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哭

    小夏阖上的眼帘猛地睁开,眼中不再是不甘愤怒,反而是被浓浓的凄悲所代替。

    原先,小夏爹娘是开药铺的,家中还有一个姐姐。小夏的姐姐自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又有一把好嗓子,在小夏幼时便经常听姐姐的歌声。

    后来姐姐凭借一副好嗓子入了当地一家乐坊,乐坊坊主格外欣赏姐姐,每月给她的钱都比别人多一半,家中的日子也还算富足。

    可是后来有一天,在乐坊的姐姐被一位富商看上了,欲将她纳入附中做妾。

    姐姐不愿,家里人也不同意。

    于是,那富商便设计与姐姐有了肌肤之亲,事情还被不少人知道了。没法子,姐姐最后还是给那人做了妾。

    可是姐姐入门还不过两月,便传出她病逝的消息。

    小夏一家才不会相信这荒唐的说法,明明两月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病逝了,而且连尸首也不给人见。

    小夏家人去闹,可是富商早就收买了当地官府,两方通了气。最后小夏父母被关押几日,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自那以后,小夏父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家中还有小女儿等着,老两口也算有个寄托。

    那时的小夏才十二岁,在父母不知道的情况下,小夏在得知姐姐“病逝”的消息那晚,一个人偷偷跑到那富商家的后门,蹲守了许久,亲眼看到有两个小厮用麻袋抬着东西出来。

    许是麻袋口没系紧,在他们搬运的过程中,小夏看到了一只修长的手臂,手腕处还戴着一条手链,那是她去年新年时送给姐姐的。

    原本那白嫩光滑的手臂,上边已布满伤痕,有些甚至因长时间未得到处理而发脓发紫了。

    这就是她的姐姐!她那所谓“病逝”了的姐姐!

    那夜的雨下得很大,轰鸣的雷声似要撞破天地,乌黑的空中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小夏惊恐的脸颊。

    她看着他们的马车向京郊驶去,她想追上去,可是夜幕深重,她一脚踏入一处水坑,狠狠摔在地上,怎么爬也爬不起身。看着渐行渐远,再也看不见踪影的马车,十二岁的小夏再也忍不住了,掩面痛哭起来,尖锐刺耳的悲鸣在暴雨中被掩去。

    故事听到这儿,其实差不多了。

    “那名富商就是郑礼?”周江宁小声说道。

    “没错,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孽缘啊。两月前,他跟朋友来浮月楼品茶,我认出了他,可他不记得我了。”小夏冷哼一声,眸子里似乎带着几分快意。

    “所以你就计划取他性命?”

    “是啊,他这人啊,死性不改。我不过是几番引诱,他便乖乖上钩了,你说好不好笑?”小夏回想起来,脸上毫不掩饰的嘲讽。

    “那你不愿认罪画押,为的又是什么呢?”周江宁继续追问下去。

    小夏一时沉默不语。

    “我知道李大人不愿屈打成招,所以,我可以认罪,但我有一个条件。”小夏声线轻微颤抖,但眼神却坚定异常。

    周江宁停下问话,而是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男人。

    李长霖低眸不语,不带一丝感情的黑眸盯着人,寒意凛冽让人屏住呼吸,生怕下一刻便招来雷霆之怒。

    “说。”低沉的嗓音响起,周江宁舒了一口气

    “我要让害我姐姐的人认罪伏法!这是他欠我姐姐的,我就算是死也得拉上他一起下黄泉!”小夏脸色狰狞,瞪大着双眼,挣扎着想要起身,尖声叫喊道。

    李长霖一个箭步将人挡在身后。周江宁稍稍后退半步,眼中带着惊惧之色。

    不远处的狱卒见状快步入内,制住小夏。

    周江宁见女子满身狼狈,却眼神阴狠,脚下的步子又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扯住李长霖的衣袖,长睫轻颤,将脸扭向别处去。

    “走吧。”李长霖平静冷淡的话语落入她的耳中,没有丝毫留恋地迈步离去。

    出了大牢,烈日下的周江宁看着地上短短的影子,胸口像被堵住似的,闷闷的。

    “怎么了?”李长霖发现小娘子的不对劲,主动开口问道。

    “不知道。”周江宁还是盯着自己的影子,语气低沉。

    李长霖看着小娘子毛茸茸的脑袋,上边只带着宝花珍珠蝶簪,在阳光下的照耀下,一闪一闪的,好看极了。

    “你会答应她的要求吗?”周江宁蓦地问出了一句,小脸迎着日光抬起,给原本吹弹可破的皮肤渡上一层粼光,让人看着如同日光下的蔷薇,娇艳欲滴。

    李长霖刚刚在里边既没说答应,也没有拒绝小夏,周江宁摸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要是答应她的要求,查下去,以他的手段势必能找出证据使得郑礼获罪受罚。

    可这样就是与郑家为敌,甚至是会打了贵妃娘娘的脸;

    而不答应她,似乎只是换个人来接手这桩案子,顶多被陛下责怪几句,但以李长霖的身份,这根本不算什么。

    孰轻孰重,明眼人都会选,可是她想知道他是怎么抉择的。

    李长霖看着一脸忧愁的小娘子,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面前人的发髻。

    “小娘子,在担忧什么呢?”

    周江宁看着他一脸轻松模样,没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啪地一声拍掉男人的手掌,瞪了那人一眼。

    女子气鼓鼓的脸颊就像只偷吃的松鼠,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着恼意,但却想是一道钩子,无端将人的心扉勾起。

    “他们还不足以令你担忧,况且,做错事的人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略带轻狂的话语从这样一个冷淡自持的人口中说出,让周江宁感到几分奇幻。

    什么意思?他是要管吗?周江宁定定地看着李长霖,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耸下肩,眼神迷茫起来,心绪也变得复杂。

    系统察觉到了她情感波动的异常,适时在脑海中呼唤道:

    “宿主。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有些害怕。”

    系统:为什么,李长霖的意思,不是已经答应下来了吗?

    周江宁:就是答应了,我才害怕的。

    系统:你在害怕什么?

    周江宁垂下眼帘,贝齿轻咬红唇,沉吟片刻回答它:我害怕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令陛下对李长霖不满,间接导致他走上弑君逼宫道路。

    系统闻言也一时沉默,随后故作轻松宽慰道:不能吧,皇帝老儿,总不能这么拎不清,为了个贵妃对李家不满。

    周江宁:谁知道呢。

    系统:那怎么办,要不还是算了,你劝劝他。

    周江宁:才不要。

    系统:?

    周江宁才不会告诉它,在她心里其实是更想让李长霖答应此事的。

    为什么呢?不光是为了那位小夏姑娘全家的悲惨遭遇,更是因为她不愿见李长霖低头。

    比起才华被掩埋,身负种种骂名,她更不愿见一身傲骨妥协退让。

    因为那就不是她认识的李长霖了,就不是那个小李大人了。

    不过她也更加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样一个浑身傲骨、霁月清风的人儿,走上弑君逼宫的道路,成为一个手握重权却沾满鲜血,遭世人唾弃的大反派。

    李长霖见小娘子低眸沉思,不知那小脑瓜子又在琢磨些什么,于是轻咳两声。待人将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才出言说道:“不过眼下还有件更为为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什么?”周江宁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了,轻轻皱起眉眼,想不到他俩还有什么事情要一起做的。

    “周小姐,不打算陪我下趟江南吗?”李长霖倚靠在马车边上,双手环抱,眼尾扬起,此时他的眼眸中亮如星辰,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洋溢着一股子贵公子身上的慵懒肆意,是平日里少见的模样。

    “下江南做什么?”周江宁不解反问道。

    女子修长的脖颈在阳光下白得晃眼,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眸正疑惑地望向自己,眼波流转间便是最具魅惑的时候。

    李长霖眸色加深,轻咬舌尖,轻微的刺痛才是使人清醒的最好方式。

    “怎么,周小姐,不打算在正式成婚前,带在下见见伯父伯母吗?”

    周江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莞尔一笑,清亮如水的眼中似有一阵烟花绽开,喜悦直达眼底。

    这个人,是她未来的夫君。他在尽他所能,给她应有的礼数和周全,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尊重,她也不例外。

    周江宁忽然好想抱住他,应该是不能的,可是她还是这么做了。由着自己心底的想法,上前一步,轻轻搂住男子精瘦的腰,眼尾泛着珍珠,带着哭腔娇嗔道:“你真讨厌。”

    “惹周小姐哭了,是在下的不对。”

    被抱住的李长霖感受到胸前传来一股湿意,不用猜,小娘子一定是被惹哭了。

    这么娇气的小娘子,李长霖无奈叹了口气,抬起手掌,从袖中取出一方白帕,递给周江宁。

    “那我们何时启程?”周江宁接过帕子,浅浅擦了擦,抬眸看向他。

    女子因刚哭过,本就娇软的嗓音中多了几分鼻音,湿湿润润的,还夹杂着丝丝颤音。

    还未到秋季,两人身上的衣衫都是轻薄的,柔软贴身的布料传来独属于女子的娇软,李长霖胸膛气血翻涌,绷着身子不敢动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天后。”泛哑的嗓音低低的,忍着从喉间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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