤后的为之一快。他松了松筋骨,拍了拍一旁惊魂未定的车夫,示意着他继续赶马,自己则一屁股坐在了马车上。

    车夫得了令,不敢耽搁半分。

    车夫上马凳上还未坐定,晓晓自前头走来,同他打了个招呼,便停在马车旁,神情复杂的看向此刻还十分惬意坐着的驸马。

    “驸马,公主请你过去。”

    车夫扭头给了一个担忧的神色,袁戈回之一笑,将自己胸前的一缕头发甩至肩后,不紧不慢的朝着前边的那辆马车走去。

    这几步之遥,袁戈却觉得甚是有些远了。

    “公主,驸马来了。”

    晓晓先是禀报,之后抬手掀起窗帘子,落入眼前,正是公主在替周骞木的左眼上药。

    细心谨慎,轻柔有度,一如她替自己上药时的那般,让人为之动心。

    袁戈瞥开了视线,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赵昧放下手中的药瓶,看向车窗外的人,停眸一会,才道:“你为何动手?”

    袁戈再次抬眼,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出言挑衅我,说我德不配位。”

    周骞木紧跟着干咳两声,言语中多是委屈。

    “我不过是劝说驸马收起随性的态度罢了,驸马若是不认同大可以同我说清楚,为何要曲解我的话意呢?”

    袁戈将目光锁在周骞木的脸上,至此才彻底看清了对方的性情,不为失声一笑。

    赵昧盯着他:“你还有脸笑?”

    袁戈道:“我为何不能笑?我现下觉得,打他这几拳都是轻的。”

    “你竟还不知悔改?”

    赵昧眼中盛着复杂难寻的情绪,良久后,道:“驸马行之有违,罚鞭刑。”

    鞭刑?

    一旁晓晓见状出言劝道:“公主,眼下是回京路上,鞭刑之重怕是驸马承受不住,也会耽误赶路的进程,况且现下大伙都看着,对驸马施刑总归影响不太好吧?要不一切等回京了再…”

    “咳咳咳…”

    周骞木捂着腹部一阵剧咳,咳得身子都不禁晃动,赵昧见状抬手轻扶助他,这一切都被车窗外的两人看在眼里。

    袁戈道:“不用,公主既然下了令,只管执行便是。”

    话末,便转过身去,走到一处空旷点的地方,等着受刑。

    晓晓看向公主,赵昧看着那抹背影,声音沉闷些许,道:“去喊化春来。”

    化春停在前头,正和楼云槐互猜着后头是因为何事停了赶路的进程,两人瞧见晓晓面色不太好的走过来,楼云槐当即开口道:“让我猜猜,准是驸马和周骞木的事,对吧?我就知道这两人不会安分的。”

    晓晓叹了口气,语气凝重道:“公主要对驸马用刑,鞭刑。”

    “什么?”

    “什么?”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楼云槐惊道:“袁戈到底干了什么?怎么都用上刑罚了?他是不是上了周骞木那小子的套了?”

    晓晓道:“他把周公子打了,公主眼下很生气。”

    她看向一旁惊愣的化春:“公主要你执刑,我来是要同你说,待会下手轻点。”

    化春恢复面色,眉头一皱:“这大伙都看着,我要是打轻了,旁人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公主就更不用说了,万一责怪我徇私情呢?”

    楼云槐一掌拍在他背上:“让你轻点你就轻点,打重了后果自负啊!”

    化春反手推了对方一下:“公主让我执刑,就算打重了,公主还能责怪我不成?”

    楼云槐道:“那可不一定,万一公主又后悔了呢!”

    化春内心复杂的领命前去,他既遵循公主的命令,又顾虑晓晓和楼云槐的话意,选了根轻软的鞭子,在手中掂量两下。

    他来到袁戈身边,二话不多说,对着对方后背连抽了三下,鞭鞭沉闷。

    “驸马,你说你在公主身边这么些时日了,怎得还没摸清公主的脾性吗?逆鳞之性在公主眼前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一阵阵火辣的灼烧之痛从背后蔓延,袁戈咬着牙,挤出两字:“知道。”

    “知道?那你还不服软些?非要逞能干啥?我可听说了,晓晓都替你求情说话了,你自己倒好,上赶着挨罚。”

    袁戈一身绷得紧紧的,额间渗出许多冷汗。

    “我不过是心中有气,借机消气罢了。”

    化春又一鞭子下去,借着活动手腕的功夫,侧身道:“出气哪有拿自己身子出的?我等下再打你一鞭子,你借机晕倒,知道了吗?”

    袁戈侧头看去:“你不怕公主找你事?”

    化春轻叹了口气:“按我说的做。”

    又是一鞭子抽下去,结结实实的,眼前那抹高挑的身影摇晃着,软绵绵的顺势倒向一侧。

    双眼紧闭,面色发白。

    化春从容的收起鞭子,转身朝着公主的马车喊道。

    “公主,驸马晕死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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