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楼弃的屋子就在堂屋的隔壁。

    他扛着阿茉儿,打开门,将她扔到床上。

    “你又发什么疯。”阿茉儿抬眼看向他。

    不待楼弃回复,一连串的话如炮仗一样从她嘴里蹦出。

    “你自己寻的人,自己问我是否中意,如今又自顾自地生气。情蛊当真让你痴嗔得不轻。”

    “嗯。”他将骂名全然收下。

    阿茉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蛮没劲儿。

    楼弃将人放到床上,自己欺身而上,一整个人压倒阿茉儿身上。

    他闭上眼:“陪我休息会儿。”

    阿茉儿踢了他两下,身上的人一动不动。

    她咬紧牙,伸出手,掐住楼弃的喉咙,他的喉结一动,阿茉儿觉得手心被蹭的发痒。

    她使了五成力气,楼弃脸色发红,却没出一声,也没伸出手阻止。

    阿茉儿的怒火如同被扔入海面的铁块儿,扑通一声,没了回响。

    “要不还是你掐死我吧。”

    阿茉儿收回在他喉咙上的手,一下子无力瘫在床上,幽幽飘出这话。

    说完这话,余下的一点儿力气,她煞有其事地拉着楼弃的手放到自己脖子上。

    “别闹。”楼弃将手扯回来,垫到她脖子后方,声音哑哑地说。

    阿茉儿也卸了力,干脆躺平在床上。

    她确实在闹,她要楼弃死,但不是现在。否则她也得被小九拉着陪葬。

    “你若对太子足够忠诚,杀了我又有何妨?”

    她想,也许她跟楼弃只能你死我活才能消停会儿。

    一个月前,她已经靠私卖草药攒到了足够逃离戍白镇的银两。只等去送苏鸣赶考这个借口,从多兰那儿拿到自己的牙牌。若是送苏鸣,她定会同意的。

    楼弃的出现在她预期之外。

    可说到底,阿茉儿也有心跟旧友纠缠一番。

    是为了好玩儿吗?她也不知道。

    但随后,她既已明了了他为何而来。

    她也下定了心情蛊村后一拍两散。

    可如今,楼弃耍赖。

    “今日你处理的那个人几日前找过我。”

    楼弃闭着眼,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

    “我没答应。”阿茉儿继续说。

    楼弃的垫在她脖子上的手揉了揉阿茉儿的头。

    阿茉儿长吁一口气:“楼弃,别再骗我了。”

    楼弃的手不易察觉的僵了一瞬,这一刻,他作为死侍的职业素养得以体现。

    他的错愕一闪而过,细微到几乎不存在一般,唯略凝滞一刻的呼吸为此刻的心悸作证。

    他没回答。

    “情蛊到底还能解开么?”她又问。

    “…能的。”他说。

    阿茉儿得到了回复,抿了抿唇。她眼睛转了转,又开口。

    “我辛辛苦苦给你倒的三碗血,都废了?”

    “没。”楼弃不看她,回得却认真。

    阿茉儿垂下眼,这样会好办很多。于是她不再问更多,怕露馅儿。

    下船,拿到钱,然后亲死他。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屋内的空气变得闷热起来。

    阿茉儿叹了口气,开口。

    “你能不能别再玩拈酸吃醋的小把戏了?很无聊。”

    “…好。”他回。

    她也是恶人先告状。

    当嫉妒能被利用的时候,她玩的飞起,现在无用了就转头指责他。

    但这就是阿茉儿,话可以乱说,但利益的天平必须倒向她。

    包括那句“我最讨厌撒谎的人”,对她有利,就能说。

    海风吹起,吹得门咣铛响。

    正午时原本还晴朗着,当下却布满乌云。

    窗子响起嘀嗒雨声。

    簌簌的风声入耳,楼弃翻个身顺手将身旁的棉被摊开。

    他用身旁的被子裹住阿茉儿。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你身上的苦味儿淡了些。”

    楼弃清了清嗓子,没头脑的冒出一句。

    窗外寒风,此刻被窝里热和,阿茉儿的眸子也开始发困。

    她含含糊糊的应答,楼弃好像又说了什么。

    大浪拍着船,让人晕眩,她也贪睡起来。

    海浪悠悠,楼弃紧紧搂着被自己裹成一团的阿茉儿,他侧躺着,没盖被子。

    楼弃忽然伸出手触了触她的眼睫毛,阿茉儿眼皮跳了一瞬。

    他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勾起一个笑。随后又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被子裹得紧,她鼻尖上冒出两滴汗。

    楼弃用指尖沾上那汗水,然后伸向自己的唇。

    指尖将要碰上自己的探出的舌尖时,楼弃手凝滞一瞬。

    眼底的笑意霎时间掠去,取之而来的是惯习一般的冷漠。

    他将手收回后,又隔着被子轻轻搭在阿茉儿的腰间。

    “我也不明白…我在发什么疯。”

    阿茉儿再睁开眼时,夜已深了。

    雨声更大,滴答滴,落在甲板上。

    她的肚子应和着雨声咕咕叫起来,身旁之人不知何时离开了。

    屋内一片漆黑,窗外的阴雨与屋内阴沉的一致。

    阿茉儿披了件衣裳,推开房门。一阵海风吹来,门缝被风吹得狭窄。

    隐约中,有几处透出了黄色的烛光。门正对面的是厨房,而屋子隔壁是书房。

    阿茉儿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迈步走出。

    她一只手捏着身上的外衣,另一只手放在额上遮雨。

    她脚步轻,脚踩在船板上只发出轻微的哒哒声,和着雨声,听不真切。

    阿茉儿的身形在黑蒙蒙的雨夜中瞧不真切,她径直路过书房,迈步走向雨中。

    船的另一端,裴沽坐在桌前,百无聊赖。

    咚咚——

    叩门声响起。

    裴沽放下手中的茶盏,热气腾腾熏起。

    他起身,将怀里的小沽放下,将视线从窗沿留下的雨串挪开。

    不知名的情绪在瞬间被藏起。

    他起身走向门口。

    这边。

    阿茉儿跨过门槛,甩了甩手上的雨水。

    雨水下得大,她小跑过来,身上披着衣裳上还是湿了一层。

    她大步跨过门槛,呼出带雾的热气。

    “你来了?”男人的声音响起。

    阿茉儿将湿了的外衫褪下放在一旁,抬眼看向烛火旁的杨诉。

    他这次衣着整齐,仍戴着那块粗布围裙。

    杨诉挠挠头,想起今日中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另一边,裴沽将门打开。

    “进来吧。”他说。

    屋内的小沽摇摇屁股,吧哒吧哒地跑到门口,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来人的衣角。

    暗黑色的衣衫沾上了几缕白色的毛。

    楼弃弯下腰,将小沽捞起来,抱入怀里。

    裴沽转身坐回去,将小沽从楼弃手里抢回来。

    看着来人冷漠的嘴脸,裴沽撇了撇嘴。

    裴沽简直在忍住朝楼弃翻个白眼,楼弃上午时的表情分明不是这个样子。

    那时,他三人对立而站,他等阿茉儿给他一个回答。

    她却看向对侧的楼弃,张口。

    他期待地看着阿茉儿的嘴,可那嘴里吐出的话都是他不乐意听的。

    她说:“偷情,哪有机会?”

    对面的楼弃自始至终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裴沽看向身旁人,苦笑。

    他读懂了阿茉儿话里内涵——楼弃很粘人。

    窗外的雨淅沥沥地下,厨房却是个容易让人感到暖洋洋的地界。

    “我来了?你怎知我会来?”阿茉儿出声问。

    杨诉正往炉火里填柴火,阿茉儿走到他身旁的矮凳上坐下,她伸出手烤火。

    “中午我从这儿敞开的窗子里瞧见了。”杨诉手头的活没停下,用下巴点了点二人面前的窗子。

    一阵风吹来,她缩了缩肩头,然后笑着说:“那你给我留了什么?”

    杨诉走到墙旁,将自己的衣裳拿过来,递给阿茉儿。

    阿茉儿抬眼看他一眼,接过。

    “盖着腿暖和,雨天冷。小心别老寒腿了。”

    阿茉儿将衣裳摊开盖在腿上,衣裳的下衫沾到了地上。

    杨诉掀开了木锅盖,水雾腾腾扬起。

    他回头,瞥了一眼阿茉儿,赶忙放下锅盖:“呀,衣裳弄地上了。别搞脏了。”

    阿茉儿一愣,杨诉已经上手将衣摆从地上捞起来。

    他又帮阿茉儿理了理,盖的更严实了些,扬起了一个满意安心的笑,这才去取碗。

    杨诉拿了碗走回来,边走边说:“你跟楼老爷怎么了?”

    楼、老、爷…?

    阿茉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嘴角带笑,眼眸弯弯:“叫他楼弃就行。”

    杨诉将锅里的饭盛出来,香气溢满了整间屋子。阿茉儿嘴里分泌起了口水。

    “他让你们叫他楼老爷?”阿茉儿眼里望着杨诉手上的焖饭,随口说。

    杨诉摇摇头,将碗递给阿茉儿:“我只知道雇主姓楼,船上的人都没跟他说过话。”

    “你俩啥关系呀?跟我唠唠呗。”杨诉坐回板凳上,两眼放光期待着阿茉儿的回答。

    “他出银子,我出色。”阿茉儿理所当然地回,拔了两大口饭。

    “好吃!”阿茉儿紧接着说。

    杨诉一脸地愣怔,阿茉儿又扒了一口饭,瞟了一眼僵住不动的杨诉。

    “怎么了?觉得我的样貌不值当?”阿茉儿出声问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没有没有!你生得好看,我也肯花大价钱的。”杨诉紧张地解释。

    阿茉儿闻声扬眉,没忍住笑出声,杨诉逗起来太好玩儿。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杨诉又赶忙补充,手也举起配合着摇摆。

    阿茉儿笑,眉眼都笑得弯弯的。

    “那你得赔罪。”

    杨诉听见阿茉儿的话,抿了抿嘴。

    只听得阿茉儿继续说:“我有一事请你帮我,五两银子报酬你,你可愿意?”

    杨诉闻声,看过去,她笑得眉眼弯弯,漏出两枚尖尖的虎牙。

    窗外雨声不断,他害羞地低下了头。

    一刻钟后。

    杨诉替阿茉儿打伞,他陪着阿茉儿端饭到楼弃的书房门口。

    他瞧见很漂亮的阿茉儿叩了叩房门,皓齿红唇轻启。

    屋内却传来一声冷淡,楼弃说:“放在门口便是。”

    那人怎么能不出来见她?杨诉想。

    她性子那么乖巧,待人那么温柔。

    可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陪着阿茉儿放下饭,又将人送回了屋子罢了。

    夜间,阿茉儿被雷声惊醒。

    她摸向身旁,是冷冰冰的被子。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