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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鸟类哲学家的哲学疗法(二)

    魔王凝起眉,学者大厅的大门已经被围观群众堵塞了,他们忘记了回家吃饭,相互之间低声说话。

    “现在还很早,孤希望能见其中一位哲学家。”魔王缓缓说,他的语气平和,没有命令。

    那双夸张的眉毛更加低垂了:“我的王!您知道的,哲学家们都是鸟儿 ,没有太阳光,它们是不能工作的!”

    “好吧……”魔王还没有说完,只听长缡兴奋地叫道:

    “鸟儿!没有猫头鹰先生吗?”

    “唔,没有,我们德高望重的哲学家们是风鸟、佛法僧,嗯,还有一只戴胜。”值班人员低头看了一下记录。

    “风鸟!我还从未见过一只风鸟,是什么样的?”

    “呃——”那个人再次确认一遍手账的内容,“白胁六线风鸟,和华丽长尾风鸟。”

    “我想见到它们!”长缡拽住琉夜的袖子,眼睛闪闪发光。

    琉夜按住她的手,一边继续对工作人员说:“孤邀请所有哲学家明日一早到王宫紫薇花园,请帮忙通知,谢谢。”

    “啊,王,为您服务是我最大的快乐,我一定准确传达!”年轻人满面通红,对着向外走去的两人喊道。

    出去以后,魔王松了一口气,虽然要等到明天才能看到进一步的情况,但他已尽最大的努力做了该做的事情,现在,她想玩什么,就由她来吧。

    “阿缡,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在灯光的映照中,他发现长缡的表情已经变了,这时他才听到人群中有一个清晰的声音说的话:

    “……就是一个小孩子,我更支持汐儿,她多么优雅知礼,可王真的是因为她才一直不举行婚礼吗?难道她会成为我们的王后吗?”

    看到长缡混乱的眼神,不知道她的记忆又要跑到何处,他在心中叹气,他大意了,怎么没想到这些旁人的话也会影响到阿缡呢?可是——他不能迁怒与这些普通人。

    和沉默的长缡回到王宫后,四周终于安宁了,长缡坚定地拿开自己的手,轻声说:“我要回去了。”

    “你要——回哪里?”他不能确定此时的长缡在过去的哪一个时间。

    长缡看了看升起来的银月:“已经很晚了,我想回去休息。”

    “这几天到我那里休息。”

    长缡惊讶:“我不是在旁边吗?落樱还在等我。”

    “你忘了,阿缡,落樱已经回家了。”魔王已经可以从容熟练地应对不同时期的长缡。

    “啊,是吗,这样也好……”她的声音低下去。

    回到宫殿清冷的顶层,琉夜拉着她到床边睡觉,长缡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很高兴,紧挨着他入睡了。

    然而,混乱的梦境又打扰了她的记忆,她时而说“落樱,谢谢你,我很温暖。”时而说“松鼠们,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快乐。”还有“法隆公爵,不要这么紧。”

    魔王听到后,手臂收得更紧了,感到心胸中有一团膨胀的气体要冲出去,却找不到出口。他在生气,他在生谁的气?

    次日,长缡的记忆似乎稳定在了昨天,她的脸上出现少见的笑容:“你今天不忙着去议事厅吗?”

    晨光之中,琉夜拿着木梳走到床边,给长缡梳发,他平静而温柔地告诉她:

    “我不会再去议事厅了,阿缡,我会陪着你。”

    “是么?那你的王国和子民怎么办?”长缡噘着嘴说。

    “事务委托给了其他人,走吧!去见风鸟哲学家。”

    游廊上下,急匆匆的传令官穿梭来往,大部分贵族都在为战争走向而思虑未来,时而可见隐蔽角落里的秘密会晤,再不见过去悠闲的游戏了,当他们抵达紫薇花园时,三个青衣学徒站立在凉亭边缘,亭内隐约传出鸟鸣,旁边的花园长椅上,还坐着一个熟悉的金发红衣身影。

    走向凉亭时,长缡向那边投去一眼,在烟紫云霞般盛开的繁花背景中,公爵的脸色异常苍白,他似乎转眼间衰老了,曾经在他体内蕴含的蓬勃生命力不见了,艳丽生动的容颜被病容取代,就连耀眼的金发也变成淡金色,他们目光接触时,长缡没有读懂他眼睛里的神色,不再灼灼逼人,不再狡黠,让位给一种黑暗的虚无。

    “知道么?我怕你冷。”

    记忆的碎片忽然出现在脑海之中,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无拘无束的欢喜,她停住脚步,转过身向菲尔走去。

    琉夜感到意外,他站住,目光清冷地看着两人。

    菲尔法隆一直盯着她,没有开口,长缡站在他面前,问:“法隆公爵,你的实验怎样了?”

    “结束了。”他轻声说。

    “结果如何?”

    虚弱而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很不好。”然后他又说:“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记得我最后和你说了什么吗?”

    长缡的眼睛里充满困惑,她的记忆不清晰也不连续,公爵以为她忘记了,失望地移开了目光。

    “阿缡,哲学家在等我们。”终于,琉夜开口了。

    “噢,我要去见风鸟哲学家了。”长缡匆匆道别。

    凉亭很大,由青色琉璃建成,里面放着长椅茶几和装饰盆景,走上台阶后,只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两只黑鸟和一只绿蓝色的鸟各自站立在一把梨花木椅背上。

    两人进来后,鸟鸣声停止了,有紫蓝色喉咙和长尾的黑鸟说:“尊敬的时间魔王,我是华丽长尾风鸟,存在主义哲学家,有什么能为您效劳?”

    琉夜牵着长缡坐在对面的软榻上,另外两只鸟也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燕尾佛法僧,认知行为主义哲学家。”

    “我是白胁六线风鸟,我研究精神分析领域,王,这可是一个新兴而强大的流派。”

    魔王点点头,担忧地看了一眼长缡,而长缡正目光闪闪地欣赏着哲学家们,他开口道:“孤……我邀请你们来,是为了阿缡的病,她得了心灵的病,希望能借助哲学疗法治愈她。”

    他还没有说完的时候,长缡就吃惊叫道:“我病了?我哪里病了?”

    “请各位依次来吧。”魔王沉重地叹了一声。

    华丽长尾风鸟抖了抖修长的尾羽,首先说道:“存在主义哲学认为,过往的一切经历都有意义,无论是欢乐的、不快乐的甚至是苦难,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嗯……您,有过什么不快乐的经历吗?”

    琉夜感到身边的长缡猛地深吸一口气。

    “我,不快乐……”她的手臂开始发抖,琉夜抬手裹住她的手背。

    她忽然抬起头,声音坚定地防御:“不,不对,我不认可你的前提,过往发生的一切并非都有意义。”

    华丽长尾风鸟挺起胸膛,准备开始辩论:

    “那您是否认为,只有欢乐的过往才有意义,而不快乐的事情毫无意义呢?”

    长缡抿唇,她从来没考虑过这种事情。

    “对啊,每个人不都在追求欢乐吗?如果可以避免,为什么还要让不好的事情发生。”

    “不,我们说的是,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不快乐的事情,在认识上鄙弃它,把它当做一无是处是错误的,而是应该从中学习,相信自己会因此而成长。”

    长缡想了一下,她不会从逻辑上反驳哲学家,只是说出自己的感受:“悲伤的记忆只会让带来痛苦,我不知道可以从痛苦中学习什么?如果可以,我只希望从来没有发生。”

    琉夜看着她垂下的、沉郁的眼睛,此时她在哪里?她似乎清醒了。

    “您陷入到循环之中了,您得接受,已经发生的事,并且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它。”哲学家耐心地说。

    “对不起,我无法转到另一面去看它,我不想看它,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忘记。”心开始疼痛,长缡握紧双手,覆盖着她的温暖手掌也握紧了。

    华丽的长尾垂下来了,哲学家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对魔王说:“对不起,尊敬的王,她用顽固将我挡在了外面。”

    “感谢您的帮助。”魔王说罢,华丽长尾风鸟振翅飞出,外面的侍从伸出胳膊让他的师傅落脚,两人离开了。

    燕尾佛法僧色彩斑斓,翅膀仿佛混合的颜料盘,他说道:“如果您现在处于一种不良状态,那是由您对事件的不正确认知导致的,只要转变态度和认知,就能改变当下不好的状态。”

    “改变认知?那不是和刚才的风鸟一样吗?”长缡嘟囔。

    “不一样,存在主义重点在于赋予事情意义,进而创造崭新的自我,而我们认知行为主义则关注转变错误的认知,从而改变错误的行为。”

    长缡只听懂了大概,没再说话,燕尾佛法僧继续道:

    “所以,请您回想一下,让您感到不快乐的事情,是否是您理解错了?你可能并未了解事情的全貌,参与事件中的人,您并不知道他们真实的想法,而只是凭借自己的猜测,您无法解开的心结,可能只是一个由您自己构造的虚假屏障。”

    长缡持续沉默,所有事情都清晰地摆在面前,她哪里有误解吗?

    看到对方还是不说话,佛法僧又说:“如果您愿意,可以为我讲一件事,我们一起来分析。”

    病人终于说话了:“我听从您的建议,会自己想想的。”

    燕尾佛法僧也告辞了,最后一位哲学家是一只其貌不扬的黑鸟,喉部鱼鳞状羽毛发出金属光泽,头顶有一簇触角般的羽毛。

    “精神分析领域探究潜意识的奥秘,我们认为,所有一切行为、思想和情绪都受到深层潜意识的影响,现在,请允许我唤起您的潜意识,找到根源所在。”

    “怎么唤起潜意识?”长缡问。

    “请您看我跳舞。”白胁六线风鸟回答。

    “我一直很想见到风鸟的舞蹈。”长缡放松下来,坐直了。

    黑色风鸟从椅背上衔起一块浅绿的纱巾,铺到暗青色地板上,然后跳到舞台中间,他首先优雅地鞠躬,然后抬起漆黑的翅膀,环在身前,他胁下的白羽露出来,坐在榻上向下方看去,仿佛穿上了一件一半黑色一半白色的蓬松短裙,那六只羽冠向两侧展开,接着,他开始晃动头部,慢慢移动、弹跳。

    长缡看着那黑白的光影旋转跃动,看着触角般的羽毛的震颤,不知什么时候,向一边倒了下去。

    琉夜倾身扶住了她,看到她依然睁着眼睛,只是目光迷蒙,他向哲学家看去。

    白胁六线风鸟已经停止跳舞,他飞到椅子的扶手上,仿佛命令一般地问:

    “什么让你不开心?请说出来。”

    琉夜转回视线,他就在她面前,而那冰蓝色的眼睛没有焦点,溢满哀伤的雾气。

    “我很孤独。”长缡此时像一个失神的木偶。

    “你没有一个朋友吗?”

    “我只想要一个人……”她的两只眼睛里忽然涌出泪水,“我得不到……”

    “停下。”魔王忽然制止,低沉凝重的声音打断了这次潜意识的问话。

    他知道了根源,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他还希冀让医生来治疗她,不对,能治疗长缡的,只有他。

    “感谢您,您可以走了。”他对哲学家说。

    最后一位哲学家和他的学徒离开时,一直坐在长椅上的公爵也起身走了。

    长缡很快清醒过来,看到琉夜后,她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语气疏离地说自己要走了,黑衣的魔王跟在身后。

    “阿缡,我今天有空,你想去哪里,我陪你玩。”

    长缡想,你不爱我,干嘛一起玩呢。“不了,我想自己一个人。”

    他们走到花园大门时,看见之前照顾长缡的侍女露走过来,交给长缡一封信:“大人,您的信。”

    信封朴素,表面没有签名,但长缡立刻就知道是法里安写给她的,她拆开信:

    阿缡:

    你又问我关于梦境中的时间研究了,请相信在那次事件后,我收集了很多资料,包括人们的回忆和梦境研究,但暂时只能遗憾地得出结论:梦境时空属于混沌领域,难以得出统一的规则。依然关心你的近况,在冰原一切可好?找到青铜鸟了吗?注意保暖。

    署名:在远方注视你的朋友,法里安

    长缡想起来了,她想起在北方遥远寒冷而孤独的边境,她和学者法里安的一次次通信,他如老师一样指导她,也如亲人一样关心她。

    她匆匆赶回去写回信,全然不理会始终走在她身后的魔王。

    法里安:

    我很晚才收到您的信,我已从冰原返回,由于火山(我想您已经知道了,您去避难了吗?)我再次回到了这里,梦境的时空令人惊奇,但既然无法系统研究,只能放下了,我想起游族人说时间可以触摸和感知,是飞鸟和雾气,您认为可信吗?时间鸟是一定可信的,有很多人在场作证,时间和空间真是神秘的存在!另外,我希望能够拜访您,请给我地址,好吗?

    您的朋友,阿缡。

    夜晚,长缡独自在植物园中,金银月的光辉从窗户流淌进来,铺洒满室,落樱已经不在了,她应该在自己清醒时给他写一封信的,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的记忆也成为了混沌系统,她有些害怕,失去了勇气,没有炉火,又是寒冷的夜晚。

    长缡和衣躺下,闭上眼睛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曾计划送落樱回到家乡,然后独自踏上旅途,可现在她病了。

    忧愁之时,她感到越来越温暖了,忽然间,她才注意到门口的脚步声,转过脸来,明亮静谧的月光照亮了琉夜一侧莹白俊美的脸庞。

    长缡慢慢坐起来,既害怕又期待:“王,有事吗?”

    琉夜坐在床边,脱下靴子,拉过毛毯罩住两人,他用一只手臂压着她躺下来,温柔地说:“和阿缡一起睡觉。”

    离心如此近,让长缡温暖无比,而他的怀抱和气息使她震颤,她抗拒地远离:“不要,我们不应该……”

    他的手臂却强势地收地更紧,直到她的心重新紧贴自己,长发纠缠在一起。

    “这样,你就不冷了。”他轻声开口,嗓音如低沉的弦乐。

    “不要,你不能这样。”长缡依然固执。

    琉夜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暗紫色的眼睛深不可测:“我想让你温暖,落樱可以,公爵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长缡却被这句话刺到了,她羞愤又难过,奋力去推那温暖的躯体:“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

    琉夜抓住她的手,柔声安抚:“就像我们以前在森林中一样,好吗?阿缡。”

    感到长缡有一瞬间的迟疑,他轻抚她的头发和脊背,继续说:“就像在森林里,我们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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