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相救

    贺国正值强盛时,有四位天下闻名的青年,其中最早得到名号的便是这“踏月追风”的花子酌。

    他十四岁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名号。

    花子酌从小便异常敏锐且聪慧过人,过目不忘,他有着一眼洞悉别人心思的本事,善于利用各路消息,也辩得清真伪,大人都说这孩子懂事。

    踏月追风是极高的雅称,十四岁的花子酌就被视为仙人临凡,大家都知他永远都比别人快一步知道真相,看得出人心善恶,甚至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谎。

    而他唯一看错的一次,就是母亲命丧陆安剑下的那夜。

    今日这场雨下的大,街道起了积水,小童们不顾母亲管教,在大雨里跌撞着跑,水花踩的响。

    “念着旧情,花某还是要向太子殿下道声喜,没想到,您成了我们之中第一个成亲的人,”花子酌抬起茶杯,冲顾己肆举,“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锦瑟和鸣,鸳鸯双宿。”

    顾己肆的脸冷的像冰塑,他紧咬着牙,额间渗出薄汗。

    偏偏情绪激动的时候,那毒就会发作。

    他手指捏拳,忍着全身疼痛,挤出两个字:“多谢。”

    花子酌挑眉,他目光下移,望见顾己肆颈间隐隐透出的黑色。

    花子酌把顾己肆面上细微的忍耐看在眼里,他没有问,只说:“太子殿下这步棋走的莽撞。”

    实际上,顾己肆让花子酌接近自己,又亲自揭露他的身份,这些都是他设的局。湖水太过平静了,总要先扔颗鱼饵,才能激起鱼虾反应,顾己肆在辨那大鱼的位置。

    “解药,要多久。”顾己肆疼痛难忍。

    花子酌面色也淡下来,他放下手中杯子,说道:“你以为你还是太子殿下吗?”他站起身扫视一眼这俭朴的屋子,与当初的太子宫天壤之别,“你如今拿什么来命令我?”

    顾己肆忍不了了。

    他拿起杯盏,倏然朝花子酌面上扔去,花子酌眼疾手快抬手以臂作挡,杯盏碎裂声响,放下手臂那刻,顾己肆就迎着他逼过来,花子酌万分没料到对方会有此动作,也惊讶顾己肆身手比当年更加轻快。

    他被逼到墙角,顾己肆手肘就抵在他喉间。

    两人近在咫尺。

    花子酌望着那白纱后隐隐扇动的长睫,笑说:“好身手,看来这些年,太子殿下过得好。”

    顾己肆臂间用力,额间汗水滑落,融进了覆眼的白纱里,他咽下一口腥甜,鼻息比刚才急促,“你是没有理由一定要给我解药,但如果你不给,你今日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

    花子酌头一歪,嘴角斜斜一提,像是不忍心戳穿,顾己肆身中剧毒,现在又用力过猛,毒素侵袭全身,现在的顾己肆在硬撑,只要他稍作反抗......

    “你觉得我会毫无准备吗?”顾己肆声音又轻又淡。

    花子酌愣住了。

    不是因为顾己肆这句话,而是他第一次在顾己肆脸上看见充满欲望又异常狠厉的笑。

    不给花子酌思索,顾己肆迅速轻快闪身向后,他身子抵在桌前,气定神闲整理衣袖,花子酌忽地皱起眉,他反应颇快的侧身挡了一刀,刀刃划过墙壁,刮出细长划痕。

    就在刚才顾己肆收手的时候,一个黑衣人从窗外跃入,花子酌根本没听到任何动静,只是一道刀刃白光晃了眼睛,他下意识的躲避,现在才看清身前站着的黑衣人。

    他认得这种统一的装束。

    这是死士。

    “三日。”花子酌说,“三日之后给你。”

    “明日。”顾己肆不做退让,“我明日便要。”

    雷鸣响彻天际,窗外一瞬骤亮。

    花子酌负手而立,余光瞥见窗外黑影窜动,他鼻息出声,瞧着这位今非昔比的太子殿下,说道:“那就明日。”

    ****

    “木姑娘,这是您的药,虽然有些烫,但这药若是凉了,就不好用了。”彩珠端着药碗,用勺晃着药汤。

    穆幼青还没喝,光闻着味道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搅,她忍着没呕出来。

    “这药闻着好难喝。”琉璃站在穆幼青身后,捏着鼻子,不停扇着味道。

    “嗯嗯嗯!”穆幼青跟着一道点头。

    她从小就喝不惯中药,这味道比可她闻过的任何一种中药还要浓烈。

    彩珠想了法子,让琉璃去厨房拿了几种糕饼,府里没有蜜糖,之前那位江祁倒是吩咐做了不少糕饼,多少能压了这苦药渣子味儿。

    琉璃拿了糕饼,抬着进来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叫彩珠看了出来,“那糕饼怎么少了两块?”

    琉璃撅了撅嘴,将糕饼放在桌上,“我回来时见那小野猫对我喵喵叫,想是又饿了,我便拿了块糕饼去喂它,”琉璃望着缺了两块糕饼的地方,皱起眉,“可我只拿了一块,另一块定是叫厨房的人偷吃了。”

    彩珠心知琉璃不会撒谎,心里记下,她记着二公子的话,府中就算丢了一枝花,也要回禀二公子。

    “我看两块都让你偷吃了,还编瞎话说喂野猫,那猫儿都是吃鱼的,怎么会吃糕饼呢。”

    “是真的!那猫儿真吃了!”

    穆幼青听着彩珠打趣琉璃,自己也跟着笑起来,她太久没有这样松弛的听别人玩笑了,只不过那药还是得喝......

    低头间,她见那放糕饼的盘子下露出一角白色,她抬起盘子,见一张这折了几道的纸条放在那,像以前去饭店吃饭,盘子边放着几号厨师烹制的纸片。

    她打开白纸,看到一排熟悉的潦草小字,“城南林子等你咯。”末尾还加了个句号。

    这是穆幼白的习惯,和别人发信息,哪怕只有一个字,他也要加上个句号。

    穆幼青倏地站起身,她收起纸条就往门口跑。

    “哎!!木姑娘,你要去哪,您不能出去啊,这药!药得趁热喝!”彩珠抬着药在后面追人。

    廊上比划着拳脚的云可锦听见动静,回头三两步就拦在穆幼青身前。

    穆幼青吓了一跳,看见是云可珠,便说:“可珠,你别拦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大冰山,他在哪里?拜托你带我去找他!”

    云可珠见穆幼青满脸焦急,那眼神迫切的真,她放下张开的双臂,却见吉祥从屋顶跃下,“仙子姐姐,二公子说了,您哪都不能去,您要是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帮您传给二公子。”

    他在屋顶闲得慌,这下正想到处跑跑。

    “不不不!”穆幼青摇着头,“我只是告诉他我要出去,我自己跟他说就好了!”

    穆幼青正往前走,听见身后一声温润:“夫人要去哪?”

    穆幼青回过头,见了来人她面上笑起来,激动地跑向顾己肆,“大冰山,我要出去一趟,见一个人,我很快就回来!”

    “外面危险。”顾己肆说,“你要去见谁?我让——”

    “我自己去!!”穆幼青忙说,“不用任何人陪我,我找得到,外面怎么会危险呢,你放心好了,我做乞......咳咳,我以前跑路的时候,什么都见过,你放心好了!”

    云可珠和吉祥站在一旁,追出来的彩珠手里还端着药。

    “把药喝了。”顾己肆对药味儿敏感,隔得老远,他就闻到这碗药的味道。

    穆幼青转头看彩珠笑着朝自己递碗,她心一横,接过碗,一口气喝了,那苦涩布满整个口腔,她险些呛出来,药味刺激着鼻子,喝完的时候,她几乎带着哭腔,“喝完了。”

    顾己肆犹豫了会儿,才说:“很重要的人吗?”

    穆幼青坚定:“很重要。”

    顾己肆那一瞬想起了幼时,他为了偷跑出宫见一个人,求了他父皇很久,父皇也问他:“很重要的人吗?”

    他当时也如穆幼青一般坚定。

    他出宫见的,就是眼前这个人。

    “去吧。”顾己肆说,“早些回来。”

    穆幼青太开心了,想到要见到唯一的亲人,她就觉得这好像是顾己肆给她的恩赐一样,她在不知不觉中,活在了顾己肆的束缚下,却把这种禁锢之后的奖赏,当做了仁善。

    “大冰山!谢谢你!!”她笑的真诚而开朗,顾己肆光听这几个字,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温暖。

    他没让云可珠和吉祥跟着,但他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穆幼青刚走,门口就来人禀报,说是一个叫刘开富的要见他。

    “让他进来,”顾己肆对着彩珠和琉璃说:“不必进来送茶水。”

    走过转角,顾己肆一阵猛咳,他放松了强撑的身子,俯身朝廊外吐出一口血,瓢泼大雨一瞬就将血渍冲散,他扶着柱子擦了擦嘴角继续往前走,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穆幼青出府时,没戴面纱,此时她只是穆幼青,并非阿锦,她撑着伞在路上问了大概方向,就朝着城南的林子去,听路人说,那林子是直通落羊谷的路。

    雨下的大,穆幼青湿了鞋袜,脚底踩的冰凉,这雨斜斜冲着她的脸刮,她将伞把斜朝前挡雨,低着头什么也看不见。

    那头一个男人骑马疾行而来,这满街风雨肃杀盖住了嗒嗒马蹄。

    “闪开!!!”男人被雨水打的睁不开眼,他抹了一把脸,就望见眼前撑伞的人。

    男人猛地拉紧缰绳。

    已经来不及了。

    穆幼青拎着衣裙,不想脏了裙边,忽地手臂被猛力一拽,松开的伞被风雨裹挟,狂旋而起,她看见近在咫尺的马蹄。不待她做任何反应,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手勾住,穆幼青整个身子离地,衣裙在空中画出一道红色弧线,待她双脚再落地时,那骑马的男人已飞奔出去。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马不停蹄又往前赶。

    “大婚在即的新娘不在府中待着,冒雨出来与别的男子私会,顾公子好家教啊。”

    听见这个声音,穆幼青背脊一凉。

    她转过身,看见花子酌抱手而立,那几缕被雨水沾湿的发丝还黏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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