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

    陆允贪污赈灾粮一事已经认罪,官家的圣旨已经下达刑部,陆允与其同党皆处以斩首,陆家女眷及郎君流放崖州,男子五代内不许科考。

    此事传到云家的时候已经过了两日,官场上的事云笺父子一向不会带到家中来说,只是此事牵扯甚广,况且官家已经下令,秋后问斩,算着也没几日了。

    云家姐妹聚在一起闲聊时,也说起了这事。二房的小娘子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大骂陆允等人贪赃枉法,死的活该。

    云舒窈却是知道,这陆允好像是老宅大房哪位姐姐的夫君,陆允若是被斩首,不知那位姐姐会如何。

    但她也未曾开口问,她的婚期虽是在明年,但绣衣都还未开始绣。母亲这两日也是忙着替云舒菸张罗婚事。

    陆允被斩首这事在云家并未掀起什么波澜,云卿鸾心里倒是出了一口恶气,陆允被斩首,云芷清随着陆家流放崖州,这辈子也不能再回京。

    她心里是恨着云芷清的,但此刻她落了难,之前的事便也一笔勾销,至于老宅的云蓁蓁,她也不在意了。

    陆允被斩首,云芷清被流放,在扬州的事如此才算尘埃落定,这事永远不会被人翻出来做文章。

    庆皓盯着墨夭的这两日,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曾看到墨夭出入多次递铺,他们的人去查过,但还是一无所获。

    这几日杨大娘子又递了帖子,说是南巷门那处的菊花开的极好,她在那处设宴,宴请京中娘子闺秀去赏花,也给云家二房递了帖子,苏大娘子也品出味儿了,这是杨大娘子瞧上了大房的云卿姿了。

    正巧云舒菸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了,她也趁着这次赏花宴带她出去见见人。

    花暮锦早在第二日时便知晓了顾珩来京城的原因,以及他如今的官职。只是前几日他一直有别的要事,这才耽误告诉云卿姿这事,他原是想让庆皓告诉云卿姿关于顾珩的事,但是又想见见她,便压着消息不动。

    他让庆皓告知云卿姿,他在藩楼等她。

    藩楼今日人少,京城已经逐渐冷下来了,街道上的行人也没有往日的多。

    云卿姿还不知何时才来,花暮锦只坐在窗边吃茶等她。这次定的并不是雅间,而是去年七夕他们临时定的二楼临台窗边。

    从这个位置看去,能将半个京都城俯瞰眼底。

    花暮锦是背对着屏风,只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只以为是云卿姿,转头去看,却发现是另一张脸。

    他眼中错愕:“江二娘子?”

    偏头去望,廊子那头并未再有他人的身影。

    看来云卿姿还没有来,他今日是单独来的潘楼,荥饯非觉等人被他派去别处,明日才回来。

    人至面前,总不能进行驱赶,他敛眸,复而坐下。

    “江二娘子有何事?”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印象中,他与江宛与并未有什么牵扯,只是她的兄长曾在他面前提过两句。

    江宛与柔柔一笑,也落座在他对面,花暮锦微微蹙眉,但她只当没瞧见。

    “世子是在等人吗? ”

    花暮锦并未看她,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

    江宛与有些挫败,“我原是要去隔壁见祈嘉县主,没成想走到此处见到世子,这才冒昧打扰。”

    她并未说谎,的确是与祈嘉县主约好藩楼相见,却瞧见了独自一人的花暮锦。

    她心中有些话,很早便想与花暮锦说,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他几次,更不像云卿姿,便是不想见花暮锦,他也会巴巴地去见。

    “二娘子到底所为何事?”

    花暮锦终于转过头,对着江宛与道,等会子云卿姿便要来了。

    江宛与咬了咬唇,一双手在桌下松了又紧,仿若是下定决心一般。

    “不知世子可还记得八年前的秋日,在月息池畔,世子曾救过一个落水的小娘子,小娘子曾去翊王府感谢世子,但世子却不在京城了。”

    她满眼期盼的看着对面的少年,却只见他满目疑惑。

    “世子不记得也实属正常,我便是世子所救之人,那年秋日我在月息池畔玩乐,却不小心跌入池中,是世子救的我。”

    花暮锦好似终于想起来了一点,“应当是有过此事,不过是八年前的事,你为何如今又提起?若是要道谢,早在八年前就已经谢过。”

    江宛与又垂了眸子,眼中含着几分细碎的光。

    “自世子将我救起后,我便久久不能忘记世子的英姿。”

    她抬起眸子,直直地看向花暮锦,并不遮掩眼中的情愫。

    “世子乃是我所倾慕之人。”

    一瞬间,四周安静不已,花暮锦更是满脸惊愕。

    不过一息,花暮锦便开口:“江二娘子,年少相救之事,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他的话说得隐晦,但江宛与也是个极聪慧的,自然能听出他的言外之音。

    他并非将江宛与的情愫归咎于救命之恩,只是这份喜欢,他已经承受不起。

    江宛与抬眼,窗外出吹来一阵风,她瞥见屏风后有飞起的罗裙衣角,虽然只有一瞬,她蹙了眉头,并未在意是谁。

    屏风外站着的小娘子原是要离开,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

    云卿姿独自上的二楼,她记得这处的位置,是去岁七夕与花暮锦一同看过烟花的临台。

    只是她方走近,便听到有小娘子的声音,说着少女心事,她心中一惊,以为走错了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正欲离开,却又听见熟悉的男声。

    鬼使神差,她就好似被什么定住一般,挪不开脚步。

    江宛与的声音又传出,虽是隔着屏风与珠帘,但她的声音依旧清晰可辨。

    “自然是要放在心上的,世子救我,说明我们正是有缘分。不过我今日来并不是想要问世子讨要什么,只是想告诉世子一声我的心意罢了,世子心中有人,我自然不会横插一脚。”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我一直不解,为何世子会喜欢云三娘子那样无趣的人。除了样貌,我并未发觉三娘子有何处胜过我,世子放着我这般的美玉不要,却偏偏喜欢三娘子那般乏味的石头,我想知道是为何?”

    屏风内安静许久,久到云卿姿以为花暮锦不会回答,却又陡然听见他开口。

    他不疾不徐地吐出话,却令云卿姿与江宛与都愣住。

    男声温润,好似春水汩汩,“我对三娘子并不是喜欢。”

    他面上泛起几丝冷淡,耳根却悄悄红了半截,好在江宛与并未发觉,她只是觉得十分惊讶。

    平日里他对待云卿姿的样子,凭谁都能瞧出两分端倪,那便是喜欢无疑,怎的他现在又矢口否认。

    花暮锦的话一字不落的进入云卿姿的耳中,她先是怔住,而后心猛地一跌,她只感觉四肢有些寒意攀上,木讷地拢了拢外裳。

    这样的结果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想过与亲耳听到还是有许多差别。云卿姿有些想笑,江宛与说得半点没错,她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能比得过他人?

    便是样貌,京都城内长相秀丽的小娘子更是数不胜数,不说宫里的公主郡主,便是多少富贵人家的小娘子,比她样貌更佳的比比皆是,她确实没什么值得花暮锦迷恋的。

    里头又传来花暮锦的声音,但云卿姿已经听不下半句,她暗暗吐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临台。

    侍歌一直等在楼下,以为要许久,却未想到云卿姿今日如此之快,还未有一刻钟便下楼。

    只是,她见朝她走来的云卿姿,眼眶好似有些泛红,像是哭过,她忙上前。

    “娘子,可是楼上发生了什么?”她有些紧张地朝楼上望了一眼,又扶住云卿姿。

    云卿姿本是不想哭的,却在见到侍歌的那瞬间,眼眶便止不住红了,她鼻子泛着酸气,轻轻摇了摇头:“回去吧,这天儿有些冷。”

    侍歌压下心中的疑虑,忙将她扶上马车,临走时,又望了眼藩楼的临台处。

    她们二人回了院子,云卿姿便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声,侍歌问了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在外面着急。

    过了半晌,才听到里头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秋日的天儿黑的极快,不过酉时天幕便暗了下来,好在今日的晨昏定省是免了的,不然云卿姿未去,老夫人自然是要派人来问的。

    云卿姿晚饭未用,只是一个人窝在屋里哭了几个时辰,侍歌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又不敢贸然进去,只守在门口,等着云卿姿什么时候哭累了她再进去。

    昏暗的屋内并未点灯,只是窗外的月光透了几分到屋内。

    云卿姿伏在床上,泪水止不住的流,肩头耸动不已。

    原是存着的几分希望在藩楼听到那句话时便都烟消云散,她回想起在扬州、徐州的点点滴滴,更觉心痛万分。

    自始至终,这一切都是她的妄想,是她的贪欲。

    别人还并未做什么,她便自己先一头栽了进去。原来只是想靠他近一些,再近一些。不知道何时开始产生别样的心思,不仅仅只是想靠得他近一些,如今更是想并肩站在他身边 。

    但事与愿违,她的心思终究还是要落空。

    过了半个时辰,云卿姿略带沙哑的声音才从屋内传出。

    “侍歌,明日一早便与大娘子说我病了,想歇几日,赏菊宴便不去了。”

    “再与大娘子说日后要劳烦她操持我与江家的亲事。”

    侍歌张了张嘴,最终只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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