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臣

    近日,京城木雕市场可谓火热,不知从哪儿涌现的一批样式花样绝佳的木雕作品出现在市场上,不少钟爱木雕收藏的世家竟也纷纷前来观摩。

    花洛一身妃色纱裙站在二楼,低眸看着木雕坊络绎不绝的人群,源源不断的订单前来,她一时间既高兴又疑惑,怎么短短两月时间就有如此大的发展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娘子,东家来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便听到小厮的话语。

    “好,我知道了。”花洛带着满腔的疑惑,转身去寻人。

    这边的周江宁刚吃了块最新出的翻糖白玉糕,就听到花洛急匆匆的脚步。

    “东家!”

    一口糕点咽下,转头看向来人,巧的是花洛也在看着座椅上的女子。

    女子娇美动人,唇瓣饱满,双颊上还泛着淡淡的粉,娇艳欲滴的模样,一身精美的纱裙层层叠叠地将曼妙的身姿包裹起来,裙摆落至鞋面上,绣鞋上的东珠耀眼,却不及她那双灵动的眼眸。

    花洛一时竟然看呆了,忘了来意。

    “花洛?”周江宁面露疑惑地唤了声她。

    “抱歉抱歉,美色误人啊......”

    不着头脑的一句轻叹令周江宁微微愣神,继而很快反应过来,轻笑一声。

    “对了,东家,眼下这木雕坊的生意算是好起来了,不知接下来您有何安排?”花洛正了正神色,周江宁今日前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

    “木雕坊的生意好起来了,这是因为这京城里燕式木雕技法只有我们家会,不过我看过段时间就不一定了。”周江宁直言道。

    “什么意思,可是陈康不是我们店的人吗?”花洛没明白她的意思。

    “没发现吗,最近有几张熟脸来木雕坊了。”周江宁也不急着告诉她,反而丢下个问题给她。

    花洛见她不继续说下去,就自己回想起来,最近木雕坊客流很多,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左右街坊......忽然,她灵光一现。

    “东家指的是城南那家同咱们抢生意的木雕坊的人?”

    周江宁微微颔首,接着道:

    “不止,我想这京中的木雕坊基本都派人来过了,有的甚至还买了成品会去观摩。”

    花洛闻言心中一惊,他们家木雕坊一楼陈列着四件燕式技法雕刻出来的作品,有一风雅名,唤作“四季如意”分别是春日牡丹、夏日绿荷、秋日墨菊、冬日寒梅,这四件木雕品是专供观赏而不售卖的,这也是周江宁当初定下的规矩。

    而现在听了周江宁的话,花洛顿感不安,没想到接着传入耳中的话更令她吃惊。

    “说不准,再过但时间市面上就会有“四季如意”的仿品,打着我们的旗号。”

    “那......那这可怎么办啊?”花洛一想到自家的东西被人偷学了去,到头来还要替别人打招牌,不免觉得一阵厌恶。

    “能怎么办啊,当然是顺着东风,添把火呗。”周江宁带着浅笑的眸子看向花洛,其中意味不明,让人摸不着头脑。

    “还请东家指教。”

    “降价。”两个字轻飘飘地就从周江宁口中说出。

    “东家觉得降多少合适?”花洛心中浅浅计算起来,多少合适。

    周江宁也不管她有没有算好,直接比了个数。

    “什么!可是这样咱们只剩一分利可赚了!”花洛脸色大变,从来没听过这般离谱的降价,这般的价格怕是连成本都快难以支撑了。

    “这个价格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要你照做。”周江宁语气强硬,忽视掉花洛脸上的心痛之色,神情平静地吩咐道。

    “可是东家这......”

    “不必商量了,照做就行。”劝诫的话语被打断了,周江宁也没想着再同她纠缠,于是起身离开。

    周江宁从花洛那儿离开后,没有径直离开,而是绕了点路,来到木雕坊的后院,也就是木雕师傅们工作的地方。

    眼下,前店已经打样了,只有几个打扫的小厮在收拾,而她一个人站在后院的门口,看着这地方,不小的院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雕,陈康等人在一点一点地做着手上的活儿。陈康带来的人也就四个,加上木雕坊原来的师傅,总共也不超过十个雕刻师傅,而真正掌握燕式雕刻技法的便更少了。

    至于学徒,那就更少了,甚至还没师傅多,没办法,本来木雕坊在京城就少,再加上年轻的人越来越少人愿意学这门技法,精巧的木雕技法大多掌握在皇室手中,普通阶层难以接触到。

    “东家,您怎么来了?”

    陈康正弄好手中的木雕品,想着喝口水没想到就看到周江宁一人站在那儿,也没打扰他们,就这么一个人安静站着,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身上,给她渡上了一层暖意,整个人像是一尊玉石像,清清冷冷的。

    但实际上,陈康知道他们这位东家其实是面冷心热,看着高高在上的模样,实际心里善良得很,不仅会给他们找了份称心如意得差事,而且还请了大夫给他们几个看病休养。

    “有点事儿不过不着急,您先忙,等忙完了再同您说。”周江宁回过神,客气说道。

    “没事儿,东家现在直说吧。”陈康看了眼她平静得脸色,心中思付一会便开口询问。

    “好,来这边儿聊聊吧。”周江宁见他这样,便大大方方邀请道。

    半晌过后,陈康面色愈发凝重,沉吟片刻院里只能听到木具摩擦的声响。

    “这事儿东家有几分把握”

    周江宁听了,长睫轻颤,语气轻快道:

    “目前有六分,可够?”

    “......”

    陈康没有马上继续回答,而是望着一点一点落下的太阳,最后他点了点头。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好,有您这句话,我便放心去做了。”周江宁脸上终于染上了笑意,声调上扬,心情愉悦起来。

    秋分萧瑟,灯火初上。

    起云院,书房内,李长霖正与傅辰下着棋。

    “表哥这棋艺可是退步了不少呢,竟与下了这么多的来回。”傅辰看着棋盘上越发清晰的局势,明知自己再也抵挡不住三个来回于是出言调侃道。

    而坐在他对面的李长霖连眼皮都没掀动半分,长指捻起将素白玉棋子置于棋盘一点,这才掀了掀眼皮,淡定说道:

    “我可不想再被人掀了棋盘。”

    “......”啧,竟然在这等着他。

    傅辰听了他的话,面色一僵,想要掩饰这份心虚,就在一个月前,傅辰新得了一副上好的棋子便送来给李长霖,而他当天兴致来了,竟然找他手谈一局,还在开始前特意跟李长霖说不用让他。

    结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被杀得片甲不留。虽然傅辰知道自己从小下棋都没赢过李长霖,可以往至少能同他下够一炷香时间,而眼下这般迅速地输了,这令他心中十分羞赧,感到脸上挂不住了,于是当下他气得直接掀翻了棋盘。

    待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连李长霖是什么表情都没敢看,灰溜溜地就跑走了。

    结果换来的是,某人半个月都不曾给过他一个好脸色,怎么说自己也是皇子,可是这次毕竟是他理亏,于是他这半个月来搜罗了什么奇珍异宝,绝世古本之类的都往李府送,可偏偏这人半点没收,可真是气坏傅辰了。

    今天,好不容易这人对自己缓和了脸色,还特意邀他上门,可没想到他一进书房,就看到李长霖坐在棋盘前等着他。呵,记仇的男人!

    “差不多得了,我不要面子的嘛!”傅辰气急败坏地看着面前淡定自若的人,胸口感到一股闷儿。

    “呵。”没想到换来一声无情的嘲笑。

    “你......”

    “好了,该谈谈正事了。”

    “...行。”傅辰咬了咬舌尖,忍下想骂人的话。

    “除了赵方,那位身边的人已经都换成我们的人。”傅辰喝了口茶,不急不慢地开口。

    赵方是现在燕帝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服侍燕帝二十余年,忠心耿耿。

    李长霖低眸不语,幽暗的瞳孔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抬眸看向面前人,藏在这副纨绔面具下的人,不知从何时起他有了那般大逆不道的念头。

    “殿下当真想好了吗?”李长霖薄唇轻启,目光直直盯着傅辰。

    “从我第一次同你说了我想要那个位置起,我便已经想好了。”不知何时,他的这位表弟褪去了青涩稚嫩,一张酷似先皇后的五官隐隐显现,细长的眉眼愈发妖冶。

    “殿下何必呢,你是正统血脉,等他百年之后自会名正言顺地坐上那个位置。”李长霖敛下眸中情绪,平静的声线响起。

    “那你又为何会上了我这条贼船呢,李长霖,你不也早就有了不臣之心?”傅辰听出他话语中的试探意味,毫不芥蒂,打开天窗说亮话。

    是啊,李长霖是有不臣之心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从他拿到私库钥匙,打开私库看到了祖父的遗书那天起的,他李家用累累白骨换来的大燕百姓安居乐业,他傅家江山巩固,可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是帝王无尽的猜疑,是一次次暗杀,是一只只自己人射出的毒箭......

    没错,当年李家祖父在西北大战中获得赫赫战功,眼看着就要班师回朝时便是被帝王派去的暗卫伪装成敌人,以一只毒箭了却的性命。

    可是令帝王没想到的是,那只毒箭射偏了半寸,没有立刻就要了李家祖父的性命,给他留了半口气。就是凭着这半口气,那位老人家挺了过来,可没想到帝王得知后发布了一道密旨,以京中李家人的性命为要挟,下令让那位一生为国的老人自行了断。

    很简单,帝王给了你选择,你是要以你一身来保全李家荣誉,死后尊享无限赞扬;还是满门屠戮,换取苟活。

    结果不出帝王所料,那位戎马半生的老人一个人静坐了半夜,最后在天亮之前以一杯毒酒结束了自己悲壮的一生。

    而李长霖在看到祖父那份遗书时,便知道了这个可怕的真相。

    那一夜,他一个人坐在书房内,看了一夜的月色,夜色当真是寒凉刺骨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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