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娘子,你的伤口愈合得很好,但切记还是要小心,先前说的几点也还是要注意。”
“多谢郎中,我会小心的。”
易梦诗恢复得很好,唐天宝每隔三日便会来给她把脉,同时也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然而她一切都好,除了伤口处时常会觉得痒。
“这便说明娘子的伤口正在愈合,等愈合好了,便不会痛了。”
“是,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
“娘子客气,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的天职,还有咱们的将军也吩咐过我,要好生照顾诸位。”
唐天宝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药箱,那药箱看着简陋,但里面各种工具都有,备得很是齐全。
易梦诗无意瞄到,不过很快转移视线。
随意瞄别人的东西是不礼貌的。
“您说的将军,可是统领你们这儿的人?”
“将军自然是一军之统领,娘子要没什么吩咐,我就先回去了,我三日后会再来。”
“……好的。”
为表敬意,易梦诗让白桃去送一送人,自己则留下来,这时乳娘牵着孩子靠过来。
“娘已经没事了,阿生也要乖乖听话哦。”
易梦诗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宠溺地拨着他的碎发。
小阿生在娘亲的榻边坐得稳稳的,很是乖巧。
一转眼他们来到这座军营也有两个月了,这里的治安很好,不会有山匪或是蛮人来打扰。
百姓们可暂时在此避一避,但若有人想走,军营的人也不会挽留,但会事先提醒要走的人注意安全。
这些军爷不但亲民和蔼,而且大部分将士极有见识,也注重礼教。
军民一家亲,在这里便能深刻体会到。
将士们护着百姓,而百姓们则照顾着将士们的生活起居,洗衣烧饭、砍柴打扫,整座军营都充满着烟火之气。
还有孩子的欢笑声,也让将士们看到了这日子是有盼头的。
然而有一点可惜的是,众人都无法亲自向本营的那位将军表达自己的谢意。
毕竟人家是大忙人,也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哎呀易娘子,你今日可以出来了吗?”
“是啊,整日都在营帐里,再不出来找事做,我怕是都要发霉了。”
“易娘子年纪轻轻的,身子骨恢复得就是比咱们这些老妈子快,真是羡慕哟。”
军营每日都有大量要洗的衣服,且大部分都是将士们的。
易梦诗已经养了很久,该是动手劳动的时候,不然每日吃饭,她都会惴惴不安,总不能白吃白喝人家的吧。
所以今日也正巧赶上了时候,她随着几位娘子一起到了军营附近的小溪边,这里是军营指定浣衣的地方,易梦诗今日便是和几位娘子一起浣衣。
“娘子说笑了,娘子这般年轻,您要不说,我都看不出您生育过呢。”
“是吧,我可是生了五个孩子呢,厉害吧?”
那娘子伸出五个手指,和在座的几人炫耀。
其实大家都是很纯朴的,只当这是娱乐的话题,笑笑就过去了。
怎么说浣衣都是一件费力且枯燥的活儿,大家也不过是活跃气氛,顺便增加彼此之间的感情罢了。
“易娘子,你应该嫁得挺好的吧?这又有贴身丫鬟伺候,孩子还有乳娘,这可不是一般家庭啊。”
“白桃是我的贴身丫鬟,她从小就跟着我的,乳娘嘛……自然是雇来的。”
“这普通人家哪儿有雇乳娘的,还不是自己带?娘子的丈夫可真是有心了,愿意雇乳娘为娘子分忧。”
这位娘子一说完,便转过头去,和另一边的几位娘子说了声“是吧”。
那几位娘子纷纷点头附和,认为她说得极对。
易梦诗没有否认,这乳娘也确实是秦梓生和方有思执意要雇的。
她都没说话,他们就把人送到她屋子里了,她要拒绝了,他们便会说人雇都雇了,钱花也花了,难道就要这么浪费吗?
这对夫妇也是奇葩,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好,易梦诗也不好说什么,不然自己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易娘子可真是好命,不过娘子善良温顺,知书达理,嫁得好也是自然的。”
“是啊是啊——”
“娘子是个有福气的人,有好夫君又有乖儿子,真是羡慕啊!”
那些妇人垂头敲打着衣物,嘴上还说了几口。
易梦诗已暂时不加入她们的讨论了,只微微扬唇,以笑容代替语言。
她们的背后还有好几大箩筐的衣服,都得要赶在日落之前洗好,这些回去还要晒,不然就来不及了。
易梦诗敲到后面有些吃力,许是累着的关系,她应该是需要休息一下了。
她打算洗完这最后一件大衣便稍作休息,她摊开大衣欲将其平铺在石面上的时候,一个东西掉出来,她定睛一看,是一个荷包。
易梦诗伸手去捡,却忽然觉得这个荷包很眼熟。
是她多心了吗?
她竟觉得这荷包和当年她绣给韩熠的那个很像,不,应该是一模一样。
且这上面的针线绣法,都和她的一样。
易梦诗开始怀疑,虽然事隔这么多年,她没有把握这就是她当初做的那个荷包,可这世间真的有绣法纹路、连每一针每一线都一模一样的刺绣吗?
这上面的桃花,和她每一样刺绣上的桃花都是同一个模子。
易梦诗越想越不对,她牢牢攥着掌心里的荷包,瞳孔频闪,心神都不知飘向了何处。
“流霜——流霜——”
“将军您找我吗?”流霜还在外头指挥手下干活,忽然就听到韩熠的声音从帐篷内传出来,而且听上去非常焦急。
流霜赶紧冲到帐内,男人的动作如旋风般快,差点摔跤,好在他下盘很稳,单脚一踏便站稳了。
“看到我的荷包了吗?”
“荷包?将军说的可是面上绣了桃花的那个?”
“不然呢?”韩熠斜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个笨蛋。
“可那不是您随身携带的吗?怎么,不见了?”
流霜歪着脑袋,不对啊,那玩意儿将军都是一直带在身上的,不可能会不见。
除非是有人偷了!
可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面也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偷它干嘛?
莫名其妙!
流霜正在心中纳闷,结果眼前人那阴寒的气场飘满整间军帐,也围绕在他周身,流霜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额……属下这就去给您找……现在去……”他的前音拖得老长,流霜知道那荷包对将军来说很重要,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要是不马上找到,那他们将军以后要如何活啊?!
流霜再一个箭步冲出了帐外,像极了巴不得要去投胎的家伙。
韩熠找不到那荷包,心急如焚。
他记得自己没有乱放,一直都携带在身上的,怎么可能会不见呢?
可他已经翻遍了整间帐篷,连个荷包的线头都没有。
要是再找不到,那他只能把这顶帐给掀了。
人一急起来,很多意想不到的事真能做得出来。
韩熠有了这一想法,便即刻想要付诸行动。
他撩开帘子正要去寻人,却在出帐的那一瞬间,他见到了她。
易梦诗正朝着他的方向徐徐走来,他们的视线也在这一刻相交。
他愣着神,忘记了惊讶,也忘记了喜悦,只默默地盯着她走过来。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还有那相望的眼神也正在靠拢。
明明是很熟悉的面庞,可此刻在他们眼里,彼此都很生疏。
易梦诗一路走过来,目不斜视,一直都盯着他。
“这个……是我在浣衣的时候从一件大衣里掉出来的……”
直到他们的距离只相隔一步,易梦诗双手呈上那精致的荷包,她会来此,也不过是赌上一把,想认证自己心里所想的。
她的语气很是平淡,平淡到连他们自己都以为彼此是不认识的。
可他们明明就认识,不但认识,而且他们还曾经有过最亲密的关系。
韩熠出神地凝视着她,半响之后才慢慢地看向她手里的荷包。
他幽深的视线都在那荷包上,随后他才缓慢地抬起手,颤抖地伸过去。
这确实是他遗失的荷包,也是她当年赠予他的荷包。
韩熠的指尖刚触上那荷包的刺绣,然后迅速从她掌间将荷包取回来。
他将荷包死死攥在自己手中,内心慌乱成一团,可他的神色却和死水一样平静。
男人黢黑的瞳眸幽幽地往她那移动,似乎打算再一次与她对视。
“易娘子来啦?啊!这不是将军您的荷包吗?已经找到啦?”
流霜大步流星地跨过来,然而他的话音都还未落下,韩熠便闷头回了帐内。
这位耿直男孩以为他们将军找到了荷包,一定会很开心。
结果没想到这和他自己所想的不一样,流霜的脑子转不过来,一脸懵逼地停在帐篷门口,看了看帐篷,又看了看易梦诗,脸上大写着“发生何事了”这几个字。
易梦诗只尴尬一笑,摇了摇头后便离开了。
最后只剩流霜一个人在帐外,他挠着后脑勺一副猜不透的表情。
不打仗的日子,军营里生活的气息是相当浓重的,哪里都是欢快的声音。
这日营里的将士打回了一头山猪,大伙儿又可以办一场全猪宴了,而军营一开荤,每个人都忙得七孔冒烟。
而流霜更是忙到飞起,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他端着一沓衣服骂骂咧咧地走了一路,易梦诗正巧看到他,于是把他叫住。
“这是怎么了?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今儿个不是要办全猪宴吗?可我还有一堆活儿没做完,这不,还有一沓衣服要送,我都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
“你要实在忙不过来,我可以搭把手。”
“真的吗?!那易娘子可否帮我送了这些衣服?”
“自然可以。”
易梦诗欣然应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她答应之后,流霜立即将那一摞衣服交给她,眼角和嘴角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这些都是我们将军的,那就劳烦易娘子送去我们将军的营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