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

    吃完午饭,两人去大学城附近的商城逛街。

    南诗第一次和他正大光明的并肩出现在人群中,新鲜感作祟,整个人好似回到刚刚确认关系的时候,羞怯紧张,又隐隐激动。

    陈嘉佑对购物没兴趣,却愿意陪她在货架之间穿来穿去,但凡她碰过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推车里丢,没一会儿,车就半满了。

    南诗愕然:“别买了吧……”

    这些够搭进去她大半个月的生活费了。

    “这才哪到哪儿,还有两层楼没逛呢。”

    陈嘉佑不以为然:“只要你喜欢,包下整座商城都没问题。”

    南诗当他在开玩笑,旋即记起他之前为了告白,包下学校美食街里所有的奶茶店,免费赠送的活动持续了一整周,连校外的人都被吸引来凑热闹。

    之后她问起,陈嘉佑冥思苦想很久也没想起到底花了多少钱。

    “那不重要。”

    他说:“心意最珍贵。”

    南诗彼时便有所察觉,对陈嘉佑而言,那些钱真的不值一提,就像是超市找零给的一毛钱硬币,回家之后随意一搁,找得着就找,找不着就算了,反正也用不上。

    陈嘉佑看着这些给她置办的东西,购物欲渐渐被激发,刚刚的念头再次蠢蠢欲动:“你等等,我去和他们交涉一下……”

    “哎——”

    南诗赶紧拽住他,明显吓到了:“你别这么夸张。”

    陈嘉佑耸耸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小时候有一阵非常喜欢吃冰激凌,但爸妈不允许他多吃,怕牙齿会坏。他因此闷闷不乐,奶奶便为他创立了冰激凌品牌,哄着他高兴。之后随着他回国,连锁店也开到国内来了。刚刚,他们来的路上就经过了一家。

    所以,陈嘉佑潜意识里认为,真心待一个人,就得拼命给她花钱。

    他试图劝南诗接受:“我接下来几个月不在你身边,总担心你会吃不好。有个开在家门口的商城多方便,你想要什么直接来拿,而且还有钱可赚。到时候,盈利全给你,亏损我来补……”

    ……担心她的生活,就要送她一座商城吗。

    甚至三言两语之下,连做生意的事情都盘算好了。语气随便到,像是给她买一杯十几块钱的奶茶。

    南诗的表情逐渐惊悚,愣愣地叫他:“陈嘉佑。”

    “嗯?”

    陈嘉佑懒懒地应一声,随手拿起货架上的AD钙奶,瞧一眼日期,放入车内。

    南诗看着他的侧脸,突然不敢开口了。

    她一直知道他父母经商,家里有些小钱,却在此刻幡然醒悟一件事,能养出这样气度的孩子的家庭,也许是超过她全部想象和见识的富裕。甚至是她祖上几代加起来,都够不着的水平。

    南诗一下对他要离开这件事感到极度恐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怯怯地问:“你家里,出什么要紧事了?”

    陈嘉佑略作思忖:“具体的不清楚。说严重,应该,也没那么严重。”否则,他根本没时间给她报备。

    南诗不吱声了,低着头,模样有些颓。

    陈嘉佑抵腮,伸手捏她脸,故意逗她:“刚刚是谁大言不惭的劝我,这会儿自己又舍不得了。”

    南诗情绪没有任何转变,停下脚步,歪头看他,眼中透着担忧。

    冰糖一样的人儿,甜甜的,温和又倔强。

    陈嘉佑抵抗不了她这样,没法子了,把她揽入怀中,推着车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下巴搁在她发顶,胸膛微震,佯装轻松:“我干脆趁这个机会,把你拐去国外先领证,来个先斩后奏。”

    南诗知道他是开玩笑,可思路难免顺着他的话运转,较真地问:“你爸妈会同意吗?”

    “不同意也得同意。”

    陈嘉佑眼里已经没了笑意,语气仍懒洋洋地,憋着一股劲:“我的婚姻,我说了才算,别人可以提意见,但不能替我做决定。”

    南诗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没有感到心安,心底反而撕开个巨大无比的口子,嗖嗖刮着冷风。她宛如看见这段站在悬崖边上的感情的结局,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往后一步,是他们无法承受的苦果。

    南诗垂下眼睑,仔细抚摸他左手的无名指,一下又一下,挠的陈嘉佑心里痒痒。

    他反手扣住她,尝试结束这个话题:“好了,别多想。等冬天过去,我就回来了。”

    南诗还是闷闷地:“早知道就不和你吵架了,昨天还在闹分手,今天你就说要走,我差点以为你是故意闹脾气。”

    陈嘉佑无奈:“我跟你有什么可闹的。”

    ……惹她不高兴了,他又能痛快到哪儿去。

    “这样吧——”

    他抱着她的腰,往怀里一摁。一扬眉,态度蛮不正经地:“我现在就带你私奔,躲到没人能发现的地方生活。过两年,我们领证,再努努力生个孩子,彻底堵住家里人的嘴。咱俩从此锁死,一辈子不分开。”

    南诗:“……”

    南诗乜斜他:“陈嘉佑。”

    他坏坏地笑:“嗯?”

    “你今天,提过很多次,结婚。”

    南诗扭头,眼睁睁看着他笑意收敛,心脏也跟着慢慢紧缩,脑袋嗡得一响,有个不像话的想法脱口而出:“你们家的要紧事,该不会是,让你回去结婚吧。”

    “……”

    陈嘉佑掌心摁在她头顶,面无表情,显得眼神有些空洞。沉默几秒,他似叹非叹地道:“甭瞎猜。”

    “除了你,我不会再有谁了。”

    “……”

    -

    从商城出来,陈嘉佑收到了延期考试通过的审核结果,紧接着,国际航班预约成功的短信便发来了。是今日的晚班机,安排的非常仓促,他连回冰球队和众人当面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就得回去收拾行李。

    陈嘉佑本想先送她回学校,南诗却说要和他一起回公寓。

    南诗挤出一抹笑,眼底的情绪很淡,“我帮你收拾收拾吧,省得你一着急,忘带什么重要的东西。”

    陈嘉佑一犹豫,还是答应了。

    路上,陈嘉佑向教练说明请假的事情,对方没有一点儿意外,甚至比他还早收到消息,也做好了他不会参加年底‘全国大学生冰球联赛’的准备,有些遗憾离职前不能再和他并肩作战。

    将要结束通话,教练突然叫他:“Barry.”

    停了停,不知该说恭喜还是什么。

    陈嘉佑也沉默着。

    教练很快开口:“听说,你未婚妻的父母昨天已经到英国了……”

    陈嘉佑淡淡地嗯声,没有一点儿意外。

    教练不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他只认识小舅舅,所以,这个消息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又为什么会传到他耳朵里,其中的弯绕,陈嘉佑一清二楚。

    小舅舅这是借别人的口,给他提醒——

    该藏的人,千万藏住了。

    陈嘉佑闭了闭眼,身体疼得厉害,又说不出具体哪里难受。感知最明显的便是额角跳的厉害,胸口窝着一股火,口中冒着铁锈的腥味,他恨不得现在一通电话过去,问问小叔叔打算什么时候和他家小明星生个孩子,赶紧把他的位置顶下去,免得陈氏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陈嘉佑一言不发地结束通话,看向一旁撕开软糖包装袋的南诗。

    她倒出一颗糖,草莓味的,塞进他嘴里,笑弯了眼睛,问:“甜吗?”

    一下子,乌云全消散。

    陈嘉佑嘴里是酸的,却点头:“甜。”

    南诗没吃,窸窸窣窣地折袋子封口,语气平淡,像是随口一提:“我还没给你过一次生日呢。”

    陈嘉佑的生日在一月底,以往他都在国外和家人一起过,南诗的礼物要等过年开学见面才能给他。

    不出意外,今年也是这样。

    陈嘉佑输入密码,拉开门,先让她进去,“我过生那天回国好了。”

    南诗一听,赶紧拦他:“我说着玩的,你可千万别瞎折腾,以后又不是没机会了。”

    她换鞋去卧室取行李箱,摊开在地上,拉开衣柜的门,先从衣服开始收拾:“一个行李箱是装不下了,分两个吧。”

    客厅里,陈嘉佑也在收拾,没几分钟,他折返回来,倚在卧室门口:“不用,衣服少拿一些,不够穿就买新的——你别操心我的事儿。期末周你就在这儿学习,清净暖和,省得再去挤图书馆。你一个人住,尽量少点外卖,我怕有男外卖员经常上门,不安全……冰箱里的食材都是新鲜的,待会儿我给楼下果蔬专卖店的阿姨说一声,让她隔几天就上门送一回。你自己做饭,要小心用电……”

    想了想,陈嘉佑还是不太放心,长腿迈过行李箱,俯身,把蹲着叠衣服的人儿拆开,拦腰抱起。

    南诗赶紧环住他脖颈,大眼睛炯炯有神,“做什么?”

    “带你熟悉熟悉厨房。”

    刚出卧室,陈嘉佑一顿,又计上心来:“算了,我干脆给你找个保姆……”

    “不用,我哪有你想的这么娇弱,做个饭还是行的。”

    南诗掌心擦着他下巴过去,捂在他侧脸上。温温热热的触感,使得陈嘉佑心头一动,视线低垂,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缱绻的情意。

    停滞一秒钟,陈嘉佑低头,唇贴着她的额头,惆怅地喃喃:

    “怎么办啊,诗诗……”

    “不想和你分开。”

    南诗亦舍不得他。

    她试图说些什么缓解离别前的低迷氛围,可嘴唇一动,眼泪先漫上来。

    南诗立马把脸埋在他胸口,瓮声瓮气地道:“之前你回去过寒假,怎么不说不想和我分开的话……”

    “怎么没有。”

    陈嘉佑把她放在沙发上,俯身在柔软的脸颊上嘬了两口,一本正经地道:“你当时只叫我慢点,其它的,说再多遍,你也没听到心里去……”

    南诗:“!!!”

    南诗:流/氓!

    两人腻歪的时间太长,约的车到楼下的时候,南诗还在帮他收证件。

    陈嘉佑让对方稍等五分钟,穿上外套,推着行李箱和她一块儿进入电梯。

    分别在即,南诗怅然若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生怕错过一点儿细节。不舍地拽着他衣角,身体紧贴着他,十分依赖。

    陈嘉佑争分夺秒,倒豆子似地嘱咐:“有人敲门,先问清楚是谁,不认识的绝对不能开。出门前记得把电源都关了。有事儿第一时间找男朋友,别发消息,直接打电话,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以防万一,我给季烁他们打过招呼,你也别怕麻烦人,他们平时没少蹭吃蹭喝,欠我的人情得还。”

    他的嗓子有些哑,有感冒的征兆。

    南诗面露担忧:“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陈嘉佑捏捏她的指尖,沉道:“放心。”

    南诗把放着证件的粉色小包塞进他冲锋衣的口袋里,腕子滑落时被他接住,转而,十指相扣。

    陈嘉佑把行李交给司机去放,俯身,额头抵着她的,黑瞳中映着她的面庞,深情不可一世。红艳艳的薄唇微张,郑重的允诺——

    “我争取早些回来,不让你等太久。”

    南诗一踮脚,偏头吻在他唇上:“一言为定。”

    -

    景川市今年冬季的雪格外多,一场接着一场,把天地全部染成洁白色。

    气温降到零下,天寒地冻。

    南诗躲在公寓里,一连四天没出门。因为周六要考最后一场专业课,入了夜,她才肯拖拖拉拉的去洗澡。

    等披散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出来,陈嘉佑破天荒的给她打了视频——他离开有一周了,两人一个怕打扰对方复习,一个怕打扰对方处理家里的事,心照不宣的只用文字联系,视频还是头一回。

    南诗兴冲冲地接起来:“阿佑。晚上...不对,早上好。”

    英国这会儿是凌晨,陈嘉佑神色有些倦怠,不像起了个大早,更像是彻夜未眠。他懒散的陷进沙发里,略长的发遮住眉眼,显得格外阴郁,昏暗的灯光衬得肌肤雪白,唇又红艳艳的,有点儿中世纪吸血鬼的意思。

    ……几天没见,他又变帅了。

    南诗心跳砰砰,趴在床上,翘起脚丫,捧着脸端详他。

    陈嘉佑微挑眉,目光中带着一丝玩味,嗓音沙沙地:“洗澡了?”

    “对呀。”

    南诗发尾没干,有几缕黏在锁骨上,白与黑交相辉映,遮掩在浴袍下的春光若隐若现,勾的人失控只在一瞬间。

    她对他渐黯的眸光无从察觉,温吞道:“昨天我闲着没事干,尝试复刻你之前做的那道‘满堂春’,可惜没掌握好火候,熬成一锅黑漆漆的糖水了……唉,下厨这件事果然需要天赋,我注定无法拥有这项技能了……”

    陈嘉佑声音压得很低:“我叫个厨师做了给你送去。”

    “不用,我也没那么想吃,你别麻烦了……”

    南诗没说:她只是想他了。

    ……比起做饭,三个月的异地恋才最难熬。

    视频另一头,屋里只开了一盏夜灯,手机屏幕的光照在陈嘉佑的一张俊脸上,他眉心拧结,下颚线紧绷,像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耳机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南诗低着头捋潮湿的发尾,没有在意:“那天,你陪我上课,被同学偷拍发到论坛上了,幸好那些照片当天就被删的一干二净,没有流传出去,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做的……你不在学校,大家的热乎劲过去,现在已经没人再议论我们恋爱的事情了,我爸妈暂时也不知道……哎,你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

    陈嘉佑没有搭茬,好似在思索,视线却往下瞥。

    没一会儿,镜头晃得厉害,最终被他丢在面前的桌上,冲着天花板。

    细碎的动静增大,夹杂着暧昧的喘息。

    南诗捋头发的动作一顿,意识到不对劲。

    大脑一片空白,指尖酥酥麻麻,快要拿不住手机,耳根涂上一抹绯红,唇瓣张合几下,半晌,南诗才找回声音,磕磕绊绊地问:

    “阿佑……”

    “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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